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的盛宴精神的荒漠
——“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似的身體奇觀論析

曾麗瑾

（四川警察學院 四川瀘州 646000）

一、引言：作為終極追求的身體

在當下的社會文化語境中，人們對于身體的關注度日益高漲：“大長腿”成為完美身材的標配；“鯰魚臉”是高級美的代表；“顏值即正義”更是深入人心的尺度。誠然，上述的文化現象并不能說明社會主流價值觀對于知識、才華和能力等內在品質的忽視和否定；但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身體”在當代消費社會中日益上升且無法忽視的重要地位。有學者這樣談到，“可以略為夸張地說，消費社會中的文化就是身體文化，消費文化中的經濟是身體經濟，而消費社會中的美學是身體美學。”[1]

在日常生活中，由于法律法規、道德規范和宗教信仰等的約束，人們往往壓抑著自己對身體投向的審視的目光，即使有一些關于身體的言談，也是以玩笑和惡搞等躲閃的方式進行的。轉而矚目虛擬世界，包括電視和以網絡為媒介的新媒體場域，身體成為了一種近乎于圖騰的存在，成為了人存在的唯一可被把握確認的符號—“在當代的消費社會，身體越來越成為現代人自我認同的核心，即一個人是通過自己的身體表征與身體感受，而不是出身門第、政治立場、信仰歸屬和職業特征等，來確立自我意識與自我身份。”[2]于是，消費社會充分滿足人們的需求，生產了大量以身體奇觀為賣點的產品。其中，“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便是一例把身體奇觀推向極致進而成為視覺盛宴的文化產品。

但是，透過該節目所呈現的盛大的身體奇觀視覺盛宴，我們更應看到的是文化內涵的缺位，是不可持續的文化與經濟模式—強烈卻也短暫的視覺沖擊過后，留下的只能是疲憊的雙眼和無處安放的精神需求。本文試以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為例，闡述身體奇觀在消費社會中的文化經濟邏輯。

二、消費社會中的雙重異化：消費異化和視覺文化中的身體異化

根據傳統的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理論，生產、消費、分配和流通，是社會再生產得以進行的基礎。其中，生產是中心，生產決定消費，商品的使用價值決定商品的交換價值。有學者認為，此種理論關注的是消費過程中人與物二者的關系，尚停留在物的功能性使用價值階段[3]。但是，工業社會后期至今，美國社會整體生產力不斷飛躍，各種消費品極大豐富，消費品從供不應求轉為供過于求。面對琳瑯滿目的商品，已經擁有更高購買力的消費者在關注物品共同的功能性價值之外，亦會通過物品的差異性決定自己的最終選擇[4]。看到這樣的社會文化現象，鮑德里亞提出了物品的符號價值理論[5]。他認為，在消費社會中，商品不僅具有使用價值，還有符號價值。很多情況下，商品的符號價值甚至超過了其使用價值的重要性。人們在消費時，在滿足使用價值的基礎上，是符號價值驅動著人們的購買選擇。通過符號消費，社會區分和差異得到確認，消費的快感從此產生。有學者認為，此種理論關注的是消費社會中人、物與符號三者的關系[6]。至此，消費異化便是符號價值層面的異化。

要生成這樣一種符號價值，必定需要借助大眾傳媒，使符號的意義得以傳播和合法化。 在視覺轉向成為潮流的今天，圖像比文字更能成功吸引人們關注的目光：文字讓位于圖像，成為圖像的說明解釋。日常生活的經驗同樣說明這個問題：具有視覺沖擊力的廣告幾乎總是比文字廣告更能持久地停留在人們記憶中，進而在人們購買該廣告品類的商品時對消費者的購買選擇產生影響。另一方面，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視覺化圖像化的廣告能更好地滿足人們在短時間內獲得大量信息的需求。于是，在消費社會的土壤中，視覺文化這朵奇葩得以盛放。在消費社會諸多的視覺文化現象中，身體奇觀是重要的一個部分。

