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孩子一起長大

也許是因為做了27年較長時間的教師緣故吧，現在的我會時常想起自己七八歲時童年的生活：無憂無慮、一心一境、成群結隊……玩就是我們交流的語言。那時，盡管生活貧窮，但作為孩子的我，仍感覺不到辛苦。現在，一天見不著孩子，心里真是缺得慌。沒有特殊，每天到校時，心境就像綠意蔥蘢的校園一樣：靜謐祥和。我站在中心路與進入兩幢教學樓的那個“丁”字路口、國旗臺下，迎接我們的孩子與老師。孩子的笑容，是那么燦爛；孩子的招呼，是那么溫暖！撫摸著孩子的心靈，自己的心靈也被孩子撫摸。感受著孩子的變化，影響著師生的禮儀，還想象著昨天、今天與明天；感慨、感動、感激著走過與要走的路。也許就是這樣，我總覺得在嘰嘰喳喳的孩子中間生活，習慣了。自然的心，平靜快樂的心情，是孩子及孩子的老師給予的！

現實追求，讓我一生與孩子為伴

1983年的那個夏天，我考上了淮陰師范學校。父母既樂又愁，賣了家中為數不多的雞蛋，穿莊借錢，一摞硬幣與毛票便是我上學的費用。在我的腦海里，這成了我永遠抹不去的記憶。從小上街賣菜、串戶賣鹵，與左鄰右舍的一幫孩子一起游戲，不覺得窮是苦的。

長大的歲月里，母親的嘮叨，讓自己越來越懂事：吃苦，將來就會有用！懂事，伴隨著我不斷自覺的勞動，看、想、做……愛學習，放在心里，想在夢里，做在日常。

舅舅是我初三時的物理老師，也是幫我選擇做教師的老師。他與學生打成一片，班級同學都喜歡他上課。當年的學生現在與他處得好像“兄弟”一樣。這，在與孩子一起長大做教師的過程中，烙在我的記憶中，融進我的血液里，鋪就我做教師的那抹底色。舅舅大我十歲。那個時候，我覺得他懂許多事，但以我的年齡和閱歷卻又說不清、道不明。盡管已是初三了，他還會讓我看女子排球賽、讀《少年文藝》等等。他幫我作出了一生的選擇：上師范！因為上師范花錢少、跳“農”門，做教師。當然也因為以后出來工作好照顧下面的弟妹3人。。

1986年，1米58的我，進入了師范學習。常規課程怎么學的，我已記不清了，但跑到當時縣中、淮中去看報欄里的大學介紹，在學校練習做教師的普通話、寫字等基本功，給廣播站寫通訊稿，參加運動會短跑比賽……這一幕幕倒記得清晰。特別是做班級干部，服務同學開展班級活動，組織小隊到學校社會調查，學會與成人交流、與孩子說話，無償自覺自愿地幫助附近小學的孩子輔導功課，還有建議校長到學生中間，讓他那樣的教育名家給未來的教師作報告，這些經歷深刻地影響了我以后的教師生涯。我還利用假期護校的費用買了收音機，自學了高中英語，并被學校推薦參加高考，卻沒有成功。

區實驗小學，分配之前我到過這所學校，十幾歲的孩子，給對別人嚴厲但對我喜歡的女校長留下了好印象，到校就讓我代了與她教的同樣科目：小學數學。人生，就這么巧合，就像鋪地板一樣，讓你死心塌地一輩子干上了這件事：做小學教師，做小學數學教師！

近30年過去了，我在二附小工作，是校長，是教師，更是學生。近30年的教師經歷，讓我明白，我渴望與孩子一起生活，一起長大！

教育實驗，演繹著每一個孩子的可愛

進入實小，第一年任教兩個班數學，做一個班班主任。校長說，實驗小學就要搞實驗。我的實驗，就是在任教的兩個班中開展：在第1個班教的不行的，就到第2個班改進了再教。我主動去聽其他教師的課，看老教師設計題目，學著老教師訓練學生的學習習慣……這種思維方式、做事習慣一直影響伴隨著我——三人行必有我師。現在的同伴團隊中：他或她“好教師”模樣、這一節或那一節“好課堂”榜樣……改變與進步寓于日常的教育教學過程之中。那時的我沒有休息日，課余基本上是與學生一起活動。我在家訪中學會與家長講話，學會與學生交流談心，并很快學會了做班主任。這一年，參加市學生活動征文比賽，獲得了一等獎。

