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文化特質對企業戰略的影響研究
——以勝利油田為例

邵雪廷

(中國石化集團勝利石油管理局鉆井工藝研究院，山東 東營 257000)

一、引言

企業文化與企業戰略是企業管理研究中兩個歷久彌新的領域。有學者指出，若企業文化不能與外界環境相適應，不能為企業自身戰略提供支撐，戰略、文化、領導的失調，就會導致企業最后的失敗。①Chow，Liu.The effect of aligning organizational culture and business strategy with HR systems on firm performance in Chinese enterprises.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2009，20(11):2292－2310.可見，正確認識企業文化對企業戰略的影響以及二者之間的深層次關系，對企業的長期健康發展意義深遠。

然而，分析企業文化與企業戰略間關系的相關研究并不豐富。在為數不多的相關研究中，學者們普遍認為企業戰略是通過有效的組織文化得以實施，企業文化會對企業戰略產生影響。相關的研究也主要集中于企業的某項職能戰略與企業文化的關系，如戰略人力資源管理與企業文化的關系、企業文化與市場戰略的匹配、企業文化對生產戰略的影響等。關注整體企業文化與企業戰略關系的研究則較少。由于學者們采用的企業文化和企業戰略的分類標準不同，導致此類研究成果相對分散、難以梳理。本文認為，不論企業文化和企業戰略如何分類，都是基于不同的文化特質和戰略特點。與其被各種類型的名稱所負累，不如深入其本質，探究企業文化特質對企業戰略特點的影響。

二、概念界定

(一)企業文化特質

企業文化是組織做事的方式，是組織的價值觀、信念和行為模式。企業文化特質則是對企業價值觀、行為模式的高度凝練，是區分企業文化類型的關鍵，企業文化的不同分類是對企業文化特質最好的體現。

Ansoff(1979)從組織發展導向的角度，根據企業在發展戰略上對風險容忍程度的高低，將企業文化分為穩定型文化、被動型文化、參與型文化、探索型文化和創造型文化，反映了企業文化對外部環境的關注和對外界變化的適應能力。Deal 和Kennedy(1983)將企業文化分為硬漢型文化、苦干型文化、賭注型文化和過程型文化。此種分類方式依據的是企業經營活動中的風險程度以及企業活動獲取反饋的速度，表現的是企業文化中員工的參與程度、企業的靈活性及對外部的關注。Ouchi(1980)、Desphande 及Webster(1989)等學者則從企業管理與控制的視角，把企業文化分成官僚式文化、市場式文化和團隊式文化，這種企業文化分類體現了企業文化對企業氛圍的塑造作用，其本質是對企業集分權程度的探討，是對企業戰略的適應與迎合。

上述學者對企業文化的分類都是基于一定的戰略指導思想，反映了企業對外部環境的關注、對內部要素的協調和組織成長的價值導向。但是，對于指導企業文化分類的原則和依據并未深入研究。Denison(1995)是第一位直接分析企業文化特質的學者，其研究成果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他從對外界的關注程度和對變化的反應能力兩個維度，認為企業文化應該包含使命性、一致性、參與性和適應性等四個特質，并采用案例研究法分析了不同企業對上述文化特質的關注程度和各種企業文化特質對績效的影響。①Denison，Mishra.Toward a theory of organizational culture and effectiveness.Organizational Science，1995，6(2):204－223.企業文化的使命性主要指的是企業文化應表達明確的企業愿景、目標和戰略意圖。企業文化的一致性是指企業的核心價值觀突出，各種規章制度與行為規范均要體現核心價值觀的要求，各部門密切聯系、協調合作。企業文化的參與性要求企業倡導團隊合作、積極授權、注重員工參與，重視員工能力的培養與發展。企業文化的適應性是指企業積極適應環境的變化，及時響應市場與顧客的需求，積極學習與創新、開拓進取。企業文化中代表穩定性的使命性和一致性，能比較客觀地預測組織利潤增長趨勢;代表靈活性的參與性和適應性，能很好地預測組織的創新能力;而代表外部導向的適應性和使命性，能很好地預測組織的銷售增長狀況。企業文化的本質在外部與內部的協調、穩定與變化的平衡中得到體現。本文后續研究將基于此展開。

