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字句中否定前置原因探析

○ 余小慶

(安徽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把”字句中否定前置指的是否定詞必須放在“把”字結構之前。否定詞放在“把”字結構之后的情況比較少見，最常用的是三價動詞“把”字句，否定詞可位于“把”字前也可置于其后。黃伯榮、廖旭東《現代漢語》中說：“把”字短語和動詞之間一般不能加能愿動詞、否定詞，這些詞只能置于“把”字前。[1]張斌《現代漢語描寫語法》中也有相關的規定：否定副詞常位于“把”前作狀語，只在一些術語性結構中，否定副詞可放在“把”字短語后。[2]這些都只是規定性質的或是描寫性質的，沒有對其原因作出分析。下面，本文將試從三個方面來解釋“把”字句否定前置的原因。

一、否定范圍的限制

否定范圍，Qurik等指的是“否定意義在句中擴及的范圍”。Qurik明確指出：“一般說來，從否定詞到句末或者到句末附加狀語之前均在否定范圍之內。”戴耀晶指出：否定詞都是后向的，其否定意義都是針對否定詞后面的詞語而言。[3]也就是說，在表層結構中，出現在否定詞右方的句子成分一般都在否定范圍之內。如：

(1)老王把小李的茶杯打碎了。

→ 老王沒把小李的茶杯打碎。

→＊ 老王把小李的茶杯沒打碎。

(2)她把女兒打扮得很漂亮。

→ 她沒把女兒打扮得很漂亮。

→＊她把女兒沒打扮得很漂亮。

(3)你把問題想得太復雜了。

→ 你不要把問題想得太復雜了。

→＊你把問題不要想得太復雜了。

“把”字句引進的賓語與后面動詞有緊密的相關關系。例(1)、(2)、(3)中動詞“打”、“打扮”、“想”的支配對象分別是“茶杯”、“女兒”、“問題”，“打碎茶杯”、“打扮女兒”、“想問題”都是一個完整的語義整體，它們必須都位于“把”的右向位子上以使否定詞“沒”、“不要”等對它們作整體否定。例(1)的不合法變換“老王把小李的茶杯沒打碎”，否定詞“沒”否定的只是它的右向成分“打碎”，沒有將動詞的支配對象“茶杯”一并否定，因此不合法。例(2)、(3)中的第二種變換都不合法，可依此分析類推。

二、受祈使句的影響

祈使句是要求(包括命令、希望、懇求等)聽話人做某事或不做某事的句子。[4]祈使句中否定式禁止句語氣堅決。呂叔湘(1985)認為“別”表示禁止，由“不要”合音演變而成。“別”主要用于祈使句。黃伯榮、廖旭東(2001)，張斌都認為“別”在否定祈使句中作為結構形式上的否定標記。[5]

“別”是一個否定副詞，可進入各類“把”字句中表示命令的意義，如：

(4)別把會議取消！(光桿動詞)

(5)別把門開著！(動體式)

(6)別把這件事告訴他！(動賓式)

(7)別把垃圾亂扔！(狀動式)

(8)別把錢看得太重！(動補式)

由“別”進入各類“把”字句中表命令的語義可以看出：否定副詞“別”位于“把”字前面。那么，否定詞“不”、“沒有”等也應該位于“把”字前面。上面各句都可用“不”、“沒有”等否定副詞來替換，如：

A 沒把會議取消。

B 沒把門開著。

C 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

D 沒有把垃圾亂扔。

E 沒把錢看得太重。

從替換結果可以看出，否定副詞“不”、“沒有”由祈使“別”字把字句的類推作用而位于“把”字前面，符合語法語義規則。

三、距離象似性原則

距離象似性說的是功能上、概念上和認知上距離越近，形式上的距離也越近。王寅將距離象似性定義為：語符距離象似于概念距離，概念距離相近，它們共現的可能性就較大，在表達時語符間的距離也往往靠得近。[6]趙艷認知上相近的概念在語言形式的時間和空間上接近，距離相近即語言成分之間的距離象似于它們所表達的概念成分間的距離，這與結構主義語言學中對多層定語、多層狀語的排序相吻合。[7]160認知語言學上的距離象似性能更好的解釋多層狀語的排序原因，也能更好的說明否定詞為什么要置于“把”字之前。

(9)你不要將杯子打碎了。

→＊ 你將杯子不要打碎了。

(10)他沒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寫完。

→ ＊他把老師布置的作業沒寫完。

(11)他沒把糧食浪費。

→ ＊他把糧食沒浪費。

(12)他不愿把這篇小說再讀一遍。

→＊他把這篇小說不愿再讀一遍。

例(9)中，強調動作“打”對動作的承受者“杯子”的強制支配，中間加入否定性成分，則會造成語符距離的疏遠。“不要”是對“把杯子打碎”的限制，其與“打碎”的關系不如“杯子”與“打碎”之間的關系密切，所以“你把杯子不要打破”這樣的句子違反了距離象似性原則，因此不合法。例(12)中否定副詞“不”具有一定的主觀性，表示主語對其事件的看法或態度，與主語在概念上的關系比較密切，從距離象似性原則來看，這類表示主觀意愿的否定詞如“不愿”、“不想”等也應該靠近主語。所以，不論從動語對賓語的支配還是從主語與表主觀的否定詞的關系看，否定副詞都應置于“把”字前面。例(10)、(11)可依此類推。

上文總結了“把”字句否定詞前置的三大原因：否定范圍的限制，否定是對否定詞右邊成分的否定，否定詞置于“把”字前，才能對右向的成分從整體上進行否定；受祈使句的影響，由否定祈使句中“別”的位置類推否定詞“沒有”、“不要”等在“把”字句中的位置；認知語言學上象似性原則的制約，作狀語的成分與“動詞”關系越親密，就越靠近動詞，否定詞只是限制性的成分，與動詞的關系不如動詞與其支配對象間的關系密切，此外，表示主觀意愿的否定詞與主語的關系較親密，按照象似性原則也應該靠近主語而不是靠近動詞，因此否定詞不得不置于“把”字結構之前。了解了否定詞前置的原因，能使我們更加深刻的理解把字句，并準確的使用“把”字句。關于“把”字句否定前置，或許還與語義凸顯有關，還有待進一步分析研究。

【參考文獻】

[1]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張斌.現代漢語描寫語法[M].商務印書館，2010.

[3]戴耀晶.試論現代漢語的否定范疇[J].語文教學與研究，2000(3).

[4]劉月華，等.實用現代漢語語法[M].商務印書館，2000.

[5]張斌.現代漢語句子[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6]王寅.語義理論與語言教學[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7]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8]行玉華.關于漢語“把”字句“被”字句中否定成分的思考[D].山西大學，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