第2年，我就教了畢業班，一教就是3年。即使是畢業班，那時的孩子也有許多活動，特別是體育活動。每天下午課外活動，班主任、體育老師與孩子玩的歡呢！學校生活豐富多彩，好像也沒提素質教育。漸漸地，我的數學教學也更加貼近了孩子。現在想來就是教給方法，重視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第3年那年，畢業班一下子有19個孩子考上了縣中，而當時很強的實驗班才考上6個。這個成績在小縣城里引起了一點轟動。不過，我自己倒沒感覺到激動，也不覺得有什么轟動的。晚上，依舊在辦公室備課改作業，鄉村般磚瓦平房的校園，讓人的心好靜。教導主任到辦公室對我說：“小吳，校長要給你擔子挑挑！”我嚇了一跳，頭一抬：“我，沒犯錯誤，給我擔子挑干嗎？”他笑著走了，我不明白。后來才知道，學校讓我做教導副主任。工作才4年，憑自己的能力，40歲以下在實小做上“領導”，在當時的確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從那以后，我“管理”起學校數學學科教學了。我對自己的要求談不上嚴，也沒有做主任的架子，還是做教師的樣子。

我繼續開展教育實驗，了解學習了嘗試教學法、六因素單元教學法、情境教學法等等。我一邊試探進行教育實驗，一邊搞當時特受重視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我研究孩子怎么學這種古典數學：結合具體情況，想辦法“打比方、動手做”，轉化、假設、列舉、聯想……深入淺出，不斷磨練自己講題、改題、編題的功夫，也培養孩子讀題、析題、做題的能力。學生參加數學競賽，取得了喜人的成績，有一名學生獲得了全國一等獎。局領導親自給我發榮譽證書，還讓我帶獲獎學生到南京大學參加集中訓練，備戰全國總決賽。多少年過去了，現在想來，這種追求個別學生一時一科的成績真的沒有什么用。獲得一等獎的那位孩子，是當時13個縣市區的5個選手中的1個，現在也沒想象的怎么怎么！教育要做這種后來經過檢驗沒多大用的事干嗎？我們要檢討的太多太多，我們到底應為孩子做些什么？但在當時，說我平靜如水有點夸張，因個別孩子成功，成就自己，有什么好激動的？當時沒激動真是對了！

對于教育實驗，我自己搞過小調查，做過小記錄。在了解了孩子對年齡感覺、合情與不合情推理的興趣、認識數學數與形的小奧秘等之后，我感到自己好不了解學生喲，也發現學生不會自主學習。

1993年，貼著教學實際，我提出“自查、自評、自糾”的“三自”研究課題，這個課題還在市里立項了，那真是實小第一個自己的課題啊。在課題研究的過程中，我們認真觀察孩子，記錄孩子學習的情況，同時我還組織教師成立團隊，引導他們寫研究小結，老師們的研究意識、能力漸長。而我自己還著重嘗試備課改革，在教案上撰寫旁注，還規定要寫上多少條，努力從重教師的教向重學生的學轉變。5年，沒有間斷，盡管我中途離開學校，但實小實驗沒有停下。作為數學教師的我的處女作《自查自評自糾》發表在《江蘇教育》上。這是對實小人教育實驗的極大激勵。這件事讓我進一步認識到，教育要研究，要研究兒童，研究你所教育的所有兒童。

2000年，我參加了華中師大國家級骨干教師培訓，那還是市里小學數學的第一人呢。一生的大學夢，脫產學習3個月實現了。學習期間，同伴影響是深遠的，30位學員來自17個省，我們朝夕相處，熱切研討，每個人都進步很大。我還自費買了一大包書，復印了大量資料，經常晚上泡圖書館，很少11點之前睡覺，沒有玩過。鳳凰涅槃之后，我確立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小學生同伴交往學習的研究》，這個課題申報并成為省十五規劃立項課題。那時，我做學校的教務主任，我認識到，作為一名教師，要學會用一定的方法研究專業的問題。《教會學生向同伴學習》、《同伴交往的教育價值》兩篇論文先后發表在核心期刊《學科教育》上。那時，我真是有點興奮了，興奮是我的想法得到“大”家認可。也因此覺得班級里每一位孩子都好，因為文章的素材來源于與我一起長大的孩子們，是他們激勵并引導我堅定地行走。

現在，我接著研究十二五課題“發展性交往教育研究”，我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教育思考與教學主張。回首自己的成長之路，我感覺，教師，因教育實驗體驗著與孩子一起生命成長的快樂，而教育，因研究演繹著與孩子一起長大的幸福故事。

