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獸醫臨床和科研中動物倫理探析

朱家橋 賈筱琴 錢亞云

摘 要：動物倫理學是生命倫理學的一個重要分支，與生命科學的發展進程密切相關。文章分析了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在獸醫臨床和生命科學研究中的動物倫理原則和應用，探究了其保障動物倫理順利實施的措施，以期對我國相關專業的高等教育和科研的發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動物倫理；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高等教育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8）13-0010-03

Abstract： Animal ethics is an important branch of bioethics， and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progress of life sciences. The present study analyzes the animal ethics principles and applications in veterinary clinic and research， and explores measures to ensure the applications of animal ethics at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Davis （UC Davis）. The study aims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and research in the related field in China.

Keywords： animal ethic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 higher education

拉南·格爾倫（Laana Gillon）在《應用倫理學百科全書》中，界定了生命倫理學的定義：是研究產生于生物學實踐領域包括醫學、護理學乃至獸醫學在內的其他衛生保健職業中倫理問題的學科。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Davis， UCDavis）的獸醫學基礎和臨床教育在全球排名第一，在國家留學基金委項目的資助下，作者對動物倫理學在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獸醫教育中的理論教育和具體實踐應用進行了研究，以期對我國動物疾病診療、動物實驗以及動物福利教育帶來一定的啟示。

一、動物倫理學的內涵及發展

動物倫理學[1]，指動物（尤其是受人類控制的）即使是用來當作食物、工作工具、友伴或研究需要，也不應受到不必要的痛苦。動物倫理學是生命倫理學重要的一個分支，20世紀60年代以來，隨著生物醫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人們對動物權利的思考和爭論接連不斷，在醫學或獸醫學發展的過程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倫理難題，激發了學術團體對生命倫理的探究和思考。生命倫理學最先興起于美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由于德國的醫生參與了納粹令人發指的醫學實驗，嚴重違反了傳統的醫學倫理。1947年，在紐倫堡宣判中有23個醫生被判定為戰爭罪犯。這次宣判后發表的紐倫堡宣言被視為生命倫理學的開端。到了20世紀70年代，伴隨著美國醫學科學技術爆炸式的發展，人們發現，傳統的醫學倫理學已經無法解決新技術的應用所產生的的兩難問題，無法清楚地說明什么是有益，什么是傷害。生命倫理學，包括病人權利運動在內的民權運動開始蓬勃發展。至1991年，美國醫學倫理學家羅斯曼《床邊的陌生人》一書的問世，標志著生命倫理學走向成熟。伴隨著美國生命倫理學的興起和發展，歐洲、亞洲一些國家的生命倫理問題也逐漸從醫學職業行規發展到了生命倫理學的新階段，生命倫理學研究已形成國際化趨勢。中國生命倫理學的發展[2]，大致分為三個階段：1. 20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是我國生命倫理學研究的萌芽階段。開始出現有關輔助生殖、腦死亡、安樂死等生命倫理學問題的爭議。1987年，邱仁宗出版《生命倫理學》，標志著我國生命倫理學參考書的問世。2. 20世紀90年代，是中國生命倫理學的發展階段。醫學院校開始教授醫學倫理學或生命倫理學課程，開展了一系列學術會議[3]和生命倫理學項目。3. 20世紀末以后，中國的生命倫理學研究進入了快速發展和全面繁榮的階段。生命倫理學的研究日益深入，其作用和影響不斷增加，并影響國家政策和法規。

生命倫理學的學術領域，涉及哲學、法學、心理學、人類學和歷史學等多學科的內容，不僅存在于科研、臨床及醫藥領域，還存在于決策領域，集中體現為生命控制、死亡控制、行為控制、動物及人體實驗等。就目前的現實狀況而言，生命倫理學的研究基本分為五個層面：1. 學術理論，主要探究生命倫理學的學術思想和理論架構，解決生命科學和醫療保健中倫理問題的相對優缺點，倫理原則及其作用等內容。2. 臨床診治，主要內容與臨床工作相關，尤其是與生死有關的問題，例如遺傳咨詢、產前診斷、臨終關懷等。3. 科學研究，主要關注醫學實踐、臨床藥理實驗、基因普查、動物和人體試驗相關的倫理道德規范。4. 制訂政策，探討醫療衛生改革、高新生物技術應用中的倫理問題。5. 文化層面，即關注文化中的普遍倫理學或全球生命倫理學內容。

