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紀20年代在美國歷史上是個極具魅力的時代,當今社會文化的很多元素皆來自這一年代,不少當時的人和事已成為美國文化精神的象征,作家菲茨杰拉德(后簡稱菲氏)和“美國新潮女郎”(后簡稱“潮女郎”)正是其中之二?!俺迸伞边@一特殊群體無論在現實中還是藝術領域中一直是菲氏關注的對象和創作的主題。筆者嘗試從自戀人格層面,站在女性主義角度對《了不起蓋茨比》和《夜色溫柔》中主要的潮女郎進行探討,力求揭示作家與文學創作之間的關系,建立文學與當下生活之間的聯系,使當今女性從潮女郎身上得到些啟示。
關鍵詞:“潮女郎” 自戀人格 從潮女郎
一、自戀背景
文化對自戀的形成有著重要的影響。自戀普遍存在于強調個人需要和成就的個體主義文化中,它是美國重要的社會文化現象,在“爵士樂時代”尤為突顯。此時期的年輕人“完全以自我為中心,專注于自己的個性”。一方面,當時的年輕女性逐漸注重個人價值和自我實現,集體層面上這種傾向展現為女權主義,個體層面上潮女郎的出現反映了女性對個性的追求,要求更多自我表現的空間。另一方面,當時的大眾文化為潮女郎提供自戀的萌生和發展的土壤。菲氏在《人間天堂》描寫了她們前衛的形象,小說在年輕人心中產生共鳴,“潮女郎”得到年輕女性追捧和效仿,快速成為“爵士時代”的文化偶像。
二、菲氏創作與“潮女郎”
人格與文學不可分,“文學的實現(過程與結果)都可視作文學家人格存在的一種外觀,文學創作則集中體現著文學家的人格精神。文學是人格的投影,既包含了作家創作出的人物的人格態度,又包含作家人生中的人格取向,還包含了作家創作出的人物人格面貌”。如菲氏所言:“我筆下的人物都是菲茨杰拉德式的人物。甚至女主人公也是女性化了的菲茨杰拉德”,并坦然承認“非常喜歡這類具有現代意識的年輕姑娘。的確,我就是與我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式的人物結婚的,我對別的類型的女人不感興趣”,妻子珊爾達是“潮女郎”的閃亮代表,“而她和她的丈夫則成了爵士時代年輕美國的象征”,從她身上菲氏汲取了許多創作的養料。事實上,初戀情人金和女明星莫蘭都給他提供了不少創作靈感,可以說菲氏的自戀人格促進該主題的創作,她們是作家自戀人格的結晶。
三、“潮女郎”自戀形象
菲氏塑造的潮女郎分兩大類,一是以黛西和尼科爾為代表的上流社會女子:出身好、高高在上;二是職業女性,如喬丹和羅斯瑪麗這樣的運動員或電影明星:經濟獨立、頗具自我意識和個性。優越感、傲慢及自私自利是其共同的自戀特征,這些都是為了保護不成熟的自我而以犧牲他人作為代價的行為和心態,也阻止她們發展出真實的自我。猶如喬丹駕車漠視行人的處境和感受,羅斯瑪麗也堅信她的相貌和身體是筆傲人并可利用的財富。但這四人的自戀特征各有異同,下面分組進行比較。
(一)黛西VS尼科爾
1.沉湎于對美麗、或理想愛情的幻想
“魔鏡魔鏡快顯魔力,告訴我:誰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這一經典話語揭露自戀女性缺乏自信的事實,只有“你是王國里最美麗的女人,我的王后!”的回答才能讓人內心平衡。黛西知道美麗對于沒有職業和豐厚財富做后盾的她來說尤為重要,只有與眾不同才會被人愛,必須美麗才能過得好。這種歪曲的價值觀導致脆弱的自我價值評定,使她借助其他方式提升魅力,最令男人難忘的是她那蘊含“歌唱般的渴求”的誘人聲音。久而久之,鏡中的美貌使她相信自己是女神。
自戀在漢語中恰是“水仙花”的意思,作者的創作意圖可見一斑。尼科爾以為迪克是照顧她一生一世的人,這只是她的自戀在作祟,將自己置身于完美夢幻——清新純潔的愛情,并同時認為自己也如夢般完美了。最后卻發現在戈賽海灘里“迪克是太陽,而她扮演的只是太陽的行星的角色”,為此她憤憤不平,其實愛對她來說只意味著被愛,被人呵護的寵愛罷了。
2.母愛缺失,親情冷淡
自戀者一般缺乏愛的能力,不愿設身處地地認識或認同他人的感情和需求。身為人母的黛西和尼科爾的愛的能力之差最明顯表現為缺失母愛,母子關系冷漠。黛西只是愛女兒乖巧漂亮的形象,可以用來向別人“顯擺”;尼科爾對舉止得體大方的一對兒女“也是裝出疼愛的樣子只當他們是被指導的孤兒”。心理學專家認為別人對孩子的表揚和贊美也代表了對父母的表揚和贊美,由此父母的價值也得到了提升,波伏娃也指出“孩子是替身,是alterego(第二自我)”。作為母親,她們無法給與孩子所期待的關愛和照顧,孩子成為她們對自我愛的延伸,實質是為了滿足自己對贊美的需要。
(二)喬丹VS羅斯瑪麗
1.沉湎于無限成功的幻想
自戀者“渴望被認同,因而很擅長成為公眾的焦點,但他們還必須成為最棒的,他們必須成為所有比賽的贏家。他們擅長自我滿足,在回避挫折時表現得很早熟”。菲氏筆下的職業女性往往努力尋找世俗榮耀和陳腐的浪漫情調。
