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通真的是保護傘嗎？小米這樣說……

李雪

高通反壟斷案在歷時14個月之后，最終以高通被罰60.88億元人民幣而結束，這是中國反壟斷歷史上的最大一筆罰款。高通表示將不尋求任何進一步的法律程序進行抗辯，并將對手機的專利授權方式做出多項調整，包括對中國廠商不再捆綁專利授權、不強制交叉授權、整機收費打折等。

對于息息相關的整個產業鏈來說，這場中國迄今為止最大規模的反壟斷案，對行業帶來的深遠影響才剛剛開始。而在此結果出來前，國內輿論已將高通公司賦予了一個新的身份——國內新興智能終端企業的“專利保護傘”。

“專利保護傘”這一說法是如何而來的？據了解，高通公司在與國內智能終端企業簽訂的專利許可協議中，要求每一個獲得專利許可的被許可企業將其自有知識產權反向授權給高通公司，并且，高通公司允許各個獲得高通專利許可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免費使用其他被許可企業反向授權給高通公司的自有知識產權；由此，高通公司為所有的被許可企業，特別是那些專利積累不足的國內新興智能終端企業充當了無形的“專利保護傘”。

基于此，媒體報道紛紛預測：由于高通公司通過“反向授權”條款為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充當的“專利保護傘”很可能被國家發改委打破，在這頂“專利保護傘”蔭庇下的國內新興智能終端企業將會面臨其他具有深厚專利積累的國內老牌智能終端企業在專利領域的猛烈攻擊。

然而高通公司真的在充當保護傘為國內智能終端企業的生產、銷售活動保駕護航嗎？本刊記者采訪到了此次事件焦點一方——小米科技有限責任公司法務副總監劉振。他們將通過對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與高通公司簽訂的專利許可協議（“高通CDMA智能終端許可協議”）的具體分析給出相應答案。

China IP：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與高通公司簽訂許可協議的目的是什么？

劉振：“高通cDMA智能終端許可協議”（下稱“高通許可協議”）是高通公司針對采用CDMA網絡制式的智能終端產品而向國內智能終端企業發放的專利許可協議。

根據高通許可協議中對于合同主旨的約定，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被授權人）與高通公司雙方簽訂該許可協議的主要目的在于：“被許可人希望獲得高通公司所享有的知識產權的授權以生產、銷售移動終端，并且，高通希望授權被許可人上述知識產權以獲得相應對價”。即，國內智能終端企業簽訂高通許可協議的主要目的在于：獲得高通公司所享有的自有專利的授權，從而實施智能終端的生產、銷售。

China IP：高通公司通過高通許可協議獲得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自有知識產權授權的目的是什么？

劉振：高通許可協議的合同主旨部分進一步做出了以下約定“高通公司希望獲得被許可人所享有的知識產權的授權以生產、銷售移動終端及其零部件”。

由此可見，高通公司通過許可協議獲得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被許可人）的自有知識產權的授權的目的在于：確保高通公司自身不會因為實施移動終端及其零部件的生產及銷售行為而被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追究侵權（專利權）責任。

China IP：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可以通過與高通公司簽訂許可協議來免費使用其他被許可人的專利嗎？

劉振：高通許可協議中的“被許可人之授權”許條款（即，媒體所指的“反向授權”條款）對這一問題做出了以下約定：“被許可人以其自有的知識產權給予高通公司專利授權許可……上述授權許包括高通公司將傳遞權（Pass through rights）傳遞給其直接或間接的智能終端或零部件客戶（在美國法規定的專利權窮竭的范圍內）。”其中，高通許可協議中對于“傳遞權”的定義為：“基于本協議項下許可的各項專利，被許可人在每個法域內可以將明示許可、默示許可、以及專利窮竭權傳遞給其智能終端或零部件客戶的權利或能力；這些本協議項下許可的專利所包含的明示許可、默示許可及專利窮竭權利是上述智能終端或零部件客戶通過從被許可人處購買的被許可產品而獲得的。”