動物實驗，與生物醫學進程息息相關，在生命科學領域的發展歷程中有著重大的作用，其重要性越來越被人們所認識。但伴隨著生物技術的發展，人們也逐漸意識到，不但要尊重人的天賦權利，同樣動物的天賦價值同樣存在。David Fraser提出了動物福利的概念，認為人類應該避免對動物造成不必要的傷害，讓動物在康樂的狀態下生存，防止和反對虐待動物。動物福利的觀點一經提出，便受到了廣泛推崇。

二、動物臨床疾病診療中的倫理原則及措施

UCDavis獸醫院的性質為教學醫院，不以盈利為運營目的，收費較商業化的轉診中心略低，再加上先進的診療技術，使其在美國非常著名。在UCDavis獸醫院的每一個診療環節，都有著非常嚴格的倫理規定。醫學技術水平和醫德是動物倫理的基本要素，醫技水平是立足根本，醫德是保證。其倫理規范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環節：1. 從業人員有優良的綜合素質。主要包括專業素質、文化素質、身心素質和思想道德素質。美國執業獸醫分級基本與國內類似，分為高級獸醫師、獸醫師和助理獸醫師。UCDavis獸醫院的從業人員大多具有教師和獸醫師的雙重身份，均具有良好的職業理想、職業態度和職業情操等認知素質，對倫理的理念、觀點及規范的理解和辨別能力很強。在實際診療活動和實踐教學過程中，能表現出高尚的醫德水準。在接診過程中，實習學生能夠參與診療的全過程，但每個操作都有臨床醫生監管指導，并與學生及時反饋溝通，以保證最大限度地降低學生由于知識或經驗不足傷害到病寵（畜）的可能。2. 尤其注重醫患溝通環節。醫學倫理學是完全依靠醫務人員的內心信念來維持并實現調節作用的。即便在發達國家，動物飼養者的素質和層次也有很大差異，來自不同的社會背景和教育背景的人對服務的需求和理解也有所不同。UCDavis獸醫院要求從業人員樹立正確的服務意識，在認真細致的診療活動中，關愛患病動物，體會患病動物的生理和情感需求，最大程度保障動物福利，使畜主產生信賴感和親切感。3. 獸醫院的設施和管理體系先進。按照動物的體型和種屬，UCDavis獸醫院設有駱駝、馬等大型動物到小型禽類不同規格大小的診療室，并配備核磁共振、PET-CT等非常先進的輔助檢查儀器。管理體系規定各級行政管理人員及技術人員的工作章程，從預約登記處到出院一站式服務，對麻醉藥和麻醉槍的使用實行統一管理，并對動物尸體解剖有著極為嚴格的規程。4. 診療技術的發展迅速。動物的老年病及遺傳病甚至惡性腫瘤等不斷出現，要求教師不斷學習，更新診療手段，鼓勵臨床實踐和科研發現新問題，將最新的科研成果應用于實際診療活動中，不斷提升醫學技術。

三、教學及科研中動物實驗倫理的要求

動物實驗，是由專業技術的人員操作的，在實驗室內使用實驗動物進行的科學研究。動物實驗的目的，往往是為了獲得生物學、醫學甚至心理學等方面的新知識，以期解決具體臨床問題。在生命科學領域內，必須先進行動物實驗，確保研究結果的安全性、科學性、有效性后，才能進行臨床人體試驗。因此，實驗動物往往先行承擔著試驗效果和安全評價的傷害風險。