高爾夫球冠軍的榮譽給予喬丹足夠的心理暗示,令她深刻認同自己“成功”的形象,這種認同已經“生長”進了她的軀體。當形勢稍微顯現出一點不利于自己的征兆時,她就會敏感地覺察到并迅速采取行動,以重新獲得熟悉的環境,內心方覺安全,這就足以解釋她在比賽中暗自移動處在不利位置的球的行為。羅斯瑪麗認真工作,寒冬不惜冒患肺炎之險跳入水池六次,憑借影片《老爸的女兒》一舉成名。但她不愿“只憑一步電影就永遠給人記住”,希望事業更成功。然而自戀面具下面隱藏的是脆弱,目的是為了擺脫受傷害。即便是面對感情,喬丹也立刻宣稱自己已訂婚來回應尼克提出的分手,“用幾乎不可逾越的自戀層層包裹自己”;羅斯瑪麗則會在迪克盤問戀愛史時從容調侃自己“同六百四十個男人睡過覺”來掩蓋內心對愛的渴望。
2.妒忌他人
自戀者往往嫉妒羨慕那些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的人。在上流社會生活方式的熏陶下成長的喬丹自小就羨慕過著優越物質生活、浪漫情調十足的黛西;羅斯瑪麗初入社會對浪漫充滿憧憬,但“她的生活還沒有給她提供許多令人滿意的機會”,她嫉妒尼科爾的美貌和智慧,羨慕她用錢的氣派和闊綽的購買能力。嫉妒是一種重要的力量,內心由于在外表和家境差人一等而產生自卑感,只有證實自我價值、取得出色的成績才能體驗自戀的獎賞,把成功作為自己存在的必須條件。因此兩人分別成為運動明星和影星,向自己和別人證明她們是最好的來獲得內心的滿足。
(三)突圍失敗的“潮女郎”
潮女郎先是通過鏡子努力投射自己,后是達到自我認同的一個巨大幫助。她們從鏡子所反映的王宮中看到了美麗、成功、愛情和幸福,備受鼓舞,并予以相信,一生中都在追求那令人炫目的啟示所帶來的希望。可無論怎么幻想和努力她們都無法逃脫時代命運,因為20年代婦女解放運動雖打開了婦女獨立和個體生活塑造的空間,但“在自戀結構下受苦的女性呈現對現行家庭結構和社會體制的認同。菲氏先后借助小說人物道出“她們都是幸運地生存在一個男人的世界里——她們利用男人而不是同男人們作對來維護她們的個性”,及“卻要困在未來婚姻的沉船上”這一殘酷的婚姻困境,這正是黛西選擇花心的湯姆、患病的尼科爾嫁給迪克醫生、經濟獨立的喬丹和羅斯瑪麗在不停尋找婚姻歸宿的根源所在。
四、時代舞者
作為菲氏“理想中的女人”,珊爾達一直被曲解為損壞丈夫前途的瘋女子,其實不然。她極具個性和舞蹈、繪畫才能,尤其是寫作天賦。1927-1929年連續發表了36篇從不同角度描寫現代社會中的年輕女子生活方式的短篇小說和長篇《留住我的華爾茲》(1932)?!白畲蟮男脑妇褪悄茏允称淞Α保煞虻膭撟鳌巴蹈`”卻讓她明白“根據神權,寫作是男人的權力。母愛這個詞的意思無非是生育和撫養后代”;她“是作為配角經歷的,作為點綴別人的附屬品,在天才的影子里”。被貶值的遭遇使她淪為一個沒有話語權的玩偶,此刻她比菲氏更具悲劇性。如果說菲氏是“爵士樂”時代的代言人,她又何嘗不是代言了那個時代迷惘的潮女郎呢?她是真正的舞者,醉心其中而又身處時代舞臺并為她們的時代唱著挽歌。
結語
在受到了業已到來的“現代意識”的撩撥,在歷史造就的“迷惘”和經濟繁榮激起的亢奮中,潮女郎活躍了思想,強化了反叛意識,卻又有點無所適從。其自戀形象迎合了當時大眾的心理需求,其自戀人格具有時代代表性。很大程度上,潮女郎對美國社會和文化產生深遠影響。盡管“這些生活在現代和傳統轉變時期的女性是男權社會的犧牲品,她們追求獨立的渴望使她們成為現代女性主義運動的先驅者”,張揚的個性、強烈的反叛精神和自我執著的追求深得菲氏的贊賞。這些品質在今日女性身上得到延續和發揚,并希望她們能適度使用自戀這副心理面膜,令自己容光煥發,自信增倍。
參考文獻
[1]馬爾科姆·考利.張承謨譯.流放者歸來[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6:16.
[2]魯樞元.文學的跨界研究:文學與心理學[M].上海:學林出版社,2011:328.
[3]Bruccoli,Matthew.J.Baughman,JudithS.(eds.).F.ScottFitzgeraldonAuthorship[M].Columbia.UniversityofSouthCarolinaPress,1996:132.
[4]Bruccoli,M.J.Bryer,J.R.F.ScottFitzgeraldinHisOwnTime:AMiscellany[M].Kent,OH:KentStateUniversityPress,1971:244-245.
[5]馬修·J·布魯科里.湯新楣譯.《夜色溫柔》的創作與出版[A].菲茨杰拉德.夜色溫柔[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19.
【課題項目:貴州省教育廳人文社科課題規劃項目“菲茨杰拉德的自戀人格與‘美國新潮女郎’創作研究”,編號12GH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