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以吶喊

【摘 要】本文著重分析《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后殖民話語：被剝奪了發言權的人們用沉默作為武器來反抗英語主流話語，作者希斯內羅絲更是借埃斯佩羅薩之名，試圖通過寫作，利用小寫的english創作的故事與話語來尋求種族平等。

【關鍵詞】后殖民 失聲者 沉默 小寫english 反抗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5）18-0120-02

希斯內羅絲用兩種語言為《芒果街上的小屋》題詞：“A las Mujeres/To the Women”。有人認為本書是深受壓迫的女性的吶喊；也有人認為本書偉大于其對一個小女孩精神成長的生動描述。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礎上著重研究《芒》中的后殖民話語，分析希斯內羅絲運用小寫的english反抗美國主流社會的大寫English，以此挑戰極化中心并尋求平等。

一 芒果街上的“無家可歸者”

芒果街上的人們都來自曾在15世紀被西班牙殖民過的墨西哥，他們在美國是“無家可歸者”。一個層面上，他們居住條件極差，并總是被迫頻繁搬遷，始終居無定所；另一層面上，他們終生都生活在兩種文化的夾縫中：白人主導的美國文化和故土的墨西哥文化，然而，“他們在任何一種文化都無法找到家的感覺”。

通常意義上的“家”是設施良好齊全的居所，但對墨裔移民們來說卻是奢侈。他們擠在貧民窟里，所有的家用電器都極易損壞：水管爆裂、天花板破損、幾家人不得不公用盥洗室和庭院等等。“幾處墻磚蝕成了粉。前門那么鼓，你要用力推才進得來。”（《芒》4）他們被迫在各個破房子里搬進遷出。“我們先前不住在芒果街。先前我們住魯米斯的三樓。再先前我們住吉勒。吉勒往前是波琳娜……”（《芒》3）。人們沒有工作，食不果腹，居無定所。住在這些破房子中的人們沒有工作可做。男人們酗酒、毆打妻兒，甚至將妻子軟禁不許走出家門半步。在這個遭受過殖民統治如今又處于美國文化邊緣的群體中，男人們更是婦女的壓迫者，使芒果街上的女性處境更糟。

芒果街外的美國白人不敢踏入芒果街半步，在他們看來，墨裔移民們野蠻粗俗：“他們以為我們很危險。他們以為我們會用閃亮亮的刀子襲擊他們。他們都是些笨人，不小心迷路走到了這里”（《芒》34）。當學校的嬤嬤看到埃斯佩蘭薩家的家時：“你住在那里？她說話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芒》5）。小女孩意識到自己地位低下的同時對身份的定位也開始不確定。在美國，移民們是“他者”（the other），是遠離“中心”（the center）的邊緣人群。在白人思想的灌輸下，墨裔移民或多或少已接受了現在這樣低下的社會地位，但他們又與生俱來地想要傳承本土文化，與白人地位平等。這種掙扎之下，他們產生矛盾心理，難以找到歸屬感。對名字的不滿意，正是埃斯佩羅薩對自身身份的不確定：“在英語里，我名字的意思是希望。在西班牙語里，他意味著太多的字母。它意味著哀傷，意味著等待……它過去是我祖母的名字，現在是我的……我想要一個新名字，他更像是真正的我，那個沒人看到過的我……一個像澤澤X的名字就可以了。”（《芒》11）X不是英語也不是西班牙語名字，是小女孩想要擺脫困境，重新定位自己的渴望。

二 失聲者的反抗

關于英語，無論這些移民是否會講英語，他們都被剝奪了話語權，難以找到自身身份。

凱欣德認為，庫切的作品《敵人》中的仆人星期五代表著“所有因他們的種族、性別以及階級而被剝奪了話語權的人們”。又如費農所說：“殖民地的人們一旦被迫去講殖民者的語言，他們就在自愿或是被迫接受法語的集體意識，從而將黑種人與邪惡和罪惡等同，將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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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林學院高層次人才科研啟動基金項目（編號：14GK14）

人看作純潔與正直”。《芒》中，移民們講英語，是在認同白種盎格魯人的意識形態，是認可了自己地位的低下。“別說英語”一節里瑪瑪西塔的丈夫為了融入美國、得到工作而極力說英語，想抹去自身墨西哥人的印記。他因妻子不講英語勃然大怒，恐懼不講英語會帶來悲慘的生活。移民們處于社會底層，被剝奪了話語權，也被剝奪了尊嚴。