動物實驗倫理，是規范處理人類權利和動物權利關系的保證。David Fraser提出動物實驗福利有“五大自由”，即享受免遭饑渴的自由，享受免遭痛苦和疾病威脅的自由，享受生活舒適的自由，享受生活無恐懼和無悲傷感的自由，享受表達天性的自由。國際相關法律法規也規定實驗動物福利3R（Reduction， Refinement， Replacement）原則，即減少應用、優化方法、建立并采取替代方法。

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動物實驗倫理對實驗前、實驗中、實驗人員以及飼養環境，都有著嚴格的規定，以保證動物福利的執行。1. 實驗前，提交實驗動物倫理申請。研究者必須對整個實驗進行概述，包括以下具體內容：（1）研究項目的科學重要性和必要性，科研項目期望的科學獲益。（2）所使用的動物品種、數量、等級、規格是否合適。（3）能否通過改良設計方案替代或減少使用動物。（4）實驗操作中是否能夠善待動物，包括麻醉方法，減少動物痛苦的相應措施，實驗結束時采取何種動物安樂死方案。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設立有專業的實驗動物倫理委員會，根據調查結果決定是否同意研究者的申請。2. 實驗過程中，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要求將動物的驚恐和疼痛降低到最小程度。如需對動物實施手術，必須進行有效麻醉。處死動物時，必須實施安樂死術，并且處死現場不能有其它動物在現場。3. 提供動物運輸和飼養的最佳條件。規定運輸動物的籠具必須能夠預防外部微生物污染，有效防止動物逃逸或其它動物進入，保證動物自由呼吸，并能獲得足夠的飲用水和食物。4. 實驗場所的配備必須適合動物的種別及實驗管理。靈長類實驗動物的使用僅限于沒有其它種別替代的實驗，并且猿類靈長類動物原則上不予處死，實驗結束后應單獨飼養，直至自然死亡。5. 所有參與和進行實驗的相關人員，均需接受適當的教育及訓練，取得相應的資格證或者考試合格后方能參與實驗。

四、我國動物倫理學的現狀分析

目前，我國（獸）醫學專業高等教育實踐中，關于動物倫理學的教育相對滯后，部分院?；驅I不重視動物倫理和動物福利等方面的課程教育?？偟膩碚f，還存在以下幾個比較突出的問題：1. 對動物生命價值的認識和尊重不夠。當我們考慮動物利益的時候，其實也是人類和社會道德進步的體現。但在養殖業、動物診療或科研活動中，有時候會有毆打、電擊、挑逗甚至故意激怒動物的現象，也有媒體報道過用刺激性食品或化學藥品故意傷害實驗動物的惡劣事件。2. 對關于動物倫理學知識體系的認知不夠。動物有著與人類相似的喜怒哀樂等情感，對疼痛或疾病的感受也與人類相似，需要獸醫師的情感關愛和撫慰。但是在國內獸醫學理論教育和臨床實踐中，不少學生還缺乏對生命倫理學的認識，對患病動物缺乏同情心，醫患溝通方式簡單，診療手法比較粗暴。生命科學領域內，高水平的動物實驗是科研項目獲得重大成果的先決條件和關鍵環節，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大量實驗動物為科研犧牲。但是，還有很多參與科研項目的實驗人員對實驗動物的貢獻缺乏敬畏心，不能給予其應有的監護和照料，甚至不能及時更換飼料和飲用水。3. 實驗動物生存的環境與條件惡劣。根據動物生存環境的不同，常常將實驗動物級別從低到高分為清潔級（CL）、無特定病原體級（SPF）和無菌級（GF）。清潔級，指不攜帶對動物危害大和對研究干擾大的病原。SPF級，指不攜帶主要潛在感染或條件治病和對科學研究干擾大的病原。無菌級，則不可在環境內檢出一切生命體。不同級別的動物必須配備相應的環境及設施，但在不少科研項目中，發現有將動物生存環境級別降級飼養的現象，這不但是動物倫理的缺陷，也會對研究結果造成不良影響。4. 對動物實驗人員的訓練不充分。動物倫理學規定，所有動物從業人員或科研動物實驗相關人員必須經過專業知識的培訓學習，并通過統一考試，獲得實驗動物上崗證后，才能進行相應的操作。但事實上，不少動物醫學中心還存在有臨時人員參與實驗的情況，對實驗動物的處理或操作方法極不規范。5. 管理制度粗放。無論是動物醫學中心還是科研機構，對于實驗動物的管理都應該有明確的規程，進行分級管理，層層負責。對于患有傷病、臨產的懷孕動物或其他需要特殊關懷的動物建立專門的監護和照料；對于動物尸體的運輸和焚燒，應建立專人負責和檢查制度。但很多機構還存在管理松懈的問題，造成實驗動物不必要的痛苦或犧牲。6. 缺乏督查制度和機構。各個動物臨床醫院或科研機構，應當成立動物倫理委員會，由業內有經驗的人員擔任委員，不定期對臨床診療或科研實施情況進行督查，并對檢查結果進行通報整改，情節嚴重的，則取消相關項目繼續進行。但目前，仍有很多單位將倫理委員會形同虛設，未能承擔相應的職能。

