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鳳
我國確認不侵權之訴的發展歷史可以說非常之短,從最早2001年法院受理第一起確認不侵權案件算起至今也不過短短十幾年的時間。直到2002年隨著最高人民法院針對第一起確認不侵權案件的批復,我國才正式確立了確認不侵權的法律制度??v觀確認不侵權制度在我國的發展,我們大致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就是確認不侵權制度的形成和確立是為了滿足現實社會的需求,是現實的社會需求催生并最終確立和發展了該制度。而在該制度確立和發展的過程中,法院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甚至起到了絕對主導的作用。所以本文在梳理相關法律規定的基礎上著重探討一下關于確認不侵權案件的法院實踐的發展以及實踐中的具體做法并試圖在法律實踐的層面給出一些實用性的建議。
一、我國關于確認不侵權之訴的法院實踐的發展
正如上文所說,在我國確認不侵權之訴的發展中法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法院最初正式受理該類型的案件直接導致了我國確認不侵權的制度的誕生。而隨著社會實踐的發展,法院在受理的確認不侵權案件的類型和受理條件上也發生了變化。本文主要從法院受理的確認不侵權案件的類型和受理條件的層面來探討法院實踐的發展。同時為了文章的完整性,也略微提及在管轄以及審理的內容和判決方式上法院的實踐做法以期給大家一個全面的認識。
(一)法院受理案件的類型以及受理條件的發展
2001年,我國法院受理的第一起確認不侵權案件是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的案件,而此案經由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復正式確認了只要起訴符合民事訴訟法關于民事訴訟案件受理條件的規定,法院即應受理此類案件并且確認請求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糾紛作為案由,更能直接地反映當事人爭議的本質,體現當事人的請求與法院裁判事項的核心內容。
隨后,在2002年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復發布后的幾年問,我國各地法院開始更多地受理確認不侵權的案件。當然,對于具體受理案件的數字我們無法精確統計,但是查閱相關的案例,我們基本可以確定的是:法院除了受理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糾紛之外,開始類比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糾紛受理其他類型的確認不侵權案件,其中典型的就包括確認不侵害商標權糾紛,確認不侵害著作權糾紛。然而,由于當時沒有更具體并可操作的法律規定,各地法院也存在著不同的做法,有不少法院其實是怠于受理確認不侵權的案件的。但總體的趨勢是法院開始受理除了確認不侵害專利權以外的確認不侵權類型的案件。正是由于法院實踐的發展,使得2008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民事案件案由規定》中,在知識產權訴訟部分明確規定了確認不侵權糾紛作為第152個案由,并將確認不侵犯專利權、確認不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和確認不侵犯著作權明確列出。
但是法院實踐的發展并沒有就此停止,法院沒有完全拘泥于《民事案件案由規定》中明確的三種確認不侵權之訴的類型,而是開始受理其他知識產權領域的確認不侵權案件并大多以確認不侵害知識產權糾紛作為案由,包括確認不侵害商業秘密糾紛,確認不侵害域名糾紛以及確認不侵害植物新品種等。在上訴人常州常榮電器有限公司因與寧波生方橫店電器有限公司確認不侵害知識產權糾紛管轄權異議一案中,法院即對確認不侵權之訴受理案件的類型做過擴大性的解釋:“雖然民事案件案由規定中沒有確認不侵犯商業秘密,但不能以此作為人民法院不受理民事訴訟的理由。從訴訟標的來看,知識產權確認不侵權訴訟不僅涉及專利、商標和著作權領域,還涉及到植物新品種、商業秘密、知名商品的特有包裝、裝潢等,因此根據原告的訴訟請求,依據民事案件案由的規定,本案為確認不侵犯知識產權糾紛。知識產權權利人針對特定主體發出侵權警告且未在合理期限內依法提起訴訟,被警告人可以提起確認不侵權訴訟”。而且類似的法院解釋并不少見。
而關于受理條件的問題,最高人民法院在2001年的批復里僅是說明了受理確認不侵權案件的基本條件是應當符合《民事訴訟法》關于民事訴訟案件起訴條件的規定。但是實踐中僅依據這一條往往不能解決到底什么樣的確認不侵權案件應該受理的問題。不少法院在受理案件案件的同時也存在著這樣的疑惑。在更為細化的規則,即2009年末最高法院出臺的《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八條專門規定了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糾紛的法院受理條件之前,法院在受理案件的過程中其實就對確認不侵權案件的受理條件進行過解釋,形成過一些相對具體的受理條件。例如,在2007年,章玲娣與海通食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確認不侵害知識產權糾紛上訴案中,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即對確認不侵害知識產權糾紛案件的受理條件做過如下解釋:“當事人向人民法院請求確認不侵犯知識產權之訴,必須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八條規定的起訴和受理條件:即原告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有明確的被告;有具體的訴訟請求和事實、理由;屬于人民法院受理民事訴訟的范圍和受訴人民法院管轄。