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凌云縣壯族排歌音樂調查研究

[摘要]

廣西壯族自治區民歌種類豐富，具有民歌海洋的美稱。而壯族排歌是廣西特有的民歌體裁。廣西壯族民間有這樣的說法，“一首流傳的排歌，就是一段壯族文學史”。由于廣西壯族排歌歌詞中載有諸多壯族歷史故事。因此，隨著時間推移，大量壯族排歌歌詞被記錄下來，而排歌的\"歌\"（音樂）卻被人們所遺忘。“歌”與“詞”是不可分的。因此，筆者以凌云壯族排歌音樂本體為基點，將排歌音樂置身于民間生活環境中系統地考察調研；另一方面對凌云排歌音樂進行調查分析，關注民間排歌音樂生存現狀，著重分析凌云縣壯族排歌的音樂特點。[關鍵詞]壯族；排歌；音樂；調查

廣西壯族排歌作為廣西地區特有的民歌體裁，內含壯族獨有的思維方式和文化意識，記錄著壯族悠久的歷史文化，承載著古老壯族的文化生命密碼。隨著科技發展、多元文化滲入、人類文化觀的改變，此民歌體裁在逐漸失去社會功能的同時，也遭遇了現代文化的撞擊與沖刷。

雖然在廣西民間，許多壯族排歌唱本被保留下來，但廣西壯族排歌音樂逐漸走出人們的視線，因此筆者將著重針對廣西凌云縣壯族排歌音樂形態展開調查，希望對廣西壯族排歌的保護與傳承做一些微薄貢獻。

一、廣西壯族排歌的文學解釋及分布

廣西壯族排歌，壯語稱“歡排”，通俗意義是指按一定格式成排演唱壯族民歌。廣西壯族排歌在廣西民歌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廣西壯族音樂中常見的民歌體裁。

（一）排歌文學解釋

從前人們對廣西壯族排歌的描述，可將排歌的解釋總結歸納為如下幾點：

“排”字具有兩個解釋。其一，按一定次序排列歌唱。例如：凌云壯族排歌《過河》的歌詞片段，每首歌有少則幾行、多則成百上千行的歌詞（這里的“行”就是“排”的意思），按照內容一排排的歌詞排列演唱下去。

想到妹妹，

哪怕漩渦急，

我也要過去。

其二，排歌是具有一定長度能獨立存在的較為完整的段落。如下圖排歌歌詞所示：[HTF]

[JZ（Z][JB（]過第二道河，烏云漫天布，想到妹妹，哪怕烏云密，我也要過去。[JB）]][HT5\"，3][HT5\"][FK（]整首排歌的一節[FK）]

過第三道河，要船來擺渡，想到妹妹，哪怕船不來，抓牛尾也渡來。

其三，從修辭手法上解釋：排歌是與短歌、散歌相對而言的長篇詩歌。其形式特征：擅長鋪排，多用排比句式。

其四，排歌歌詞特點：字數來說排歌有五言、六言、七言不等。

由于排歌形式較為自由，注重內容、意境，所以有人稱它為“自由體”；又因為它不像勒腳歌那樣嚴格，完全擺脫字、行、韻的束縛，也有人稱之為“解放體”。

因此廣西壯族排歌從文學的角度來解釋是一種篇幅宏大、風格獨特的文體，其形式自由，句數不限。排歌既可以從容的敘述故事情節，又可抒發感情，還綜合運用排比、對比、比喻、反復、重疊等多種表現手法，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體現了壯族民間歌手杰出的聰明才智。

（二）排歌分布區域

經多方資料總結及民間田野調查，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筆者將廣西壯族排歌詳細分布情況總結如下：

廣西壯族排歌，主要分布在廣西右江流域地區，具體分布如下：

在地圖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分布的情況：

二、廣西凌云壯族排歌傳說

凌云縣，自古以來是壯族人民聚居的地方。祖先，乃駱越人，后稱“烏滸蠻”。 廣西凌云縣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原因，新中國成立前，地曠人稀，很長時期處于“刀耕火種”的生產狀態。