(二)企業戰略特質

Miles 和Snow(1978)基于領導者對外部環境的判斷與認知，按照組織改變企業產品或市場的意愿將組織可能采取的戰略劃分為四類:防御者戰略、前瞻者戰略、分析者戰略和反應者戰略。②Miles，R.andSnow，C.Organizational Strategic，Structure and Process.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78，3(3):546－562.這四個戰略的內在差異主要體現在戰略意圖明晰度、對市場關注與判斷、競爭態度、創新變革程度等方面。戰略意圖明晰度，即企業戰略被組織成員明確、準確理解的程度;對市場的關注與判斷反映了企業戰略的對外關注度，并與競爭態度密切關聯。競爭態度積極的企業，在高度關注市場的同時，也高度重視創新與變革。前瞻者的戰略意圖最為明顯，對市場非常關注，競爭態度積極，主動進行創新變革。而反應者對待市場和競爭的態度最為消極，是一種不作為的企業戰略，在實踐中很少被采用。波特(1980)將企業的競爭戰略按照企業的市場范圍(單一市場/行業范圍)和企業的戰略優勢(成本領先/產品獨特性)兩個維度劃分為成本領先戰略、目標集聚戰略和差異化戰略。③邁克爾·波特:《競爭戰略》，陳小悅譯，華夏出版社2005年版。

Hambrick(1983)曾比較這兩種最為經典的戰略分類，并認為在一定程度上，這兩者是一致的。前瞻者往往在機會來臨時最先改變其產品或市場，這實質上是一種差異化戰略。而防御者往往努力保持其穩定的優勢，這種優勢通常來自于成本領先或者質量可靠(一種差異化戰略)。相較于波特(1980)的分類，Miles 和Snow(1978)更好地把握了企業間的戰略差異，擺脫了行業、企業規模甚至企業生命周期的限制。并且四個戰略特質能夠把困擾許多學者的戰略分類問題化繁為簡，深入到戰略差異的本質當中。因此，本文將采用這四個戰略特質(戰略意圖明晰度、對市場關注與判斷、競爭態度、創新變革程度)進行后續分析。

三、企業文化對企業戰略的影響

(一)企業文化與企業戰略的關系

在企業文化與戰略關系的論述中，有的學者基于戰略決定結構的認識，認為戰略也能決定文化，因為文化是組織中重要的非正式結構。持相反觀點的學者則認為，企業文化決定企業戰略，戰略應適應文化的發展與改變(胡瑋瑋、姚先國，2009)，特定的價值觀決定了企業戰略的選擇、實施和結果。這兩種爭論一直存在，也恰恰說明了企業文化和戰略相互融合與協調的必要性。從文化的角度考慮戰略是有益的，因為企業的成功通常取決于企業文化對戰略的支持程度。豐富的企業文化使得組織面臨新環境和新變化時能夠做出及時正確的反應，并能夠獲得各種利益相關者的理解，這對戰略變革與創新有重要意義。在擁有強大企業文化的組織中，組織成員的價值觀和行為規范高度一致，易于做出符合戰略目標要求的行動，特別表現在各種職能戰略的實施中。已有研究證明，成功的生產戰略背后，往往強調集體主義、群體導向;知識型文化是知識管理戰略成功的先決條件;市場戰略成功的企業有關注客戶、關注外部變化的文化。恰當的企業文化就像生物催化劑一樣，能夠催化企業的各種資源發生反應，實現企業戰略。①Niki Hynes.Corporate culture，strategic orientation，and business performance:New approaches to modeling complex relationships.Technological Forecasting and Social Change，2009，76(5)，644 –651.

(二)企業文化對企業戰略影響的路徑

具體來說，企業文化的使命性、參與性、適應性及一致性會對企業戰略產生如下影響。

1.企業文化的使命性對企業戰略的影響。企業文化使命性主要指的是企業文化應表達明確的企業愿景、目標和戰略意圖。企業戰略的選擇與戰略目標的確定，一般情況下是通過企業使命和愿景來指引企業戰略方向的。企業文化的使命性本身就代表企業最高層次的戰略意圖，反映了企業文化與戰略的共通性。企業文化使命和愿景為企業經營戰略的制定提供了基本依據、發展方向和目標。企業文化的使命性越強，員工對企業戰略的理解也越透徹，企業戰略意圖就越明晰。富有高度使命感的企業文化注重持續發展，必然要求企業高瞻遠矚，積極應變，以求長期生存。因而，企業會密切關注市場變化、積極變革以適應競爭需要，即企業戰略的對外關注度更高，競爭態度更積極，更可能推動創新與變革。同時，高使命性的企業文化會在成員間形成共同的、有高度責任感的價值觀和大局觀，企業戰略的實施要求于無形中成為組織成員的行為標準，促使員工做出符合戰略要求的行為。

