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弗吉尼亞·伍爾夫是現代派小說家中的代表人物。她的代表作 《到燈塔去》是一部含義雋永的佳作,其完美的藝術形式、深邃的主題、詩化的語言,特別是豐富的象征主義意象值得讀者仔細品味,領略其中無窮的奧妙。作為小說核心意象的燈塔尤其值得人們深入挖掘內涵。
關鍵詞: 《到燈塔去》 象征主義 燈塔
弗吉尼亞·伍爾夫是享譽世界的英國著名女作家和文學評論家,是現代主義的代表人物。作為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作家之一,她堅持革新傳統小說固有僵化的創作模式,力圖在作品中體現出人物的“內在真實”。在她諸多寫作技巧的踐行中,象征主義意象的運用尤其值得稱道。她頻繁地運用象征主義意象反映自己對生命的思考,對死亡的審視,對生活的直觀感受,對現代人們內在性格及思維的深入挖掘。“作為小說家,伍爾夫意識到,即使是充滿洞察力的意象,如果它和其象征的事物之間缺乏相似性和新穎、引人聯想的特性,它只是個空洞無力的隱喻而已”[1]。因此,她筆下的象征意象不僅新穎獨特,而且充滿詩意與美感,更傳遞出作者難以言喻的情感表述。
伍爾夫的《到燈塔去》(1927)寫于她的思想和藝術的成熟時期。全書共分為“窗口”、“時光流逝”和“燈塔”三部分,情節簡單卻意味深長,結構矛盾卻充滿張力。小說講述了拉姆齊先生和夫人偕同八個子女及幾個朋友到海濱別墅度假,孩子們想去海上燈塔看望守塔人,但因故沒有成行。時光流逝,十年間這個家庭歷經滄桑,拉姆齊夫人已然病逝。拉姆齊先生十年后帶領幾個孩子故地重游,駕船駛向燈塔,了卻了十年的夙愿。“貫穿全書的不是一個生動有趣的故事情節,而是人物耐人尋味的感官印象和微妙的心理變化”[2]。小說中既有具體的實物意象、人物意象,又有抽象的色彩意象、時間意象等。鑒于篇幅有限,本文著力探討燈塔這一重要意象的象征意義。
一、男性眼中的燈塔——理性與真理
作為貫穿全文的主線與核心,燈塔本身就暗示諸多意義。根據弗洛伊德的象征主義理論,燈塔可被看做男性的化身。燈塔孤獨地矗立在海面上,經受狂風暴雨的洗禮,承擔著為過往的海船指引方向的重責,這一意象和男性的社會角色不謀而合。男性從小被教育要自強獨立,在社會中肩負著守護家庭,庇護妻兒的職責。《到燈塔去》中,拉姆齊先生是一位嚴謹刻板的哲學家,他沉溺于理性教條的思考,缺乏基本的感性認知能力,這使得他與妻子溝通不暢,與子女感情不睦。在他眼中,燈塔是真理與理性的象征,而真理是不容被辯駁的。因此當小兒子渴望去燈塔時,他粗暴地打斷,說天氣不好去不了。
對于他們的小兒子詹姆斯來說,童年時燈塔象征著夢想與希望。他對遙遠的海平面上明亮的光芒充滿了渴望,渴望能進行一場冒險探索之旅,親自揭開童真夢幻背后神秘的面紗。父親的打擊令他對父親充滿了仇恨與憤怒,但他從沒放棄對燈塔的幻想。直到十年后和父親一起踏上了圓夢之旅,他只看見了“白色的巖石”,“僵硬筆直地屹立著”和“曬在巖石上的衣服”[3]。現實中令他失望沮喪的燈塔暗示著作為成年男性的詹姆斯也不可避免地用理性的目光看待世界,奇幻的童年之夢已遙不可及。
二、女性眼中的燈塔——感性與博愛