經筆者調查，凌云縣壯族排歌的傳唱有史考證為明朝年間，但也有傳說遠可追溯至母氏社會時期（尚待考證）。

在凌云縣有這樣一個關于排歌的傳說：據說凌云縣泗城府有個叫“蒙倫”的壯族民歌手，創作了不少壯族民歌，是當地壯族民歌的始祖。在歷史中凌云專門流傳著這樣一首古排歌來贊頌“蒙倫”，其中一句歌詞讓凌云縣排歌愛好者難以忘懷，當地壯民認為這就是最早的排歌了，然而這首排歌的音樂已經失傳，只有少部分歌詞，凌云歌手依稀記得。

……

據當地居民描述，“蒙倫”是凌云造歌的始祖，當地居民把“蒙倫”與神農、布洛陀、先府放在了同一級別上，可見凌云縣壯族民間百姓對“蒙倫”這位造歌神的崇敬之情。

當地人認為正因為有了“蒙倫”，壯族人民才能夠將自己的生產生活的經驗及文明的歷史故事通過演唱排歌的形式一代又一代地傳唱。

然而，隨著外來文化的入侵，凌云縣壯族排歌由于其社會功能逐漸淡化，也正面臨著語言文字與音樂流失雙方面的危機……

三、凌云縣排歌曲調種類

圖3凌云壯族排歌唱本

（筆者于凌云縣調查采風拍攝）

凌云縣，是廣西百色市的一個山區小縣，全縣八個鄉鎮均有壯族聚居的村屯，壯族排歌遍布全縣壯族區域。

按照音樂不同旋律走向劃分，凌云縣排歌大致有七種不同的唱調，分別為：泗城歌、尼歌、倫歌、比歌、曼歌、下午亭歌、72巫歌。

凌云壯族排歌音樂劃分歸屬情況如下圖所示：

圖4凌云壯族排歌種類調研圖

（一）凌云排歌——《泗城歌》

在凌云縣泗城地區，流傳著一種調子叫《泗城歌》。這種曲調在凌云縣泗城排歌中被廣泛使用。在對歌賽、各種節日、男女談戀愛、朋友聊天等各種場合大家都會用《泗城歌》即興發揮配上不同的歌詞來表達不同的意思。由于歌詞的音韻不同也使得泗城調在配置歌詞演唱時，有千變萬化之感。

1排歌《泗城歌》音樂特點

據筆者調查分析，不同歌詞內容的《泗城歌》演唱時雖然在旋律上有細微的變化，無固定的節奏型。但他們的共同特點在于：

其演唱的速度均為中慢速，且四個音中，偶爾有〖出現，每一句長短較均勻，像念詩一般，歌詞字數大多為五言或七言。

歌曲運用了三連音的節奏，后面常常跟一個二分音符顯得歌曲悠揚柔美，仿佛置身于云霧之中。

歌曲均為徵調式，音調沒有固定，按照個人的音域而自由演唱。音域不寬，旋律較為平整流暢，每唱完兩句需要停頓兩拍，再開始下一句的演唱。

歌曲特征性旋律，每首歌曲以作為結束句。

2.用《泗城歌》旋律唱凌云《茉莉花》

根據每段歌詞的即興發揮的長短，將《泗城歌》旋律即興拖長音，或顫音、波音、加花。但每段的旋律給聽者感覺大致相同。因此音樂結構較為規整，帶有變奏韻味。

例如用《泗城調》即興加歌詞演唱凌云縣《茉莉花》。

歌詞大意是：我看到這朵茉莉花很好看，他的香味很濃，但我卻得不到。因為怕主人看到。我想去摘，又怕摘下來花朵壞掉。我越看心里越難受，我想這朵花想了一夜，要知道這樣的話，我就早一點種茉莉花，那么我現在就有福氣可以看到我自己的茉莉花了。

