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祖偉 李唐 張彪
(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杭州 310012;寧波工程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武漢大學質量發展戰略研究院,湖北武漢 430072;昆明理工大學,云南昆明 650093)
·經濟與管理研究·
比較優勢、分權組織與中國漸進式改革
余祖偉 李唐 張彪
(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杭州 310012;寧波工程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武漢大學質量發展戰略研究院,湖北武漢 430072;昆明理工大學,云南昆明 650093)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世界上不少原計劃經濟國家開始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由于改革初始條件不同,各國所選擇的具體路徑和改革方式也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沿著漸進式改革道路前行的中國,在預期總目標既定的條件下,以循序漸進的方式穩步推進改革。相對于俄羅斯等國的激進式改革方式,這種漸進式改革較之于激進式改革具有更高的經濟績效。而宏觀經濟戰略上所采取的比較優勢戰略和地區間具有充分競爭激勵的分權組織結構則可以看作中國漸進式改革取得巨大經濟成就的兩個主要解釋因素。繼續推進比較優勢戰略,充分利用具有相對優勢的資源條件實現“新常態”下經濟穩步增長仍具有戰略意義。要適時地、不失時機地進行產業結構升級與自主創新,實現技術與管理水平的提高,突破比較優勢和中等國家陷阱。
漸進式改革;比較優勢戰略;分權組織結構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世界上不少原計劃經濟國家開始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由于改革初始條件不同,各國所選擇的具體路徑和改革方式也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從理論和實踐的角度,學術界將其歸納為兩種方式:其一,前蘇聯和東歐等社會主義國家,以俄羅斯為首采取了激進的休克式改革方案,試圖通過先驗的一整套經濟體制的頂層設計,①包括價格一次性全面放開,推行市場化;對國有企業產權進行大規模的私有化;政府維持預算的硬約束來保持宏觀經濟穩定等三項內容,即所謂“華盛頓共識”倡導的“休克療法”。對原有經濟模式予以“創世紀”般的變革,使之經濟環境實現一步到位式的質的飛躍。然而,其經濟發展的現實表明,這些施行激進式改革策略的國家最終并未達到其原有的預期目標。其二,沿著漸進式改革道路前行的中國,在預期總目標既定的條件下,以循序漸進的方式穩步推進改革。雖然在這一過程中也伴隨有貧富差距和地區差距擴大、金融體系脆弱、公共品供給水平相對滯后等經濟問題,但是中國的GDP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一直保持高速、穩定的發展態勢。1978-1990年中國GDP年均增長9%,1990-2007年GDP年均增長速度變成10.5%。同期,GDP的絕對值增加了將近5.4倍,1978-1990年中國對外貿易總額年平均增長速度為15.4%,1990-2007年間增長率為18.8%;②林毅夫:《中國當前經濟形勢與未來發展展望》,《外交評論》2007年第3期。2008-2011年年均增長9.6%,2012-2013年年均增長7.7%,直至2014年增長7.4%的“新常態”中速發展模式。
兩種不同的改革路徑所帶來的不同的經濟效果值得人們深思:為什么兩種改革路徑在經濟績效上存在如此巨大的差異?為什么理論體系完整、邏輯結構自洽的激進式改革,效果反而不如雙軌制的、進化式的漸進改革?①本文暫不討論中俄兩國改革初始條件不同所引致的具體改革方式的差異,僅從改革經濟績效的視角進行比較研究。經過系統的文獻整理工作,我們認為,宏觀經濟戰略上所采取的比較優勢戰略和地區間具有充分競爭激勵的分權組織結構兩者應視為中國漸進式改革取得巨大經濟成就的主要因素。筆者通過對相關理論的梳理,試圖為中國漸進式改革的形成機制及其經濟影響構建一個兼含宏觀戰略與微觀激勵的分析框架。
對于1978年至今30多年的中國漸進式改革,可以從宏觀經濟戰略選擇角度來評價,那就是從趕超戰略向比較優勢戰略的經濟戰略轉型。建國之初,為了穩定國防和防御外敵,采取了優先發展重工業,在較短時間內盡快建立較為完備的工業體系。趕超戰略雖然使中國建立了較為完整的工業體系,但由于資源指令配置,放棄了相對比較優勢,而受到高度保護的產業和企業失去動力加強競爭力,從而阻礙了經濟的正常和持續發展,經濟績效與預期目標相去甚遠。一是資源稟賦的比較優勢沒有得到充分利用,二是過度保護的國有企業和工業體系缺乏競爭,導致效率低下和效益欠佳,無法為經濟的長期增長提供持續的力量。②林毅夫:《中國當前經濟形勢與未來發展展望》,《外交評論》2007年第3期。