三、不可忽視的視覺盛宴：身體奇觀

長久以來，“身體”并不在文化分析的范疇中。針對這一現象，主要有外因論和內因論兩種闡釋思路。就外因論而言，有學者從社會經濟發展的角度，認為身體經歷了從手段到目的的轉變[7]。該學者認為，在傳統社會，基于傳統的生產方式和低下的生產力，“擁有一個健壯身體的目的，是為了實現其他目的（通常是精神性、宗教性的目的）的工具。”于是，身體的自然功能性就是身體的全部意義。轉而在現代消費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提高極大地削弱了身體的勞動屬性。“身體翻身作了主人，身體的享受成為生活的目的本身。”就內因論而言，代表人物是英國身體社會學家特納，他認為“身體”不受重視的原因主要在于學術思想層面：既有西方傳統身心不平等的二元論影響，也有傳統社會學的非生物主義假設[8]。盡管兩種理論從不同的思路來闡釋身體，但他們一致認為身體研究在當代文化研究語境中應當被重視。

久被壓抑的身體，似乎正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從“身體缺位”走向“身體奇觀”。這樣的現象暗合了德波的新社會批判理論中的一個著名的斷言，“在現代生產條件無所不在的社會里，生活本身展現為景觀（spectacles）的龐大堆聚。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轉化為一個表象（representation）。”[9]最為典型的是廣告中的身體展示：身體的形象成為了展示的絕對中心，甚至可以說，除此之外，別無它物。這是對自然生物屬性身體的文化建構。當這樣一種身體展示層層疊加堆砌，身體奇觀便產生了。尤其是女性的身體，在身體奇觀的圖景中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女性的身體奇觀展示，抽空了其內在的社會價值屬性，構建了一連串符號能指鏈。同時，與身體有關的商品也象征性地成為了身體以及符號的一部分，擁有了眩目的光暈，成為能指鏈上的一環—也就是說，要想擁有廣告中理想的身體并且最終過上理想的生活，購買擁有光環效應的商品似乎是無法繞開的途徑。這樣一種飄浮的任意的能指關系隱藏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商品世界中，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和欺騙性，人們便在自以為自主自發地且滿足自身需求的購物過程中，進入了這一關于身體敘事的能指所指游戲。消費社會關于人生贏家的定義簡單卻苛刻：有能力購買盡可能多盡可能高端的商品即符號。但能指鏈的飄浮性，注定了欲望是無止境的。購買了某種美化或保養身體的商品，并不等于擁有了理想的身體，畢竟總有過剩的商品等待著主人的光顧。

總之，“理想的身體”不過是消費社會憑借“身體奇觀”建構的一個巨大的神話，是無法觸及的鏡中花水中月，更是無法到達的幻想彼岸、山顛之城。本文將以“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為分析對象，試圖窺見身體奇觀在當下的消費社會中是如何起作用的。

四、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一場關于身體的敘事

“維多利亞的秘密”，是一家美國的女性內衣制造商，成立于1977年，首場時尚內衣走秀始于1995年。自2005年開始，“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便不斷邀請明星參加走秀現場的表演。美國的商品經濟非常發達，大量同類型的競品充斥市場，那么，如何在眾多內衣品牌中脫穎而出成為具有辨識度的產品?該內衣品牌的回答是順應消費社會符號價值消費的邏輯，通過身體奇觀的展示，吸引關注，并完成能指鏈的建構。具體來說，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已經成為了身體奇觀展示的舞臺，抓住全世界目光的同時，也抓住了人們內心的渴望。 其巨大的社會關注度和影響力，使其成為分析消費社會中的身體奇觀現象的理想文本。根據該文本敘事結構，擬從模特、嘉賓和總體等三個維度分析該節目中的身體奇觀現象。

（一）模特：裝飾奇觀。

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作為一場時尚內衣秀，主角是秀場上的模特。她們來自不同的國家，擁有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職業經歷，但是在這一舞臺上，她們具有一致的主體性—“維密天使（the Angels of Victoria’s Secret）”。她們不僅是商品的展示者和推銷員，亦是消費社會的文化商品—即精心展示的身體奇觀，滿足的是人們的視覺需求。

傳統的女性內衣，以實用、樸素、舒適和簡約等為特點，突出的是產品的功能性。而在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上，內衣儼然成為了模特身體展示的道具，“冗余的裝飾性”大放異彩：一是內衣上起裝飾作用的鉆石越來越多；價值不菲的鉆石鑲嵌在內衣上，很顯然于其功能性是無益的。但是，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使大眾很難忽視其存在：一個個天文數字，編織的是維多利亞秘密內衣尊貴奢華的品牌形象、建構的是人們內心的渴望。每年維密秀的重頭戲之一便是“夢幻內衣（Fantasy Bra）”：這一款內衣價值不菲，在同臺內衣中地位卓然，穿戴展示者仿佛女王加冕一般，甚至可以說是全球矚目。二是模特身上造型天馬行空的“天使翅膀”。此時的翅膀不局限于由羽毛構成，各種材料紛紛登場：金屬、氣球、貝殼、花朵、燈泡和蕾絲等。更重要的是，作為模特身上的裝飾物的翅膀，仿佛成為了模特們身體的一部分，散發著天使般的光暈。與此同時，模特們仿佛也成為了真正的從天而降的女神，向塵世的人們展示著自己的身體美。

