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的社區營造與終身學習

□李正連　王國輝

韓國的社區營造與終身學習

□李正連王國輝

上世紀90年代開始，韓國為了構建和穩固終身學習支援體制，特別是為了實現以居民為中心的地區建設與發展這一目標，注重通過開展地區教育共同體運動來建構新的社會紐帶（合作網），并依靠終身學習提升居民自治意識及推動學習型社區營造事業。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草根”推動的社區營造與終身學習活動。這些“草根”活動在構建官民協作的地區教育合作網方面發揮了重大作用，促使近年來韓國的社區營造正逐漸從以往的行政主導的居民動員型轉向通過與行政部門的相互協作共同解決地區問題的居民主導型。

終身學習；社區營造；韓國；草根運動；地區教育共同體

上世紀90年代中期，韓國結束了長期的軍事獨裁時代，開始推進地方分權。不過由于當時對地方自治的社會認知度較低，各地方的自立基礎還很薄弱。各地區雖然希望通過地區建設來提高地區的自治能力，但是鮮有自發性的居民參加，大都只是行政主導的地區建設事業大行其道。為此，最近，作為中央政府及各自治體提高地區革新及市民自治力的手段之一，終身學習開始備受矚目。不過，由于韓國終身學習公共支援體制歷史尚短，因此，為了構建和穩固終身學習支援體制，特別是為了實現以居民為中心的地區建設與發展這一目標，迄今為止，通過開展地區教育共同體運動，使積累了很多經驗與技術的市民團體等和地方政府之間開展合作的活動日漸增多。還有些地區的市民團體或組織正積極呼吁相關行政部門致力于完善終身學習的公共支援體制，有些地區甚至還通過聯合企業、大學及居民等構建合作網與信賴關系來建構新的社會紐帶（合作網）。因此，本文通過介紹近年來韓國以終身學習為中心的社區營造的現狀和實例，探討韓國推進終身學習的新趨勢，進而明確其成果與課題。

一、地方自治時代的到來和社區營造事業的開展

韓國的社區營造政策可追溯到上世紀60年代。上世紀60年代，聯合國大力推進作為發展中國家農村開發模型的地區社會開發事業，之后，在上世紀70年代末之前，樸正熙政權展開了名為“新農村運動”的農村開發運動。到了80年代，以“農村地區綜合開發事業”之名，進一步擴大農村居民的定住生活圈及農村地區開發事業［1］。但是這些社區營造主要是由行政主導的地區開發事業，居民往往是被動員的一方，并未成為社區營造的主體。

90年代開始逐漸轉向以居民為中心開展社區營造運動。2000年之后隨著地方自治的發展，全國各自治體開展了多種多樣的社區營造事業。2010 年10月，韓國制定并公布了《地方行政體制改編特別法》，因該法有效強化了邑面洞（基礎自治體管轄下的下級行政機關）的居民自治職能且將其作為主要課題而頗受關注。據此，中央政府各部門也積極投入到社區營造的相關事業中，各地區各式各樣的社區營造事業日益增多（見表1）。

但是，這些中央各部門開展的社區營造相關事業的行政主導色彩較強，并不能說是居民主體積極參加型的社區營造。于是，依靠終身學習來提升居民自治意識及學習型社區營造事業頗受關注。特別是近年來韓國不僅有行政主導的終身學習，依靠居民組織、NPO等民間力量開展的終身學習也正在得以推進，在一些地區依靠官民協作及居民主導的社區營造活動也非常活躍。