為了解決趕超戰略所產生的宏觀資源配置失衡、價格工具失靈、創新惰性明顯、經濟效率低下等國民經濟問題,1978年起的中國經濟改革是從經濟管理體制改革開始,進而深入宏觀戰略調整領域,將原來奉行的趕超戰略逐漸轉型為比較優勢戰略。
比較優勢戰略的實施,不僅使得資源稟賦的利用能夠最優化,市場制度的發育得以漸進式展開,而且能夠降低外生技術的模仿成本,增強知識的吸收能力,從而使得經濟增長具有長期、持續的推動力量。這里有必要提及適宜技術(appropriate technology)的概念。該概念最早由Basu和Weil(1998)提出,他們認為發達國家的技術是和發達國家本身較高的物質資本存量相匹配的。因此,發展中國家如果能夠提高自己的儲蓄率從而提高自己的物質資本存量,就可以充分利用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并有可能經歷一個經濟迅速增長的時期。該概念在揭示外生技術吸收能力與本國資源稟賦結構之間的相關關系方面是有重大影響的。但是,問題似乎并非如此簡單:事實上,除拉丁美洲、非洲和亞洲“四小龍”之外,多數亞洲國家政府提高儲蓄率的努力并沒有能夠提高經濟的長期增長率。物質資本積累固然重要,卻并非發展中國家提高引入技術與自身經濟發展水平之間匹配性的核心要素。Acemoglu,Aghion和Zilibotti(2002)指出,由于和世界前沿技術相距甚遠,發展中國家的最優選擇是模仿發達國家的現行技術;由于發達國家處于世界技術的前沿或相距不遠,所以發達國家的最優選擇是進行技術發明,以保證技術的不斷變遷。在他們的模型中,如果發展中國家首先模仿發達國家的現行技術,而后進行創新發明,那么發展中國家就有可能向發達國家收斂。林毅夫(2006)等則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研究了發展戰略對于技術模仿和知識吸收的影響,認為實行比較優勢戰略的經濟體則可以通過漸進式的引入與自身資源稟賦結構相匹配的先進技術,達到知識吸收能力最大化的經濟影響。③林毅夫等:《技術選擇、制度與經濟發展》,《經濟學》(季刊)2006年第3期;林毅夫、張鵬飛:《適宜技術、技術選擇和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長》,《經濟學》(季刊)2006年第4期。
現在,中國經濟進入到平穩增長的“新常態”模式,出現了明顯不同于以往的特征,經濟增速放緩和增長動力的轉換、經濟結構的再平衡,面臨著復雜的系統轉型,也意味著改革開放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因此,更應該將比較優勢戰略作為中國漸進式改革的宏觀經濟指導戰略,使經濟體得以按照自身的資源稟賦循序漸進的調整主導產業,在此基礎上以增量改革、試驗推廣等形式積極培育市場機制,降低技術模仿成本,增強知識吸收能力,從而保證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長率及其轉型績效。
然而,中國漸進式改革的巨大成就僅用宏觀戰略選擇這一個維度還不能予以完整解釋,微觀激勵機制的競爭性也是其中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因而,下文我們將從漸進式改革的微觀激勵機制出發,構建一個兼顧宏觀戰略與微觀激勵的分析框架。
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關系是一個古老但又十分重要的經濟學話題,中央政府通過權力和資源分配平衡區域經濟發展。分權(decentralization)理論就是研究哪些職能和政策工具應該集中到中央政府,而哪些應該分散到地方政府;其核心就是財政分權,允許地方政府有一定的稅收權力,能夠自主決定預算支出規模和結構,通過選擇合適的發展政策,促進地方經濟和社會的全面發展。發達國家普遍應用財政分權,大量發展中國家也通過財政分權刺激地方政府的積極性,促進經濟和社會的持續發展。
20世紀以來,財政分權成為了政府制度改革的主流趨勢,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努力想通過財政分權克服制度惰性,激發地方政府發展經濟的積極性而讓渡部分權力。在中國,地方財政支出占全部財政支出的比重這一指標非常高,顯示中國是非常分權的;①Jin Hehui,Qian Yingyi,and Barry R.Weingast.(2005),Regional Decentralization and Fiscal Incentives:Federalism,Chinese Style,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No.89,p.9-10.而在工業化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該比重分別為34%和22%。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地方政府在稅收和支出的結構方面也享受了更多的自主權。中國的漸進式改革,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中央與地方在資源分配權力和利益博弈以及分權的過程。