2.企業文化的參與性對企業戰略的影響。企業文化的參與性要求企業倡導團隊合作、積極授權、注重員工參與，重視員工能力的培養與發展，即注重組織中人的發展。人的行為的發展和塑造本身就是創造和保持企業文化的最佳路徑，同時也是企業戰略實現的關鍵路徑。因此，企業文化的參與性越高，表明員工參與企業發展的程度越高，員工的責任感更強，更有利于企業員工了解企業戰略，提高企業戰略的明晰度，有利于企業戰略在組織中被正確的理解與執行。參與性強的企業文化，員工參與度越高，越能自發地關注企業的生存環境，為企業的創新與變革出謀劃策。在良好的參與氛圍中，個體的目標與組織目標有機融合，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大大提高，能夠主動監視環境變化并及時向組織反饋，個體的積極態度與組織競爭態度之間有雙向的推動作用，組織整體會表現的積極而有活力。

3.企業文化的適應性對企業戰略的影響。企業文化的適應性是指企業積極適應環境的變化，及時響應顧客需求，學習與創新，積極開拓進取的文化特性，反映了企業應變的彈性。企業文化的適應性本身就是競爭態度積極的企業戰略的體現，因為，只有積極進取的企業才會不斷求變、成長壯大。企業文化的適應性越強，企業的應變彈性越大，主動競爭的能力越強。企業文化的適應性已被證明能夠對企業的創新能力和銷售增長有很好的促進作用。企業文化的適應性越強，表明企業的學習氛圍越濃厚，越容易識別內外部環境的變化，并及時做出調整。企業文化的適應性越強，表明企業對創新越重視。強調創新的文化是創新的先決條件，有利于實現戰略彈性，在戰略創新中發揮基礎作用。②Bock，Opsahl，George，Gann.The Effects of Culture and Structure on Strategic Flexibility during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Journal of Management Studies，2012，49(2):279－305.企業文化的適應性能夠保證在戰略意圖不斷調整的情況下，員工的認知和行為積極適應新變化，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企業文化剛性對企業戰略的阻礙作用。

4.企業文化的一致性對企業戰略的影響。企業文化的一致性是指企業的核心價值觀突出，各種規章制度與行為規范均要體現核心價值觀的要求，各部門密切聯系、協調合作。通常情況下，企業文化的一致性越高，表明組織社會化越成功，員工越容易做出一致的行動，有利于組織內部穩定。企業文化的一致性越高，員工對企業文化的理解越一致，員工之間的溝通與交流越順暢，容易對企業戰略產生清楚一致的認識。但是，企業文化的一致性高，也表示企業文化的剛性較強，難以改變，不利于企業戰略的創新與變革。同時，企業文化的一致性越高，表示組織對穩定性的追求也越高，③陳傳明、張敏:《企業文化的剛性特征:分析與測度》，《管理世界》2005年第6期。對穩定性的追求可能會使組織怠于變化，出于對風險的控制，表現出的競爭態度也不夠積極。企業文化越重視內部一致性，集權程度越高，一定程度上會降低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同事上下級之間的溝通越不暢通，降低員工關注外部變動的主動性，阻礙上層領導更好的通過下級了解市場變化情況，從而導致對外部的關注不及時。另外，企業文化的高度一致性會使得組織新招聘的員工與原有組織文化有融合傾向，且與企業文化的要求保持一致的員工更容易晉升。長此以往，企業員工的思維模式固定且統一，容易形成“群體思維”，難以產生新思想，不利于企業創新。

(三)勝利油田的企業文化建設對企業戰略的影響

勝利油田勘探開發建設近五十年來，在實現自身發展的同時，為國民經濟建設、石油石化工業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勝利油田原油產量居全國第二，并已經連續30年保持年探明石油地質儲量1億噸以上。其企業文化頗具特色，曾先后榮獲“全國企業文化30年實踐十大典范組織獎”和“中國企業文化影響力十強”光榮稱號。