根據上述高通許可協議中的上述約定可以看出，高通許可協議中的“被許可人之授權”條款所約定的內容（即，媒體所指的“反向授權”條款）是在從兩個方面對于高通公司所生產銷售的產品中包含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被許可人）自有專利的“專利權窮竭原則”的適用條件進行約定。

首先，上述條款從正面表述，高通公司通過將其生產的智能終端或零部件銷售給下游客戶，從而將上述智能終端或零部件中所包含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被許可人）的自有知識產權“傳遞”給獲得高通公司產品的其他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客戶（包括從高通公司直接購買其產品的直接客戶，或者，從高通公司的下游客戶處購買高通產品的非直接客戶）。進一步，上述條款從反面表述，高通公司所生產的智能終端或零部件中包含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被許可人）的自有知識產權，因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同意將這些知識產權許可給高通公司來實施智能終端或零部件的生產銷售而權利窮竭；因此，在與高通公司簽訂許可協議后，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將不得再向獲得高通公司產品的其他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客戶（包括從高通公司直接購買其產品的直接客戶，或者，從高通公司的下游客戶處購買高通產品的非直接客戶）主張上述產品中所包含的專利權。

通過上述分析能夠明確以下幾點：第一，即便與高通公司簽訂了許可協議，也并不代表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能夠獲得免費使用其他國內智能終端企業（被許可人）自有專利權的權利；第二，能夠獲得高通公司保護，免于受到其他國內智能終端企業提起專利訴訟的主體，僅為直接或者間接從高通公司獲取其產品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客戶；第三，直接或者間接從高通公司獲取其產品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客戶僅能夠針對其獲得的高通產品中所包含的專利獲得高通公司的專利保護。

China IP：高通許可協議中能夠被稱為“專利保護傘”的條款到底是什么？

劉振：在高通許可協議中，勉強能夠起到避免被許可人之間進行專利訴訟的條款是“承諾不主張”（covenant not assert）條款。但是，上述條款屬于可選擇條款。該條款明確表述“本條款基于被許可人的意愿來選擇保留或刪除”。并且，該條款中約定“被許可人并不承諾放棄向被許可人主張其他知識產權的權利”。在高通許可協議中，上述術語“其他知識產權”是指除CMDA無線通信制式的通用空中接口（Comnoh air interface）規范所涉及的標準專利之外的知識產權。

也就是說，在高通許可協議中，是否承諾不對其他簽訂許可協議的被許可人提出專利訴訟完全基于每個國內智能終端企業的自由選擇。并且，即使自愿加入相互不主張專利權的聯盟之中，國內智能終端企業也并不會因此而失去針對與無線傳輸領域的標準專利無關的其他專利向任何一家企業提起訴訟的權利。

China IP：面對眾多高通成為國內智能終端企業的保護傘，尤其是針對小米的言論及評價，您的分析是怎樣的？

劉振：（1）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并不會因為與高通簽訂專利許可協議而自動獲得免費使用其他被許可人自主知識產權的權利。（2）對于使用了高通公司芯片產品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來說，其僅能夠在使用了高通芯片產品的智能終端設備上獲得來自高通公司的專利保護；并且，高通公司提供的專利保護僅能夠保證國內智能終端企業不會因在其智能終端設備中使用上述芯片產品而遭到與高通公司簽訂了許可協議的其他智能終端企業的專利訴訟。換句話說，對于與高通芯片產品無關的專利技術（如存儲、手機外觀設計等），國內智能手機廠商并不會獲得來自高通公司的任何專利保護。因此，即便高通許可協議中的“被許可人之許可”條款（即媒體所謂的“反向許可”條款）被國家發改委認定為無效條款，亦不會對于國內智能終端企業間專利格局造成實質性影響。（3）據我們了解，在與高通公司簽訂了許可協議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企業自愿選擇了在許可協議中保留“承諾不主張”條款（即，承諾不利用與CMDA無線通信制式的通用空中接口規范所涉及的標準專利向其他被許可人提起專利訴訟）。那么，即便高通許可協議可以被當做一項“專利保護傘”，這項“專利保護傘”也是所有簽訂定了高通許可協議的國內智能終端企業基于自愿共同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