國外主流經濟學非常關注財政分權的激勵效果。Tiebout(1956)的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在地方經濟決策中具有相對信息優勢,在“用手投票”和“用腳投票”這兩種機制的共同作用下,地方政府之間的激烈競爭促使公共產品供給的數量和效率得到大幅度提高,極大地促進了社會整體福利水平的增進。但是在中國,現實政治上的高度集權和戶籍制度決定了“用手投票”和“用腳投票”機制發揮作用的空間不大。中國式的財政分權改革是在垂直的政治管理體制的背景下進行的。中國特有的分權機制在于垂直的政治管理體制,而且經濟上的分權與政治上的集權是同時存在的。中央政府為防止出現激勵不相容,同時為了激勵地方政府有動力去發展地方經濟,同時中央政府為了監督地方政府的行為,需要易于測度的指標——GDP增長對其績效加以衡量,將地方政府官員的仕途升遷與其相應的GDP增長指標掛鉤。在這樣的激勵機制下,地方官員在自利的驅動下圍繞著GDP增長展開激烈競爭。Blanchard和Shleifer(2001)從中國和俄羅斯的比較出發,強調了中國經濟分權與政治集權之間的紐帶。相比之下,由于俄羅斯實行計劃經濟的時間更長,計劃經濟體制更為成熟,其中央政府更為注重對經濟部門的“條狀”控制,對地方的控制力相對較弱。因此,俄羅斯的地方政府缺乏主動推動經濟發展的動力。而中國的經濟分權通常都是伴隨著政治集權和晉升激勵,使得地方政府官員有非常強的(政治)動力促進地方經濟快速發展。張晏(2006)等認為,中國地方政府間的競爭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標尺競爭”,這與西方國家自下而上的標尺競爭截然不同。由此,我們可以看到,雖然西方的財政分權理論在中國并不適用,但中國所特有的高度集權的垂直政治管理體制及其經濟上的分權,形成了對地方政府特殊的激勵機制,從而成就了中國所特有的經濟增長。
分權組織結構不僅提供了漸進式改革的激勵機制,還使得市場化進程得以漸進式展開,并有利于地方政府改善投資環境、加大對公共品的投資。因為,地方政府需要政績,它會為吸引內外資以推動GDP增長而積極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從而促進了地方經濟的持續增長,為中國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動力機制。因此,在任何一個發展中國家都是難題的基礎設施類公共品的提供,在中國卻由其獨特的分權組織結構輕靈地解決了。分權能引起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而且公民能在公共品和服務程度結合得最好的地方居住。這樣,地區間的競爭就會促使地方政府加大公共品的投資,吸引生產要素,從而促進經濟增長。
總之,分權組織結構提供了中國漸進式改革的微觀激勵機制,在此基礎上中國的市場化進程加快,市場機制逐步建立和展開,刺激地方政府改善投資環境、加大對公共品的投資,從而保證了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長率及其轉型績效。
由上所述,我們對于中國的漸進式改革構建了一個兼有宏觀戰略選擇和微觀激勵機制的分析框架,下面將結合現有的實證文獻,為上述理論假說提供一些具體例證。
(一)比較優勢戰略
對于中國經濟改革的實證研究,主流經濟學文獻多從地區收入差異、二元經濟結構等視角進行研究分析,筆者通過對大量實證研究的仔細解讀,從中探尋出比較優勢戰略對于中國經濟發展的三個重要影響。
第一,從資源稟賦結構的利用效率看,中國經濟轉型初期具有明顯的勞動力資源優勢,而且較好地利用了這一重要優勢。經濟轉型初期我們大力發展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從而使中國經濟在近30年間保持了年均10%的高增長率。蔡昉(2007)認為,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主要得益于巨大的人口紅利。②蔡昉:《中國經濟面臨的轉折及其對發展和改革的挑戰》,《中國社會科學》2007年第3期。在改革開放期間,由于適齡勞動人口數量和比重不斷增加,勞動力供給始終充分,相應的人口撫養比不斷下降,社會人口負擔下降,人均資本積累率不斷上升,通過市場經濟的改革得以釋放,在經濟全球化過程中相對比較優勢得以實現,資本回報率維持在一個相對高的水平,為經濟持續發展提供了充足的資本來源。實證研究表明,在中國改革開放期間,整個社會總撫養比下降導致了人均GDP的增長,其貢獻約為27%。①王德文等:《人口轉變的儲蓄效應和增長效應——論中國增長可持續性的人口因素》,《人口研究》2004年第5期。例如,中國農村存在著大量邊際勞動產出幾乎為零的勞動力,他們為了收入提高大規模向城市轉移,降低了城市工業化過程中的勞動力成本,保證了中國經濟轉型的長期績效。