精心打造的關于身體的裝飾奇觀，從經濟層面來看，在一定時期內，能夠吸引觀眾的關注，從而轉化為實際的購買力；在更深層次的文化層面，消解的是對內涵的思考與追問，視覺的感官感受成為全部的意義。長此以往，消費社會中的大眾便在不知不覺中被剝奪了、失去了反思和抵抗的沖動，只有更加新奇眩目的裝飾堆積才能稍稍吸引人們的關注。此時，何為美何為不美，大眾甚至不再需要去思考，因為自有人替他們思考—法蘭克福學派致力于批判的“文化工業”終于照進了現實。

2017年的維密大秀首次移師亞洲，來到了中國上海，并于11月20號在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落下帷幕。大秀當晚，全球媒體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名意外跌倒的中國模特身上—有的鼓勵該模特重新出發勇敢前行，有的把摔倒歸因于繁復的裝飾和光滑的地面，有的擔憂該模特甚至國模未來的國際發展之路。

通過媒體報道的現場圖片，筆者看到的是真實版的“天使的墜落”。在包括維密秀場在內的各大秀場上，各種突發狀況并不鮮見，即使業務能力再強的模特也難免會有失誤的時候。但這次該模特摔倒之后，耗時14秒，才在后一位模特的友好幫助下站起來，勉強完成了表演—展現出的是差強人意的臨場應變能力。全民關注和驚呼，因為展示“身體美”就是人們對于“維密天使”的全部期待。所以，一旦摔倒或出現意外，人們的訴求找不到其他支點和依托。可以說，這次跌倒，摔掉的是模特們脆弱的身體美表象，暴露的正是該內衣大秀文化內涵的嚴重缺失。

（二）嘉賓：觀看奇觀

傳統的秀場，模特是絕對的甚至是唯一的主角。通常情況下，只有在整場表演結束時，該場表演的服裝設計師才會和模特們一同登臺，向觀眾們致意。自2005年至今的維密秀場上，當紅的娛樂明星紛紛應邀成為表演嘉賓，其表演和維密的展示融為一體，相輔相成。同時，表演嘉賓也構成了關于身體的觀看奇觀。

登上維密內衣秀的表演嘉賓有很多，近十余年來的統計如下：2006：賈斯汀汀布萊克；2007：辣妹組合；2008：阿舍爾；2009： 黑眼豆豆組合；2010：凱蒂佩里；2011：杰伊斯，坎耶威斯特；2012：蕾哈娜，賈斯汀比伯，布魯諾，馬爾斯，2013：泰勒斯威夫特，大世界組合；2014：泰勒斯威夫特。

當男性表演嘉賓在舞臺上演唱表演時，他們總是凝視著身旁走過的模特。有的時候，還會主動和模特們進行互動，有眼神交流和肢體接觸。根據福柯的權力關系理論，凝視觀看的過程同樣體現了兩性間的不平等關系：男性處于觀看/支配的地位，女性處于被看/被支配的地位。在維密的舞臺上，男性表演嘉賓可被看作是整個男性群體的欲望替代滿足者。在日常生活中，這樣直接而赤裸裸的凝視被視為道德禁忌：這樣的男性凝視者通常被認為是素質低下者，偶有男明星被抓拍到凝視衣著較少的性感女明星，也會被認為是不道德的沒有素質的表現。但是，在維密內衣秀這個舞臺上，男性表演嘉賓可以任意的大膽的凝視甚至是審視女性的身體，毫不掩飾自己的觀看欲望。并且，我們可以看到，模特們對于這樣的露骨的觀看并不反感，甚至還可以說是欣然接受甘之如飴，具體表現在對男性表演者的積極互動和某種程度上的挑逗行為。