這首歌其實用了暗喻的手法表現男孩對女孩默默的愛意。

（二） 排歌——“問倫”（倫歌）

問倫（倫歌）是凌云當地特有的民歌曲調之一。演唱時慣用三連音，音樂悠揚，像在山云之間飄蕩。

“問倫”的演唱形式只有獨唱，無群唱。演唱時溫文悠閑，其特點旋律為[XCimage15.TIF]，無樂器伴奏。

“問倫”可分為兩類：其一，活潑輕巧的八三拍，速度節奏較為活潑快樂（見譜2）。其二，節奏舒緩，音樂婉轉悠揚如在云霧中飄蕩（見譜3）。

歌詞大意：[ZK（]三月薔薇花開得正好，

我們一同相伴去踏青，

出了城門看路邊兩岸，

兩岸的小花開得很美，

但花開再美只怕不會欣賞。

這么好的花如果蝴蝶不來那就可惜了。

其中《薔薇花一》屬于倫歌第一種是活潑輕巧型；《薔薇花二》的演唱旋律略有不同，它屬于倫歌的第二種，節奏舒緩婉轉型。

《薔薇花一》演唱的音域較為寬泛，且在節奏上既運用了八三拍活潑的節奏型，同時又增加了自由的節拍，使音樂富有動靜結合之感，整首曲子生動活潑。

《薔薇花二》音域上較窄，但音樂速度較為舒緩、自由，給聽者以說話講述的感受，同時大量運用三連音使整個音樂具有悠揚舒緩連貫之感。

（三）排歌——“問蠻”（蔓歌）

“問蠻”主要流行于凌云縣的加佑、邏樓、玉紅和樂業的幼平、羅西、鞋里等布柳河一帶的壯族地區，以及東蘭鳳山等一些壯鄉地區。

是凌云縣壯族排歌曲調之一。

“問蠻”（即蔓歌）有“快歌”和“慢歌”。

“快歌”用于對歌、茶宴等場合；該歌種節奏穩定、中速歌，均為五言一句，屬五言排歌?？旄枋且灰粢蛔郑瑳]有拉音，干凈利落，給人一種快人快語的感覺。

“慢歌”多用于勞作時演唱，演唱時給人一種清閑、漫不經心的感覺，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風味。該歌多群唱，也可獨唱。多為五言或七言一句。

（四）排歌——“ 問尼”（尼歌）

“問尼”主要流行于凌云縣的羅樓、加佑、轉里、伶站、下甲等地和百色田陽、田東、田林等地的壯族鄉城鎮。

“問尼”的音樂特點在于其語言體裁和句子結構與“問蠻”大體相同，節奏比問蠻稍穩定。它的旋律為[XCimage19.TIF]，“問尼”既可群唱也可獨唱。

此歌在演唱時屬于節奏歡快型，是當地人們喜聞樂見的歌曲旋律之一。

歌詞大意：人就好比棉花一樣，棉花老了還可以拿來做衣服做布，但人老了卻什么也不能做。因此我們要抓住光陰，不要虛度光陰。

尼歌在凌云很普遍，很多不是歌手的鄉民都會唱。由于這種歌好學，因此被廣為傳唱。

（五）排歌——“問哈亭拉”（下午亭歌）

“問哈亭拉”主要流行在凌云縣的伶站和百色的汪緬、塘興等地。

其整首歌曲旋律已經失傳，只有一到兩句片段旋律被保留下來。

下午亭歌其特點旋律為[XCimage21.TIF]。演唱時有歡快之感，可群唱或獨唱。此音樂中充分加入跳音，歌曲旋律中以八分音符為主線，使整個音樂具有規整性的律動感，同時又不失活潑歡快的性格特點。

譜6凌云排歌——靈湛下午亭歌[HT5\"SS][LM]