表1　中央政府各部門的社區營造相關事業

二、終身學習城市建設事業的推進和社區營造事業的發展

韓國政府近年以終身教育相關法律的整備以及推進體制的建構為基礎，為振興終身教育事業而開展了各種支援事業，成果頗豐，其中代表性的事業就是終身學習城市建設事業。

終身學習城市建設事業是指為促進地方終身學習的發展，自2001年開始每年以市、郡、區（即市鎮村，基層自治體）為對象，通過公開招募、選定特定地區并為其提供支援的計劃。韓國政府之所以要推動此項計劃，主要原因有三點：第一是應對社會急劇變化的需要。隨著向知識經濟社會的轉型，為了國家及地方的發展必須要積極建設學習型社會；第二是伴隨著地方分權時代的到來，要求掌握有利于促進地方可持續發展的新知識并推動地方文化的發展。韓國政府多年來一直持續著穩固的中央集權體制，導致了首都圈人口與資源的過度集中，且與地方過少之間形成巨大差距。自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韓國開始正式推動地方自治的發展，“自立型地方化”的發展成為地方政府要解決的新課題。為達成“自立型地方化”的目標，不但需要構建地方革新體系，更需要培養社區居民的自治能力，因此，推動社區居民的自主學習活動就顯得尤為重要；第三是擴展和有效利用地方學習資源作為重要課題浮現。近年來韓國民眾對終身學習的重要性有了更加廣泛的認識，不只是學校教育，還要求圖書館、終身學習館、居民自治中心、大學附設終身教育院、市民會館、各種文化中心等應為社區居民提供學習機會的需求也有所增加［2］。

在上述背景下，韓國政府開始通過在各地建立學習型組織及將相關機構網絡化以形成相應的“社會資本”，藉此推動終身學習城市建沒計劃，以實現地方革新及提升社區居民的自治能力。特別是在上世紀90年代，由于地方自治制度的全面實施，以市、郡、區為中心開始擴建多種公共設施，進而實現了國家行政網電子化，由此促使各地方將事務所的閑置空間轉變為居民自治中心，并通過將終身教育作為居民自治中心的主要職能，使市、郡、區的基層自治體開始關注終身教育，進而發展成為2001年開始的終身學習城市建設計劃。地方政府對以終身學習為基礎的社區營造的關注，在相比當初政府計劃指定終身學習城市的征集地區數與逐年增多的應征地方政府的數量中得到充分體現［3］。

在2007年12月全面修訂的《終身教育法》中，就新設了與終身學習城市建設計劃相關的條文，規定 “國家為促進地方社會終身教育活動的積極發展，可以指定并支援特定的市、郡及自治區為終身學習城市”（第15條第1項），以及“為增進終身學習城市間的合作互動及資訊的交流，可以設立全國終身學習城市協議會”（第15條第2項），這都為終身學習建設計劃的推行提供了法律保障。從2001年指定3個地方自治體開始，到2014年為止總計有129個地方自治體被指定為終身學習城市。2014年現在，全國227個基層自治體（市、郡、區），有一半以上是指定的終身學習城市［4］（見表2）。

實際上，大多數地方自治體在被指定為終身學習城市后，通過積極開展制定終身學習振興條例、成立協議會、提供學習方案、主辦終身學習相關活動、構筑信息基礎設施、構筑網絡化、對學習者以及學習團體開展支援等活動，大力推進支持居民的學習活動和社會參與等基礎建設工作，因而帶來了居民自治意識的提升，參加社區營造活動的居民也日益增多。

表2　終身學習城市的指定情況

另外，最近以教育和學習為基礎的由居民自主發起的社區營造活動開始盛行起來，這些活動給予行政很大的影響，甚至出現了官民協作型的社區營造活動。下面就通過對草根（居民）推動的以學習為基礎的社區營造事例的介紹與分析加以概觀。

三、“草根”推動的社區營造與終身學習

（一）利用廢校營造農村文化共同體——“忠南教育研究所”的事例

目前，在韓國，位于農村的學校被認為擁有超過培養未來人才的作用，而且這點被賦予很高的期待。也就是說農村與城市不同，在教育與文化資源及環境相對貧乏的農村，學校是滿足地區居民的教育與文化需求及連接地區居民的中心所在。但是，隨著人口的減少而出現的農村地區學校的合并與撤銷，加快了農村人口減少的步伐，造成地區教育能力的低下及地方社區的解體。可以說，農村的教育問題與整個農村地區有著密切的關系，甚至可以說已經不再只是學校的問題了。近年來在開展了學校重組的許多農村地區，也開展了多樣的地方共同體運動。其中備受矚目的是以學校教師為中心，通過有效利用農村的廢校構建農村教育文化共同體的忠南教育研究所的活動。

忠南教育研究所是2000年9月設立的一個民間教育研究實踐團體。該團體是以忠清南道地區各級學校的教師及關心教育的監護人、居民等約200人為中心組建的，旨在“重構教育和教育相關人員的主體性，組織強化研究實踐力量，發揮地域社會的研究實踐中心職能，及強化教育運動的連帶作用”等。該研究所在2002年2月作為社團法人在忠清南道教育委員會注冊，同年3月以非營利民間團體的名義登記在忠清南道廳（忠南教育研究所主頁）。