然而，在后殖民對抗話語中，失聲者的沉默同樣具有反抗之效。蒂芬將《敵人》中的仆人星期五的不發聲的嘴看作“黑洞（black hole）”，這無聲的“黑洞”顛覆了主流話語的解讀：星期五的無聲使主人永遠無法弄清其所說的真正內涵。無聲造就的含混正是對主流話語的解構。剛來美國的瑪瑪西塔不愿出門，整天在窗邊聽著西班牙語廣播。她將自己與世隔離。她對著自己剛開始牙牙學語的兒子學說英語的舉動大聲喝止，“然后淚如泉涌”（《芒》109）。她的“無聲”讓外人不發猜透她內心，她在通過拒絕接受英語來反抗被同化。

三 小寫english的反抗

“文學不僅僅是文本”。人們通過寫作申明觀點，反抗不公正的待遇。埃斯佩羅薩逐漸意識到書本和雜志里講的都是錯誤的。學校里教授的盎格魯意識形態并不能描述她和同胞們遭受的苦難。在“埃德娜的鷺鷥兒”一節中，埃斯佩羅薩從鷺鷥兒身上發現了書本（語言）的重要性。“我喜歡給她看我從圖書館里帶回來的書。書很棒，鷺鷥兒說，然后就用手撫摸起來，似乎她可以像讀布萊葉盲文一樣地讀它們。”（《芒》95）埃斯佩羅薩開始感受文字的力量。密涅瓦則將埃斯佩羅薩又向前推進一步：不幸的密涅瓦常遭丈夫毆打，她用詩歌抒發哀傷——“她會在小紙片上寫詩。……她讓我讀她的詩。她總是悲傷得像一所著了火的房子——總是有什么出了問題。”（《芒》115）她的詩，陌生人讀來也能感受到她定是身陷諸多麻煩之中。密涅瓦用詩歌表達內心，最終啟發埃斯佩羅薩拿起筆去反抗。

生活在這“憂傷太多，天空不夠”（《芒》41）的環境里，埃斯佩羅薩的夢想是解放同胞。她選擇用不同于主流英文的小寫english進行寫作，展現移民們的苦難，試圖改變不平等的境遇。希斯內羅絲（埃斯佩羅薩）曾說：“我下定決心要寫一些我所屬的階級人們未能寫出來的東西”。通過寫作，希斯內羅絲在用筆構建一所遠離芒果街的新“房子”：一個沒有歧視，沒有殖民，人人平等的世界：“不是公寓。也不是哪一個男人的房子。……是完完全全我自己的。……不用和誰去作對。沒有別人扔下的垃圾要拾起。”（《芒》145）一所純潔的、獨立于后殖民社會的、擁有平等的房子。

蒂芬在其文章中指出，大寫的English指的是英國在主流地位的傳統文學，而小寫的english指除英國人之外的人們所使用的英語。本文將這一概念擴大，小寫的english更指當今除英美等主要英語國家的人之外，少數族裔或是非英語國家人們所使用的英語。從芒果街出走，埃斯佩羅薩要去學習英語——大寫的、美國主流社會所使用的英語。一旦她學會了大寫的英語，能夠用這種語言書寫，她就會用這種語言來寫自己的群體。她講的故事、她的遣詞造句都將與那大寫的English不同，而是一種全新的小寫english。這小寫的english，就像是潛入敵方的間諜，當她學會使用敵人的武器之后，就去用敵人的武器將敵人擊敗。正如阿莉西婭說的那樣：“不管你喜歡與否，你都是芒果街的，有一天你也要回來的。”（《芒》144）可埃斯佩羅薩不會輕易回來，“除非有人讓它變好了”（《芒》144）。而能讓芒果街變好的，不是市長，不是芒果街之外的人，正是埃斯佩羅薩，以及她的同胞們。

四 結束語

身在美國，卻被排斥在美國主流社會之外；眷戀故土文化，卻又早已遠離故鄉。芒果街上的墨裔美國移民們生存環境惡劣，飽受歧視之苦，難以找到自身身份。他們之中有人通過拒絕講英語來聲張抗議，更有如作者希斯內羅絲這樣運用英文書寫來追求平等之士：她在為她的先輩們書寫、為被迫失聲而無助的人們書寫、更為平等與自由而書寫。芒果街上的人們不會永遠居住在那里，他們終將抵達那所人人平等的“房子”，道路艱辛，但行者充滿信心。

參考文獻

[1]查爾斯·E·布萊斯勒.文學批評：理論與實踐導論（第五版）（趙勇、李莎、帝培杰等譯）[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

[2]〔美〕桑德拉·希斯內羅絲.芒果街上的小屋[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6

〔責任編輯：龐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