在這個舞臺上，身體的觀看再也不是隱秘的含蓄的，轉而成為當仁不讓的主題，褪去了遮羞布，公之于眾。在這樣堪稱奇觀的觀看過程中，男性的權力支配者地位得到了鞏固和加強，女性的被觀看被支配地位得以進一步確認。但值得注意的是，女性似乎并不這樣覺得，她們盡其所能地展示自己的身體，似乎是誰得到的男性目光越多，誰就成為了勝利者。仔細想來，這便是物化女性的典型，生活在男性的目光之下，以男性的好惡為準繩要求來指導自己的行為選擇—規訓。盛大的觀看奇觀下是無法回避的女性從屬地位的確認。并且，要想得到這樣的男性目光，便只能依靠購買模特所展示的產品，以期更加接近或者符合消費社會建構的理想身體形象。

誠然，觀眾并不是一個同質的群體、并不是鐵板一塊，能夠積極主動地利用文化產品生產自己的意義。但是，文化產品的社會導向作用同樣不可小覷。

（三）總體：狂歡奇觀

縱覽傳統的時尚服裝秀，我們看到的多是表情高冷的模特：他們冷靜又冷漠地在秀場上展示商品賦予身體的美感。這樣的審美趣味是屬于精英階層并且從上至下傳播流動的。此時的觀眾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同樣冷靜克制地欣賞著模特們的表演。但我們可以發現，參與 “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的表演者和觀眾，拋卻了現實的種種考慮，全身心地投入到視覺的極致刺激和享受中。基于此，與其說 “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是一場時尚內衣發布會，不如說它是一場以身體奇觀為名的狂歡。

“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所呈現的狂歡性是全方位的，具有巴赫金所定義的狂歡節的基本外在特征：全民性、儀式性、平等性和顛覆性[10]。華麗的秀場布景、令人眼花繚亂的模特裝飾以及精心搭配的音樂等共同打造了狂歡節的氛圍。這一切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人不禁聯想到的是中世紀的宗教狂歡節以及現在依然繁盛的巴西狂歡節。更為準確地說，因其商業性質，維密秀不再是局限于宗教和社團等范圍的狂歡節；它盜用了狂歡節的構成要素，并超越了單純的狂歡節，具有了巴赫金狂歡理論中的“狂歡式”屬性。社會各階層的民眾都被裹挾進入這一盛大的狂歡中，懷著或期待或審視亦或批判的心情，根據自身不同的立場和視角對其進行不同的解讀。在狂歡的氛圍中，任何占主導的解讀都是不存在的——日常生活中的秩序蕩然無存，每個個體的解讀成為不可取代的存在。伴隨這樣的平等性和顛覆性而來的是狂歡那迷人的快感。

總體來說，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通過“狂歡式”，巧妙地解構了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精英話語，使大眾的感受一躍成為了最主要的考慮對象。這一轉變不僅得益于后現代社會解構主義思潮的涌動，更是基于消費社會的深層現實背景，畢竟，參與狂歡的大眾正是潛在的目標消費者—他們在經濟上的優勢地位賦予了他們在文化上一定的話語權。但我們應當清醒地認識到，維密秀式的狂歡歸根結底是為資本主義經濟服務的。狂歡的快感越吸引人，對人思考抵抗能力的侵蝕就越深刻，以至于人們最終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另一方面，通過這樣的狂歡式，以往在經濟上不占有利地位的大眾，也可以通過手中的購買力，參與到全民狂歡中。筆者認為，此時經濟上的購買力，賦予大眾的并不是實際的權力，而是進一步阻礙了大眾在文化領域進行思考和抵抗的能力。眩目的商品，既然通過消費就能獲得，何必費神來考慮其他呢？狂歡陷阱的隱蔽性就在于此。

五、再思考：文化和精神的雙重盛宴

鮑德里亞曾說過，在消費社會，存在一種最重要的消費品，那就是身體。這樣的描述或者預言在當下的社會中并不為過。人們的一切日常生活，仿佛都是為了身體而進行：健康，美麗，享受，等等。于是，身體不再只是生物屬性的自然的，而是越來越具有了社會性文化性。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便是一場盛大的身體奇觀秀，其產生和發展的土壤是美國當下日益繁榮的商品經濟和消費社會。不可否認，在商業上，維密秀是成功的，每年的舉辦都是一場網絡媒體上的盛事，是當之無愧的流量擔當；同時，其認可度和銷售業績也是一路高歌猛進。在文化方面，維密秀成為了消費社會中的一個符號，指示著誘人的性感與尊貴。至此，深度被消解，表象被歌頌；內涵被抽空，快感成為尺度。