與自己的丈夫相反,作為伍爾夫心目中理想女性的代表,拉姆齊夫人毫無疑問是感性與博愛的化身。她注重于自然中獲得直觀感受,能感受到自然的美麗與玄妙。她豐沛的感情與幻想充分體現在她思想的無意識流動中。她看到的不是海面上冰冷生硬的燈塔,而是那溫暖堅定的燈光。在寂靜黑暗、廣袤無垠的大海上,在疲憊不堪、孤獨無依的旅途中,唯有那光明堅定的燈光能為旅人帶來安慰與希冀。拉姆齊夫人在家人和朋友眼中,正是這么一個美麗溫柔,卻又堅強博愛的女性。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一個盡職盡責的好母親,一個熱情好客的好主婦。她就是那無私奉獻的燈塔之光,向周邊播撒了無盡的愛與溫暖。在拉姆齊夫人辭世后,她的家人和朋友仍在懷念她,這時燈塔象征了永恒的時間與生命的價值。
《到燈塔去》中另一個主要女性人物畫家莉麗小姐把自己看做是燈塔的光。她和拉姆齊夫人一樣有作為女性的柔和美麗的一面,但同時又具備了拉姆齊夫人所沒有的獨立剛強的一面。她是男權社會中少數不靠男人生活的有自己職業的獨立女性之一。她既象征了堅定挺立的燈塔,又象征了燈塔上柔和溫暖的燈光,燈塔與燈光的相互依存正是她身上體現出的傳統女性的柔順與現代新女性的剛強的完美融合。
三、兩性和諧統一后的燈塔——光明與希望
對作為男性的拉姆齊先生來說,燈塔象征著強硬而不可轉圜的理性,為了堅持心中固守的真理,他不惜粗暴地傷害孩子;對作為女性的拉姆齊夫人來說,燈塔象征著柔和卻堅不可摧的感性,她雖然無私地向周圍所有人播撒愛與溫暖,卻始終難以敞開心扉,與丈夫缺乏溝通交流。伍爾夫一直強調,男性和女性都有各自的局限性,只有“這兩個力量在一起和諧地生活,精神合作的時候。……只有在這種融洽的時候,腦子才變得肥沃而能充分運用所有的官能”。[4]小說的第三部分“燈塔”完美地體現了她的觀點。十年后,拉姆齊一家“到燈塔去”的圓夢之旅象征著人類渴望征服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好愿望,而此時的燈塔代表了人類生活中渴望追尋的光明、希望與和諧。書中的主要人物歷經滄桑,思想上經歷了拉姆齊夫人去世帶來的巨變。拉姆齊先生由原先的斷然拒絕到最終命令子女啟程去燈塔,他受到妻子精神的感召,固執刻板的理性中融入了委婉柔和的感性,對小兒子溫柔富有同情心,最終化解了父子多年的怨憤。畫家莉麗小姐一直想為拉姆齊夫婦畫一幅畫,卻未能畫出,直到受到燈塔之行的觸動,拉姆齊夫人的形象和燈塔的光芒相互融合激發她創作出心目中完美的畫作。她不再似十年前那般對男性充滿了冷淡與鄙夷,而是像拉姆齊夫人一樣感受到了人與人和諧共處的溫暖與感動。因此,“到燈塔去”不僅是一次簡單的圓夢之旅,更是溝通人與自然、人與人和諧共處的光明之旅、希望之旅。
伍爾夫是銳意革新的實驗者和探索者,她的作品中大膽嘗試了多種寫作技巧與藝術表現形式,使作品內涵豐富,具有廣闊的可闡釋空間。她在《到燈塔去》中大量運用象征意味十足的意象詮釋對生與死、時間與空間、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思考與探索,特別是她賦予小說的核心意象“燈塔”的多重涵義值得人們深入研究與挖掘。
參考文獻:
[1]李嵩岳.窗與兩性的燈塔——《到燈塔去》中象征主義解讀[J].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24).
[2]李維屏.英國小說藝術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3]弗吉尼亞·伍爾夫.到燈塔去[M].瞿世鏡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4]弗吉尼亞·伍爾夫.一間自己的屋子[M].王還譯.北京:三聯書店,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