勝利油田的經營戰略是“打造勝利品牌，實現持續發展”，這是發揮勝利油田的比較優勢而做出的戰略選擇。勝利油田的共同愿景是“百年創新，百年勝利”，體現了勝利人開拓奮進、永遠創新的精神品質，展示了勝利油田從勝利走向勝利的美好前景。“從創業走向創新，從勝利走向勝利”是勝利人的精神，是勝利人一致的價值目標。勝利油田的經營理念是“以人為本，科技領先，效益至上，競爭發展”。從勝利油田的整個企業文化體系來看，企業文化的高度使命感充分體現了企業戰略的核心要求——“可持續發展”，反映了勝利油田的戰略意圖、對創新和變革的重視程度和企業積極的競爭態度。①李順祥:《論綠色企業文化的內涵及構建策略》，《山東社會科學》2012年第6期。例如，勝利石油管理局地質錄井公司開展“讀好書、講故事、論發展”活動，讓廣大員工參與到企業文化活動中來，并在讀書、講故事的過程中，對企業的發展方向和戰略目標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體現了企業文化參與性對企業戰略的積極影響。又如，海洋鉆井公司在企業文化建設中融入了企業戰略的要求。由于海洋鉆井公司的業務性質較為特殊，因而公司倡導“執行力文化”，要求員工嚴格執行操作規程，并創新載體、活化形式，強力推動文化理念入腦、入心，提高企業文化的一致性，防范生產危險發生。該公司對企業文化一致性的高度重視說明了企業文化一致性的積極作用——有利于企業現有戰略的推行。與此不同的是，在勝利油田鉆井工藝研究院這種知識型人才密集、注重創新的組織中，企業文化的一致性被弱化，轉而強調企業文化的創新性及對環境的適應性，并提出了建設“鉆堅仰高，競和自勝”的“鉆·研文化”價值觀念，鼓勵員工“崇本務實，敢為人先”的獨立思考和創新思維，以支持企業戰略的創新變革。再如，勝利發電廠把企業文化建設放在戰略高度，積極探索以創建國際一流電廠為核心的對標管理模式，向國際一流電廠看齊。對標管理既是企業的管理模式，又是企業戰略實施的重要策略，是企業關注競爭環境的結果，反映了企業文化對外部環境的適應性及企業戰略的對外關注。

四、研究結論與政策意義

企業文化的使命性、參與性、一致性與適應性等特質，總體上有利于企業戰略的構建與完善。但是，企業文化的一致性，與其他三個文化特質相比，對企業戰略的影響較為復雜，會對企業的競爭態度、創新變革以及對外關注度產生不利的影響。企業文化的一致性反映了企業文化的剛性特征，企業文化的剛性特征會阻礙企業戰略發展與變革。企業文化剛性指的是企業文化難以改變的屬性，主要來源于組織成員的認知剛性、組織的資源依賴性、文化的組織記憶特征以及組織社會化的影響。組織成員的認知剛性來自于個體固有的認知模式，它會阻礙個體接受新知識和新變化。組織的資源依賴性指的是企業文化是企業重要甚至核心的資源，其具有難以移動和復制的特點，也可能會阻礙企業新戰略的實施。文化的組織記憶特征是因為企業文化蘊涵著企業員工對企業過去經營取得成功的一系列經驗與體會，若新戰略與原有文化相抵觸就會遭遇較大阻力。組織社會化是將組織新成員吸收進組織文化的過程，它使組織員工的認知模式、價值傾向趨于一致，成為其行為剛性產生的根源，并進一步影響到企業的戰略調整。當市場環境發生變化時，企業戰略需要局部或全盤調整，企業戰略的生命力在于與環境變化之間的動態適應性。而企業文化是一個歷史概念，它的改變往往是長期過程，滯后于企業戰略，甚至可能阻礙企業戰略變革。

對于企業實踐而言，企業文化與戰略均植根于成員共享的各項組織資源，共同的根源是二者匹配與協調的基礎。從文化功能主義的觀點看，優秀的企業文化應該是隨戰略變革而變化的，能透過適當的組織結構與合理的人員配置與流動在組織成員間實現共享的價值觀，并以知識的形式在組織中擴散、傳播與傳承。企業要用前瞻的、發展的眼光看待企業文化與企業戰略的關系，要從戰略高度分析企業文化問題，從文化視角思考企業戰略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