第二,比較優勢戰略作為中國漸進式改革的主導戰略,為市場機制的發育演化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政策環境。通過微觀經營環節對技術效率的改進及其生產要素市場對資源配置效率的提高,增強了引入技術的吸收能力,促使全要素生產率及其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不斷提高,保證了中國經濟整體的高速發展。大量研究表明,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經濟持續增長很大程度上來源于經濟全要素生產率的改善。全要素生產率的改善可以分為兩種,資源重新配置效率改進和微觀技術效率改進。也有研究表明,資源重新配置效率改進對1978-1989年期間GDP增長的貢獻率為21%,而微觀技術效率改進貢獻率則為3%。
第三,比較優勢論者還從各地比較優勢符合程度差異化的視角,對中國經濟改革以來的地區收入差距作了解答。實證研究發現,中國地區間經濟發展差距在上世紀80年代經歷了短暫的縮小,在90年代以后就開始迅速擴大。②劉夏明等:《收斂還是發散——中國區域經濟發展爭論的文獻綜述》,《經濟研究》2004年第7期。林毅夫(2003)等則認為,地區差距擴大的原因與其說是由于執行比較優勢戰略的結果,不如說是由于各地區比較優勢符合程度不一致所導致的。因為早期中國選擇了重工業優先發展的趕超戰略,但是與本國的要素稟賦和比較優勢不一致,導致了各地區比較優勢戰略具體實施績效的差異化,從而使得各地經濟發展現期出現了發散的趨勢。因而為了實現各地區經濟的平衡發展,非但不能放棄比較優勢戰略,反而應該更加重視和遵循比較優勢原則,加強區域間生產要素配置結構與自身比較優勢的匹配性。
(二)分權組織結構
關于中國經濟改革中的分權組織結構,下文將從激勵機制、制度環境、動力機制三個維度解剖其對于中國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
第一,改革開放以來,分權組織結構的重要性在于其為中國的經濟增長提供了一種激勵機制。中央政府通過獎懲機制來激勵地方政府發展經濟,首先通過提高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分成比率給予經濟激勵,政治激勵則是通過經濟發展績效——GDP增長的考核來決定地方官員的留任(或晉升)而實現,官員在權衡發展經濟后的政治收益高于維持現狀下的既得經濟利益后,就會選擇積極的推動地方經濟增長。
Lin和Liu(2002)在分析了中國28個省份的橫截面數據后,發現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的財政分權提高了資源的利用率,從而改進了經濟效率。③Lin,J.Y.and Z.Liu(2002).“Fiscal Decentraliz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in China”,Working Paper,CCER,Peking University,p.1-25.林毅夫、劉志強(2000)通過分析中國省級數據發現,在1970-1993年期間,在控制同期其它各項改革措施的影響后,財政分權提高了省級人均GDP的增長率。付文林、沈坤榮(2006)利用省際面板數據也發現,中國財政分權制度促進了經濟增長。④付文林、沈坤榮:《中國公共支出的規模與結構及其增長效應》,《經濟科學》2006年第1期。
第二,財政分權改革促進了地區間的相互競爭,導致中國市場化進程的加快,有利于中國市場機制的建立和經濟的不斷增長。以中國的民營化進程為例,上世紀80年代以來的地方分權改革加劇了中國地區間的競爭,推動了中國企業民營化浪潮。地方分權在某種程度上導致了各地區對市場份額的保護,但民營企業的發展最終還是要取決于企業自身的效率。隨著市場化程度的不斷提高,地區隱形的貿易壁壘也層出不窮,但是市場競爭的加劇,終將使具有效率的企業突破地方貿易壁壘,擴大其市場占有率。在這種情況下,地方政府唯一的辦法就是激勵地方企業提高效率和競爭力。而一般來說,民營企業相對于國有企業具有更高的效率。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對中國經濟民營化的理論分析與North(1990)、Weingast(1993)、Qian and Weingast (1995)等的解釋非常相近。North(1990)指出,制度是市場博弈的基礎,當經濟組織作為市場競爭的參與者時,組織之間競爭就成為制度變遷的關鍵。Weingast、Qian and Weingast(1995)等認為,“保護市場的聯邦主義”(market-preserving federalism)為經濟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制度基礎。地區間的競爭極大地促進了18世紀大英帝國的經濟崛起和19世紀美國經濟強國的誕生,也是近20年中國經濟崛起的重要成因。