五、對我國動物倫理學高等教育的啟示

動物倫理學是（獸）醫學、倫理學和生理學等的熱門學術課題，各個國家不斷通過立法來保證動物福利。目前，我國首部農場動物福利行業標準《動物福利評價通則》，已通過全國畜牧業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的專家審查，圓滿完成農業部的標準制（修）訂任務。

在我國動物疾病診療、動物實驗以及動物福利等動物倫理教育方面，作者認為，要想達到先進國家的水平，還需要做到以下幾點：1. 動物倫理應該是動物疾病診療、動物實驗以及動物福利順利實施的有效保障，有益于科學技術的發展和創新，有利于高等教育教學和人才的培養。2. 成立動物倫理委員會，對于教學或科研的實驗動物的生產和使用進行嚴格的監督管理，保證動物的使用和實施方案合理，培訓動物從業人員，使得本單位的動物環境和設施符合相應的要求，科學評估動物使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并出具審查報告。3. 動物疾病診療過程中，要求獸醫師樹立崇高的職業理想和優良的職業素養，提高醫學技術和醫患溝通的技能，對患病動物的診治及處置迅速恰當，把握患病動物及畜主的心理和情感需求，降低醫療費用，避免不必要的醫療資源浪費。同時，相關教師在培養人才專業技術的同時，做好表率作用，注重動物倫理和科研倫理知識體系的訓練，提高動物診治的醫德修養。4. 開展動物實驗時，倡導“減少、替代、優化”的“3R”原則，合理選擇動物品系和數量，并在實驗過程中注意動物福利原則，減少動物的情感焦慮和恐慌心理，保證飲用水和飼料的供應。進行有創實驗前，必須實施有效麻醉，實驗現場減少無關人員的走動。術中注意減輕動物的疼痛，避免不必要的傷害，術后針對環境飲食進行有針對性的護理。5. 強化對從業人員和相關動物實驗人員的倫理學知識培訓，對妊娠期、哺乳期或特殊需求的動物進行監護和特別照護，防止意外情況的發生。嚴格規定動物尸體處理的章程，對于傳染病、血制品或相關器皿進行焚燒，并對實驗場所做好清理和消毒工作。6. 建立健全管理體系，嚴肅處理不符合動物倫理的違規行為。一旦發現虐待動物或其他違背善待動物的行為，必須進行整治，批評教育并限期改正，屢教不改的，則吊銷執業資格或單位實驗動物許可證。

總的來說，動物倫理不僅面臨著和生命倫理的共性問題，還涉及了道德和法律等更為復雜的領域，加之人們越來越重視生物與自然社會的和諧共處，動物倫理學的發展，將越來越健康化和系統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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