忠南教育研究所的活動主要包括：發揮農村特色的教育研究調查活動；教師研修與對孩子及其父母開展的教育培訓活動；與外部機構的合作活動及接受外部資金開展的特別活動等方面。忠南教育研究所的財政基本來源于會費，但是為確保財政收入，其還進行教師培訓及開展周末或季節學校等活動，積極參與各種公共招募事業，也在大力推進各種委托事業［5］。

忠南教育研究所是將1998年成為廢校的舊鳳峴小學的校舍加以改造，從2001年開始作為研究所投入使用。鳳峴小學的廢校不僅對該地區的孩子們的教育，而且對當地的地區共同體（社區）也帶來了重大影響。一直以來，鳳峴小學承擔了聯結周邊三個村子的作用，由于被廢校使得三個村子的聯系減弱，地區共同體的意識也逐漸淡漠。因此，忠南教育研究所通過向地區的孩子和居民開放鳳峴小學的校舍，并提供豐富多彩的教育文化活動，來激發居民的教育文化需求，以便達成構建地區共同體的目標。

該研究所以2001年以村里的孩子們為對象創辦的“鳳峴書堂”為開端，在2002年創辦了“鳳峴村學校”，并開始管理營運為該地區孩子們免費開放的課后教室。此外，不僅局限于對孩子的教育，而且還增加了識字教室、計算機教室和傳統樂器教室等等面向普通民眾的講座。從2003年起就與附近的三個村子一同舉辦了“農耕文化體驗節”，通過開展教育文化活動來恢復當地的活力。在農耕文化體驗節里，地區的居民（老年人）開展了或者表演插秧歌，或者營造有利于教育孩子的環境等活動，這不僅是一種體驗學習，而且更能促進不同代人之間的交流。在暑假等時間里還充分活用這些活動，開設了以全國的孩子為對象的農村文化體驗季節學校。

基于以上活動，在2006年設置了青少年文化學校“櫸（ケヤキ）”，大力推進以學習室（勞動局的支援）為首的包括周末·季節學校、外賣文化學校、學校聯誼活動、農村文化體驗、教師研修、居民教室等教育事業。

另外，2007年，該所還被選定為開展“三星夢想獎學財團”的小型學習支援事業，開展了“農村青少年前程探險隊”項目，從2008年起又被定為該財團的地區教育合作網事業，開展了“忠南農村教育希望探索合作網”事業。地區教育合作網事業是由 “三星夢想獎學財團”管理并給予支援的事業，是構建利用所在地區的人力、物力資源等以支援處境不利孩子們教育活動的綜合性教育發展計劃。地區教育合作網事業除該研究所之外，還有公州市政府、公州教育廳（教育委員會）等行政機關以及大中小學、地區兒童中心等忠南地區21個機構的參與。其主要的活動內容有：策劃農村青少年學習場地計劃項目方案；強化農村教育力量；對農村的小規模學校提供支援；為農村的孩子們提供福利支援等等。

正如上面所提到的，和城市相比，農村教育處于不利的境地，特別是小學作為農村教育文化中心這一重要存在，它的廢除使得教育環境更加惡化，地區居民的合作網也逐漸衰退。忠南教育研究所就是在這樣的地區，利用廢校來給當地的居民構建教育文化場所，采取的對策不僅僅限于研究所單獨的教育活動，而是通過與學校、行政機關及其他機構的聯合協作，摸索出有益于農村地區教育發展的合作網。

忠南教育研究所所在的鳳峴里村沒有類似居民自治中心那樣的公共教育文化設施。如果要利用居民自治中心，就必須去牛城面的中心地帶，不過因交通不便，一天內只通五次公共汽車，要去該地區并不容易。因此，忠南教育研究所就擔起了鳳峴里村居民自治中心的責任。也就是說，忠南教育研究所是當地的合作網，換句話說是社區營造的中心，由該研究所摸索出農村教育新的發展形態。

（二）城市貧困地區教育網絡構建——“地區教育網絡·花月珠”的事例

“地區教育網絡·花月珠”（以下簡稱 “花月珠”），是為了實現地區教育共同體的構建而設立的民間團體。光州市相對較貧困的階層大多居住在花亭洞、月山洞、珠月洞這三個地區，該共同體旨在構建這三個地區之間的教育網絡。花月珠雖是在2010年12月設立的歷程較短的團體，但是它卻發揮著聯系官與民的橋梁的作用，并積極地致力于該地區教育網絡的構建等活動。