經歷了從語言到視覺的轉向，視覺文化成為了后現代社會的主導力量。的確，視覺的刺激，給人帶來的是強烈的令人暈眩的感官文化沖擊。但我們更應該看到，短暫的令人暈眩的刺激之后，視覺審美疲勞便是不可避免的必然性。消費社會中，真正能夠屹立不倒的是有著深厚歷史底蘊、強大競爭實力和高度社會責任感的企業，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總之，一方面，對于現代商業企業而言，若一味專注于視覺上的刺激和一時之歡，得到的只能是一時的繁榮，缺乏發展的后勁，最終成為曇花一現的歷史云煙。毫不夸張地說，缺乏文化內核，猶如缺乏靈魂和血肉。另一方面，對于廣大維密秀或者消費社會視覺文化的廣大受眾而言，應當在追尋身體快感的同時，對于消費主義下大眾傳媒所建構的身體奇觀應當保持合理的清醒與警惕。在任何歷史階段中，縱然關于美的理解和標準不同，但不可否認的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內外兼修之美是不是更令人心向往之呢？

文化現象并不是靜止的，而是處于動態之中、流動不居的，是多方力量在社會這個文化場域中進行斗爭角力后的階段性產物。具體來說，追根溯源，維密秀過度強調視覺感官、缺乏文化內涵這一文化現象至少可以看成是維密品牌方和廣大受眾（節目觀眾/消費者）兩方彼此適應和博弈的結果。鑒于此，筆者嘗試提出以下幾點建議，希望能為消費社會中諸多類似維多利亞的秘密的品牌注入更多的文化內涵：

總體來說，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品牌方應當在追求經濟利益的同時，有意識地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企業作為社會重要的組成部分，具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巨大的社會影響力。那么，有效地利用自身的社會影響力，傳遞正能量，為社會發展做出貢獻，不失為品牌文化建設的一個考慮方向。

以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為例，品牌方可以考慮以下兩條建議：第一，引領多元審美取向，讓美的標準不再單一。不可否認，維密天使們健美的身材和自信的笑容的確令觀者有賞心悅目之感。但是，大長腿審美似乎成為了大眾關于身體美的唯一想象—一種集體無意識。生活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中的每一個人，都不能避免地會受到悄無聲息卻實實在在的影響。于是，青春期的少女因減肥而患上厭食癥；渴望擁有理想身材的人們過度健身而危及生命；因不滿自己外貌而自卑消沉的宅男宅女轉而投身于虛擬世界……“理想的模特式身材”在某種程度上已擁有審美霸權。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品牌方可以考慮在今后的秀場和廣告中，啟用風格更多元的模特，在挑選模特時，標準應是內外兼修：職業精神、個人生活、價值觀取向等均應成為和外表至少同等重要的選擇標準，以期傳達具有正能量導向的價值觀：健康美、自信美和心靈美。其中，平凡的普通人也應當有機會展示自我的美。這是一個可期的雙贏的策略：不僅有助于多元審美價值觀的形成，從而逐步打破“理想的模特式身材”的神話，在商業上亦可因為更加符合消費者實際功能性需求而取得成功。第二，關注社會公益，打造內外兼修的品牌形象。在這個方面，“世界小姐”選美比賽就是一個值得學習借鑒的例子。每年的“世界小姐”冠軍獲得者，在接下來的一年中，會積極參加世界各地的公益事業，利用該比賽和自身的影響力，為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改善生存環境。作為慈善大使，每位冠軍頭銜獲得者的任期是一年，直到下一年度冠軍產生，公益慈善的事業也同時傳承下去。那么，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品牌方同樣可以借鑒世界小姐主辦方的做法，更多地投入到公益慈善事業中去：實地探訪貧困地區，通過發動籌款等措施，切實解決當地亟待解決的問題；關注沒有得到足夠重視的社會現象，例如青少年不良行為等，通過自身強大的影響力，讓更多人共同關注并且行動起來。

視覺的盛宴，同樣也應該是精神的盛宴。

[1][2]陶東風.消費文化語境中的身體研究熱[J].當代文壇，2007，（5）.

[3][6]孔明安.從物的消費到符號消費——鮑德里亞的消費文化理論研究[J].哲學研究，2002，（11）.

[4]鮑德里亞.物體系[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1：16.

[5]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

[7]陶東風.消費文化中的身體[J].貴州社會科學，2007.

[8]文 軍.身體意識的覺醒：西方身體社會學理論的發展及其反思[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6）.

[9]德波.景觀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43.

[10]陸道夫.狂歡理論與約翰·菲斯克的大眾文化研究[J].外國文學研究，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