開放眼界，敬畏敬重每一個生命

我曾有過離開教育的機會。1997年，我借調在市級機關從事宣傳工作，還承擔著辦一份報紙的任務。借著偶然改行的機會，我也盼望能做上什么。了解參與、跑省下鄉、開會調研、進村入戶，見了領導、看了場面，體會到大思維看待問題、大智慧組織落實；練習了自己的語言表達，也提高了自己文字水平。辛苦，一定有收獲。但我的內心，卻總是有一種隱隱的期待，期待重回到我的學校，回到孩子們的身邊。

那還是剛借用到市里工作一個月時，夕陽西下，透過四樓窗戶望去，孩子們背著書包，活潑可愛，開開心心地放學回家，這情景勾起了我對學校的想象，讓想起與孩子在一起的快樂情景。3年之中，我多次提出回學校去，但還是待了3年。

孩子心重，哪會輕易改行？3年后我終于回到我鐘愛的教育事業，并先后參與創建了3所學校，說是為了教育理想，更是為了教育的現實。2001年，創建地方第一個民辦學校，2003年，經營實小民辦分校，在這個過程中，我常常為收老百姓費用與辦半垃子學校的困惑中左右為難。只為孩子，不想別的——我調理好心情，懷揣自己教育的夢想。當然，也是在此期間，自主向上的辦學精神開始形成。

2007年8月，我來到現在工作的這所學校，是校長的身份。但我依然把自己當作一名教師，日日夜夜，以往訓練的基本功，養成的教師習慣，現在都用上了——紙條記錄、深入底線、站高望遠、目標定位、困難協調等等。我意識到，作為一名校長，做很重要，做就是思考與觀察、實踐與創造。也許是自己成長的經歷，讓我對自己做教師的標準有了提高，我要通過看社會去看教育，期盼現在的教育能改變未來的社會。早晨記問題、中午看新聞、晚上看書、用腳學習等習慣漸漸養成。不經意間，遇事看人，很容易將社會與教育聯系起來。

教育，因外有感觸，因內有感動。每天在校園里招呼孩子與送走孩子的時候，我常想：孩子，你的將來在哪？會怎么樣？現在我及我們最好應該做的是什么？什么是教育的及格標準與最優秀的學校……

孩子屬于社會，社會進步，孩子幸福。但為教育人，我們更要懷有敬畏之心，要敬重每一個生命在兒童生命成長的過程中，我們要為他們創造更適合的教育。我一直在理想與現實中妥協。這樣的一次次妥協，讓我感受到生活充實、長大成熟與充滿希望。

面向未來，送給與孩子一起長大的老師

老師，樸素的稱號，作為一名教師，要立場做一名對學生有用的老師，有公民的素養，有領跑的魅力。

努力源于目標，方法源于研究，激情源于熱愛。只要一輩子努力做個好教師，一定就能做上好教師。平凡的學校，平常的課堂，心與心的距離，似近非近，似遠恰近；之間呼吸，演示著我們日常的豐富、每個的第一、適時的選擇、適宜的正好。

教育的成功，在于教師的進步。改變，就是長大的進步；進步，就能體驗長大的幸福！長大的教師，需要自我的寧靜與致遠，需要日常對愛的堅守，需要平時對進步的追求。每位教師都是可以譜寫自己一生的幸福！

作為教師，要苦練教學基本功，要日日鉆研教材、天天了解學生。立足具體，又面向全體；與學生為伴，亦師亦友；注重交流與對話，尋找適合學生學教育；著意方式與方法，與時俱進。

只為貼近學生，教師要努力發現日常教育中的問題，選出主題，找到載體，尋覓方法，主動交流研討，讓教育的路越走越寬。讓做與想結伴而行，讓自己的風格，在影響學生成長之中“做”出來。作為教師，要明白，要理解，更要去探尋，探尋孩子與教師、孩子與孩子之間獨特的生存方式，探尋其中富有教育意義的故事。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真正懂得教育。

作為教師，還要開放教育視野與眼界，主動融入集體與社會，擁抱文明與進步，平淡而不平庸。我們的孩子，最終是社會的人。我們做教師、辦教育是為未來著想的。為了未來，我們努力不走或少走教育的重復路，只有教師的自覺、學生的自主與校長的自由，才能會有大氣的教育與文化的學校。

小學校、小學生、大文章。教師的平凡，顯現在建設現代學校的偉大之中。我們在教育中成長，我們在成長中快樂。

前面有燈，我在路上。

（作者系江蘇省淮陰師范學院第二附屬小學校長、江蘇省數學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