對確認不侵犯知識產權之訴而言,“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是指原告受到侵權警告而權利人又未在合理期限內依法啟動糾紛解決程序”。而在2008年,北京市科勝內燃機配件制造有限公司與上海柴油機股份有限公司確認不侵害商標權糾紛上訴案中,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也作出了類似的解釋:“根據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八條的規定,原告提起民事訴訟必須符合下列條件:原告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有明確的被告:有具體的訴訟請求和事實、理由;屬于人民法院受理民事訴訟的范圍和受訴人民法院管轄。對于確認不侵權之訴來說,原告與案件的直接利害關系體現在:被告發函稱原告的產品構成侵權,但此后的一定時間內并未就原告的行為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或者向其他有權機關請求救濟,由于被告發函的行為導致原告的產品無法銷售,使得原告的利益受到損害。”而正是這些法院判決中對于受理條件的解釋才共同促成了最高人民法院在2009年末發布的《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八條專門規定了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糾紛的法院受理條件的規定:“權利人向他人發出侵犯專利權的警告,被警告人或者利害關系人經書面催告權利人行使訴權,自權利人收到該書面催告之日起一個月內或者自書面催告發出之日起二個月內,權利人不撤回警告也不提起訴訟,被警告人或者利害關系人向人民法院提起請求確認其行為不侵犯專利權的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此后,法院基本上按照上述規定類比適用于其他類型的確認不侵權案件。
(二)關于確認不侵權案件的法院管轄以及法院審理內容和判決方式的問題
關于確認不侵權案件的管轄問題,在學界存在著因法律性質不同而導致適用不同管轄原則的爭論。但在法院的相關判例中我們雖然可以看到不同法院對于確認不侵權之訴的法律性質的理解的不統一,但是在管轄的問題上卻基本一致,通常都按照侵權案件來處理管轄問題,即:“因侵權行為提起的訴訟,由侵權行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例如在江西華電電力有限公司與丹東克隆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確認不侵害知識產權糾紛上訴案中,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就認為:“本案案由為確認不侵害知識產權糾紛,屬于知識產權侵權糾紛之訴,應按照侵權糾紛案件確認管轄”。在其他法院的判決中,尤其是在處理管轄權異議案件時我們也經常能看到類似的表述。
關于確認不侵權案件的審理內容和判決方式的問題,學界對確認不侵權之訴的性質的爭論導致了對法院應當審理的內容和判決方式也存在爭議。但是法院在實踐當中處理該問題卻基本一致,即把確認不侵權之訴歸類為侵權之訴,并根據訴訟請求的不同堅持“不告不理”的原則來確定審理的內容。如果原告僅請求確認自己的行為不構成侵權,則法院僅就是否侵權做出審理并判決。而如果原告在請求確認自己的行為不構成侵權的同時還請求損害賠償,停止侵權或者賠禮道歉等,法院也會相應的就是否應當給付損害賠償等訴訟請求做出審理并給出最后的判決。例如,在徐榮程與江蘇磁能探傷機有限公司、孫勁樓確認不侵害專利權糾紛案中原告訴請法院:1、確認原告生產、銷售雙排梳齒形開合線圈輪對磁粉探傷機產品的行為不侵犯被告探傷機公司的ZL200310112725.1發明專利權;2、兩被告共同賠償原告損失合理費用40000元;3、訴訟費用由兩被告承擔。法院對上述訴訟請求一一審理并做出如下判決:1、原告徐榮程生產、銷售雙排梳齒形開合線圈輪對磁粉探傷機產品的行為不侵犯被告江蘇磁能探傷機有限公司的ZL200310112725.1發明專利權;2、被告江蘇磁能探傷機有限公司賠償原告徐榮程合理費用損失10000元;3、駁回原告徐榮程其他訴訟請求。
二、我國確認不侵權制度存在的問題以及實踐建議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確認不侵權之訴在我國仍然是一個新興的法律制度,并且隨著實踐的發展而不斷變化。無論是法律層面的成文化規定還是實踐中法院的一些做法都還處于不甚成熟的狀態。尤其是法律方面的規定非常欠缺,各個位階的法律在一些具體的規定方面仍有很大空白,比如關于受理案件的類型,受理條件,管轄問題等均沒有系統化的規定,而是僅針對某一類型案件的個別規定。而這種規定顯然無法為法院的判決提供充足的法律依據。作為成文法國家,法律規定的缺失必然會造成法院實踐的不統一甚至是相互矛盾。所以,筆者認為根本解決之道還是要從法律層面上制定普適并可操作的法律規定。
但是法律的完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作為案件的當事人應當如何在現有的法律環境下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的利益呢?筆者根據當前的司法實踐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第一,作為原告方應當認清現有的法院受理案件的類型、條件以及法院適用的管轄原則和審理的內容,保存好相應的證據,如權利人發送的侵權警告函,自己的催告函,并在合理時間內向法院提起訴訟。而在選擇法院時應當盡量在符合管轄原則的前提下選擇較大的城市來進行訴訟。因為就現有的法院案件來看,較大城市的法院對于確認不侵權案件可能有更好的審理經驗。第二,作為被告方即權利人尤其要注意的是在合理行使自己知識產權權利的同時不要濫用權利從而侵害到他人的權利。在遭遇到對方催告行使權利的情形下則要更加小心,要么撤回警告,要么尋求相應的行政或司法途徑解決,盡快結束對方權利不穩定的狀態以避免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