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老師，我很幸福

馬夢璐

她是我們班的一個女生，有個學生在習作中這樣描述她：“她的身材圓鼓鼓的，總是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說到她的五官，也沒什么可寫的，屬于讓人過目就忘的那種。平時在學校，我總是看不見她，不是她沒來，而是她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就是這樣一個長相平平、學習成績平平，總之什么都平平的女孩兒。一開始，我也沒怎么注意到她，她就是這樣，不闖禍也不表現，你表揚不了她，自然也批評不到她。

一次作文課上，寫“我的朋友”。她在習作中這樣寫道：“我的雙手托著腮幫子，眨巴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夜幕慢慢降臨。月亮出來了，可周圍卻沒有一顆星星圍繞，它是多么孤單呀！當‘放心班除了我以外的最后一名同學離開的時候，我望著空蕩蕩的教室，嘆了一口氣，唉！我又是最后—個。”這是一個孤獨細膩的孩子，我們卻忽視了她！我久久無法平靜，作文講評課上，經過孩子的同意，我在班上讀了她的習作。讀完后，班里的學生都敬佩地看著她，從未有過這種體驗的她羞紅了臉。

我開始留意她，在老師關注的目光中，語文課上，她的眼睛比以前更亮了；每到寫作文，在下筆前，她總要咬著筆桿子思考好久好久；下課時，在嘈雜的教室里，我也終于能隱約聽見她的聲音了……這樣的變化讓我欣喜。

寒假后，我請學生們寫寫假期里的見聞。一大沓作文紙里，我又發現了她的文章《遠方的外婆》，寫了假期里她和媽媽一起回四川老家探望年邁的外婆的事。我又在班里讀了她的文章，所有同學幾乎是流著眼淚聽完的，因為她的文章真實感人觸動了我們的心弦。下課后，我笑著對她說：“我覺得你長大后會成為一位作家，那時候，你可以不受我作文題的限制，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她的臉又紅得像個蘋果。

“地上潔白晶瑩的雪，襯著梅樹婀娜多姿的蜂腰，鮮紅似血般絕艷的梅，構成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美。這美超脫了世俗凡物，超乎了你的想象，沖擊你的所有感官。一時間，仿佛這梅成了罕有的絕色佳人、鐵骨錚錚的抗戰英雄、傲然英武的將軍……”她的文字越發地吸引著大家。

那天下課，學生們在走廊上曬太陽，她拿著本書津津有味地看，我走上前一看，原來是《李商隱詩全集》。我問：“看到哪兒了？”她笑著說：“《錦瑟》，隨便看看，隨便看看。”一旁的學生聽了按捺不住：“誰說隨便看看，她已經研究這書很長時間了。”又是一陣紅霞輕輕掠過她的臉頰。

逝者如斯，很快學生們面臨畢業。我得知她要回老家讀初中，心里很舍不得，只聽到孩子留戀地和我說：“其實，老師，我也舍不得離開，因為我喜歡聽你說奇聞軼事，喜歡你和我們玩的游戲，喜歡你不批評我，喜歡你的作文課，喜歡你讀我的作文。”看到孩子臉上已然出現的樂觀自信的笑容，我明白了，作為一名教師，我是幸福的，因為我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不經意間的一句話，都有可能影響到我的學生，他們會以我為榜樣，對我所說所做深信不疑。她讓我認識到了作為一名教師的真正價值，讓我覺得作為一名教師也很幸福。教師的職責是把當下有價值的思想和生活的真相傳遞給學生，而不僅僅是教了多少知識，讓多少學生達到了優秀率。正如錢理群教授對教師價值的理解，他說：“一個好的老師，一個好的教授，他會對學生有一種精神上的輻射。我認為這就是一個教師的價值。”

當我們發現曾經給予的一些啟示在學生的成長過程中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們，我想那時我們才是最幸福的。

作者簡介：江蘇省無錫市僑誼實驗小學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