第三,地方政府為了吸引內外資和增加GDP而積極改善投資環境、加大對公共品的投資,促進了地方經濟的增長,為中國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動力機制。通過近30多年來的財政制度改革,分稅制分級財政體制的不斷完善和規范,區域競爭由最初的減免稅等優惠政策,逐步轉向提供良好地方公共品和服務為特點的財政支出競爭。地方政府為了吸引外資和高素質人才,往往著力改善本地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系統,營造良好的投資和生活環境。Estache(1994)通過跨國比較研究發現,中央政府分權會增加地方政府的基礎建設支出。Zhuravskaya(2000)對俄羅斯的研究則表明,分權之后的地方政府傾向于加大教育、衛生投入。而Faguet (2004)通過對玻利維亞的面板數據研究發現,分權激勵了地方政府對教育、衛生、污水處理等公共服務的提供。①Faguet,Jean-Paul.(2004)Does Decentralization Increase Government Responsiveness to Local Needs?Evidence from Bolivia,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Vol.88,p.867-893.平新喬、白潔(2006)的研究則發現,分稅制改革改變了公共品供給結構,也改變了政府預算內和預算外支出的模式。地方政府的預算內支出主要用于基本的公共品,比如教育、城市維護和支農等,但預算外支出則主要用于能夠提高招商引資效益的基礎設施建設上。
由上可見,對于中國漸進式改革所取得的巨大經濟成就而言,比較優勢戰略和地區間具有充分競爭激勵的分權組織結構均應視為主要影響因素。
近30多年來,漸進式改革道路在中國走向市場經濟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積極作用,它使得我們這樣一個有著幾十年計劃經濟歷史和十多億人口的大國比較平穩地沖破了計劃經濟體制的束縛,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現代市場經濟,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和整個社會的市場觀念在這一過程中穩步提高,國家綜合實力和競爭能力得到了明顯增強。改革開放30多年所取得的成就與改革之初正確的戰略規劃分不開。宏觀經濟戰略維度的比較優勢戰略與微觀激勵機制維度的分權組織結構相結合的漸進式改革規劃,功不可沒。
隨著各項改革的全面深入,中國經濟面臨的阻力也越來越大。2014年5月,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河南考察時說:“我國發展仍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我們要增強信心,從當前我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出發,適應新常態,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在戰術上要高度重視和防范各種風險,早作謀劃,未雨綢繆,及時采取應對措施,盡可能減少其負面影響。”這是中國最高領導層首次使用“新常態”一詞來描述中國經濟,表明中國經濟進入GDP增長速度中速化、通貨膨脹率相對較高化、資產價格上行壓力弱化的新階段。
但是,“新常態”經濟也蘊藏著新的發展機遇,中國經濟仍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繼續推進比較優勢戰略,充分利用具有相對優勢的資源條件實現“新常態”下經濟穩步增長仍具有戰略意義。要適時地、不失時機地進行產業結構升級與自主創新,實現技術與管理水平的提高,突破比較優勢和中等國家陷阱,即低端產品供應全面過剩,高端產品需求主要靠進口,淪為發達國家的生產線,使人民的福利停留在低水平階段。過去的30年,分權組織結構從激勵機制、制度環境、動力機制三個維度作用于中國經濟,促進了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然而,分權式改革的代價必須正視,它所帶來的收入差距擴大、地區間重復建設與市場分割、公共服務效率損失等弊端日益顯現,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必須將此類弊端革除。
在新的歷史時期,堅定不移地全面深化改革是適應“新常態”經濟發展的必然選擇。經濟發展方式要真正從規模速度型粗放增長轉向質量效率型集約增長,要堅持比較優勢戰略。經濟發展動力要切實從傳統增長點轉向新的增長點,最根本的出路還是深化改革開放,加快推進經濟體制改革,完善分權組織結構,創新微觀激勵機制和制度環境,不失時機地將各項改革全面推向深入,在經濟上堅定不移的走中國特色的漸進式改革之路,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為全人類的發展提供寶貴的精神財富和物質財富。
(責任編輯:欒曉平)
F015
A
1003-4145[2015]06-0105-05
2015-01-17
余祖偉,男,經濟學博士,浙江大學理論經濟學博士后,寧波工程學院經濟管理學院講師。李唐,男,經濟學博士,武漢大學質量發展戰略研究院理論經濟學博士后。張彪,男,管理學博士,昆明理工大學質量管理發展研究院講師。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村鎮銀行、政府治理與民間資本投入研究”(編號:12CJY06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