花月珠匯集了當地的學校教師、文化藝術教育團體、地區社會教育專家、地區兒童中心等各種力量，來幫助面臨家庭環境危機和經濟困難的孩子們。也就是說，該團體的目的是為了讓當地的孩子們良好地成長而創建的地區教育合作網，通過開展富于創造性的文化藝術活動，發掘孩子們的悟性及培養其自我肯定的性格，并力爭建設成為確保能從教育和福祉兩方面給予援助的共同體。為了實現上述目標而開展的項目當然包括教育支援，此外還有文化藝術教育及體育活動支援、出路教育、對陷入危機的孩子們給予適當支援等各個方面（花月珠主頁）。

花月珠從設立的第二年就開展了“花月珠地區健康運動會”，“與Boungju小學一同舉辦了地區文化祭”等活動，加強了學校、家庭、地區及諸團體間的聯系，促進了地區教育共同體的形成。從長遠來看，花月珠就是通過讓已經和地區斷絕的學校各科教育通過與地區及家庭的聯合協作，提供貼近孩子自身及父母親生活的教育。例如，接受了教育福利優先支援事業支援的Boungju小學，通過與該地區某市場的協作，曾開展了加強與地區溝通的市場建設活動，以此為契機也確實引起了市場里商人們的變化，商人們通過舉辦商人教室與開展文化事業加強了與地區社會的聯系，另外還出現了諸如蔬菜店的店主親自為當地的孩子們開辦與蔬菜相關的教育項目學習會等各種活動。根據這一變化，珠月二洞為了給孩子們提供綜合性支援，認為構建地區內各機構與團體的合作網較為重要，于是在花月珠的主導下，由學校的教育福祉部長及“教育福祉士”、珠月二洞居民中心的福祉工作人員及三個地方的地區兒童中心的教師等8-9名相關人員組成了洞別協議團體［6］。通過官民協作，嘗試不僅對有困難的孩子們且對那些孩子的父母（家庭）也開展了教育及就業支援等活動，以便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通過上述花月珠開展的活動，在該地區提高了孩子及大人對地區活動的參與度和教育力，另外通過由行政機關和民間團體協作所創建的地區教育網，使得以教育為根基的社區營造逐步得以實現。

四、結語

最近，韓國各個自治體開展的公共終身教育體制創建日漸活躍。創建終身學習城市事業作為終身教育體制創建的一個重要方面，毫無疑問其有利于打造各地區居民終身學習的基礎，同時也起到了提高居民地區活動參與度及居民自治意識等的效果。再者，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后，學生運動出身的運動家和進步的市民團體等深入農村和城市的貧困地區，和當地的居民一起展開了地區教育運動，進而積極呼吁行政機關開展了與行政的協作活動。這些“草根”活動不僅對于防止農村教育的衰退及教育差距的擴大有很大作用，而且通過將民間開展地區活動事業的經驗及豐富的人力資源有效利用到行政主導的教育支援事業中，就會更加利于構建官民協作的地區教育合作網，

如上所述，在韓國近年來以終身學習為基礎的社區營造活動，正逐漸從以往的行政主導的居民動員型的社區營造向居民自身通過自主關心地區問題、自主學習、自主參加地區活動，或者通過與行政部門的相互協作共同解決地區問題的居民主導型的社區營造轉變。

［1］HongJin-le.まちづくり事業と地方自治団體の役割［J］.公共社會研究，2013，3（2）:151-169.

［2］李正連 王國輝.《終身教育法》修正后韓國終身教育振興政策的動向及特征［J］.現代遠程教育研究，2014（1）：49-54.

［3］平生教育振興院.平生學習都市造成事業白書［R］.韓國平生教育振興院，2010:30-31.

［4］國家平生教育振興院網站［EB/OL］.http://www.nile. or.kr，2014-06-10.

［5］忠南教育研究所網站［EB/OL］.http://www.chungnamedu.or.kr，2014-06-15.

［6］地域教育網絡·花月珠網站［EB/OL］.http://www. hwawolju.or.kr，2014-06-15.

責任編輯王國光

李正連（1972-），女，韓國首爾人，日本東京大學教育學部副教授，教育學博士，研究方向為社會教育、終身學習；王國輝（1969-）為通訊作者，男，遼寧北鎮人，嶺南師范學院教育研究院，粵西教師教育研究中心副教授，教育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比較教育、終身教育與終身學習。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廣東新型城市化進程中社區教育體系建構研究”（編號：GD14CJY09），主持人：王國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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