（六）排歌——“比”（比歌）

“比”主要流行于凌云縣的邏樓、沙里、加尤；樂業的幼平、雅興、全英、甲里、鞋里及天峨、鳳山一帶。

調查中筆者請到三位較權威的歌手，希望能錄制到凌云縣的比歌。但卻因為失傳的原因，筆者預期的錄制任務沒能完成。

[JZ][XCimage23.TIF]

[HT6SS][JZ]譜7凌云縣排歌《比歌》片段[HT5\"SS]

比歌整首歌曲已經失傳，凌云縣較權威的老民間歌手中，只依稀記得一兩句，這一兩句也只是他們小的時候聽到有人唱過，只是知道有這么一種歌，至于怎么唱，這里的老歌手的確已經唱不出來了……

（七）排歌——斤”（72巫調）

圖5凌云唱巫調時的坐姿[HT5\"SS]

凌云縣泗城壯族“斤”（72巫調）的旋律具有自己的特征。有流暢優美的，也有輕快跳躍的；有怒氣沖沖的，也有優柔含蓄的；既充滿清新古樸的鄉土氣息，又富有濃厚的豪門韻味；音樂既體現高原山區的特色，也帶有古代壯族先民的語言。

其音樂伴奏主要包括：樂器擊拍、肢體擊拍、人聲伴唱；

其曲式結構大多為一段體式，僅有個別曲調屬于二段曲式。72巫調音樂多為五言三句排歌體。

凌云縣壯族“斤”（72巫調）特點常出現[XCimage25.TIF]。

在少量的曲調里也出現了降7和升4，但這些音高只作為過渡音和裝飾音，沒有曲調的調式有明顯的變化，只是增加一些情節上的情感色彩而已?！敖铩庇猩陶{式、徵調式，商調式、徵調式居多。

在旋律特點方面，凌云縣泗城壯族巫調旋律大部分都是模進式或重復式旋律，音程以二度、三度音最為普遍，音程跳進一般在三至五度以內。

譜8凌云縣排歌《比歌》片段[HT5\"SS]

凌云縣泗城壯族72巫調旋律一般都是隨著語言唱詞的變化而變化，少量旋律出現自然轉調的現象。

四、凌云壯族排歌音樂特點總結

綜上所述，凌云縣壯族排歌不僅以它的曲調給人以聽覺藝術上的美感。而且，通過歌詞的音韻、節奏的變化及靈活自如的形式，使之具有鮮明的外在音樂美和內在語言美。凌云縣排歌的曲調是直接體現其凌云縣排歌音樂美的重要因素。

如筆者上面所說的倫歌，就充分運用了調式、調性的變換對比、旋律線的起伏進行，樂匯的變化重復、變奏及樂句間巧妙綜合等表現手法，使曲調結構嚴謹統一，上下呼應，能自由的表現豐富多彩的內容和人物細致的心理狀態。

凌云縣排歌除曲調豐富外，它本身的語言同樣也積聚著凌云縣壯民的智慧，即興性的歌詞，加上優美的曲調，從歌中就能體會到凌云的山水秀美的景色……

調查過程中，筆者不難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凌云縣地處云貴高原邊緣，在去凌云縣的路途當中，山勢陡峭，巍峨高聳的大山常常遮擋住視線，并時常伴有云霧繚繞的景象。凌云縣地區的海拔高聳，其縣內的“水源洞”乃澄碧河的源頭，且是珠江源頭之一，水云洞天青山繚繞。

凌云縣排歌的音樂特點不難總結為：

音域較寬、聽起來具有高腔山歌的感覺。而由于凌云縣是山清水秀的高原之地，其演唱的音色沒有西北高原的粗獷豪放，而是較為尖脆悠揚清新自然的風格。音樂旋律中略帶飄蕩于云霧中的快樂之感。

因此我們不難看出地理概貌特征，對于地區音樂形制的產生和發展所起到的無形的影響。不得不感嘆，凌云壯族排歌音樂乃大自然賜予的旋律也。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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