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夜宴》是中國電影史上罕有的一部宮廷悲劇,“面具”是其獨具特色的表現(xiàn)手段之一,編導(dǎo)們通過“面具”賦予影片中人物以個性化特征和象征性意蘊,極具符號學(xué)意義,不僅是推動劇情發(fā)展的敘事性符號,它的所指意義已經(jīng)指向了我們的社會生存方式,因而也成為一個具有社會文化意義的象征性符號。
關(guān)鍵詞:夜宴;面具;藝術(shù)符號
作者簡介:袁彥博(1982-),女,河南南陽人,河南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教師,助教,碩士。研究方向:文藝學(xu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0-0-01
《夜宴》,在這部中國版的《哈姆雷特》中,故事雖然講得矛盾較多,但影片也不乏亮點,其中“面具”這一道具的設(shè)置就如神來之筆,極具符號學(xué)意義。
西方著名的心理學(xué)家榮格曾提出“人格面具”理論。榮格從古典戲劇中借用了一個概念:persona,它原指戲劇演員演出時所戴用的一種東西,這樣他就可以在劇中扮演一個特定的角色。榮格把這一概念引入“人格”問題領(lǐng)域,認為現(xiàn)實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有一個“面具”,它起的作用與演員演出時所戴的面具的作用是相同的:它可以使人去扮演一個并不是他本人的角色,這樣他就可以在生活中展現(xiàn)出一種與己有利的形象,社會就更容易接納他——這就是榮格的“人格面具”理論。[1] 這一理論告訴我們:為了生存,“人格面具”在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夜宴》這部影片,劇中幾乎每個人都戴著不同的“面具”。無鸞為了掩蓋內(nèi)心的悲憤,戴上了面具;厲帝為了奪取皇位,戴上了“面具”;婉后為了自己的欲望,戴上了“面具”;就連里面最為單純的青女,在死前起舞時同樣也戴上了“面具”。電影的結(jié)局也很巧妙,婉后在歷經(jīng)千辛萬苦登上王位時,被人刺殺,兇手是誰,導(dǎo)演沒有揭曉,其實是誰都無關(guān)緊要,可以肯定的是,那也是一個戴著“面具”生活的人。
一
影片中眾人都戴著“面具”,但“面具”的意義卻因人而異,從不同的人身上可以讀出不同的內(nèi)涵。
無鸞,一個單純的人。因為心愛的女人嫁給他的父皇,因而寄情山水,習(xí)藝度日,不問世事。但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隨著父皇被害,他已無法置身事外。這樣,一個原本無需“面具”(人格面具)的人,卻要經(jīng)常戴著面具。因為他性格柔弱,容易沖動,只有戴上面具,才能掩蓋他內(nèi)心的憤怒。在這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馮小剛的狡黠之處:他讓一個沒有“人格面具”的人戴上了面具,而且只有戴上這個面具,他才有可能免遭殺身之禍。導(dǎo)演通過“面具”這個道具,告訴了我們一個道理:一個單純、善良的人要想免于災(zāi)禍,必須要有一個面具——這的確是人世間的一大無奈。如果我們能夠悟出這個道理,就會陷入對人生深深的悲哀之中,陷入對人生不能保持單純善良的慨嘆之中——人,一個單純善良的人,必須要有一個面具才能生存下去。
厲帝,一個殘暴、陰險的人,他以忠誠的“面具”贏得了兄長的信任,然后弒兄篡位;他暗中派大批殺手追殺無鸞,在大臣面前卻擺出一幅寬容的“面具”。厲帝以一幅殘暴、陰險的“人格面具”達成了其篡奪王位、占有美人的欲望。然而,厲帝雖然陰險殘暴,相比婉后而言,卻顯得簡單,不然也不會為了美人,竟自飲毒酒,死于并不愛他的婉后的懷中。
而對婉后而言,她確已達到了使用“面具”的最高境界——將自己的臉變成了“面具”。電影中的婉后,深藏不露,城府極深,將欲望隱匿于無形的“面具”之后。在厲帝面前,她展現(xiàn)的是嫵媚的風(fēng)情。暗地里,卻以青女為人質(zhì)要挾其兄,挽救太子無鸞,并使太子成為奪取皇位的棋子;并毅然決然地謀殺對她恩寵有加的厲帝。婉后最愛的茜蘇紅,是其欲望的最好注解——紅色,象征著熊熊燃燒的欲望。而婉后“面具”掩蓋下的重重欲望最終也像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樣吞噬了她自己。
二
在眾生互相殺戮、血腥角力的時代,眾人在互相傾軋中同歸于盡。青女死于毒藥,厲帝死于毒藥,無鸞死于毒藥,婉后雖然沒有被毒死,卻也未能幸免于難。所有的毀滅皆因一個“毒”字。毒就是邪惡的欲望,是人永無休止的欲望。馮小剛的思考顯然沒有僅限于此,他還指出了欲望擴張的原因——人生的寂寞。人因寂寞而生欲望,但欲望的達成并不能排遣寂寞。在此意義上,雖然無鸞、青女、厲帝、婉后的結(jié)局都是死亡,但他們的死卻不可同日而語。
厲帝,為了江山,不惜弒兄篡位;為了美人,不顧有悖人倫。百般算計的他,卻始終沒有得到真正的愛情。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婉后要置他于死地時,他心灰意冷,“你敬的酒我豈能不喝!”厲帝最終自飲毒酒而死于美人之懷,可見欲望即使達成也并不能排遣寂寞。
婉后,“面具”雖然戴到了最高境界,卻也未能擺脫被毀滅的命運,被一把突如其來的越女劍所殺,她竭力尋找兇手,卻空不見人……兇手是誰其實無關(guān)緊要,從她邁入欲望之門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必然會被欲望所毀滅。
青女,有著一顆單純的心,她對愛情至死不渝。為與愛人常相廝守,她自愿奔赴塞外苦寒之地;為紀念愛人,她獻出凄婉的歌舞。她那“愛情不會變”的誓言也在凄美的絕唱中始見光華。
無鸞,堅守著單純與善良,他藐視一切權(quán)力和欲望,他懷著單純的復(fù)仇心理,他的爭斗以替父親復(fù)仇開始,迅即以仇人的滅亡而終,沒有摻雜任何的貪婪欲望。但他的悲劇在于,在這個陰謀與愛情,欲望和仇恨交織的宮廷,他被無奈地放置在愛恨情愁交織的羅網(wǎng)之中,這使他那顆單純的心根本無法負載,死亡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好的解脫。當(dāng)死亡來臨,他卻感到莫大的欣慰:“能死,真好!”的確,倘若回到宮廷,生命于他,只能是悲劇的延續(xù)。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他在青女臨死之際,終于明白青女是唯一真心愛他的人,他也終于告訴青女:“有你,我不寂寞。”
在青女和無鸞所戴的面具下面,是一顆單純善良的心;而在厲帝和婉后沒有戴面具的“面具”下面,則隱藏著無窮的欲望。厲帝和婉后被欲望所糾纏,又最終被欲望所毀滅;而兩個單純的、原本不戴“面具”的人卻得到了最終的幸福。真摯的愛情最能感人肺腑,影片也正是在此意義上道出了主題:百般算計不如一顆單純的心。
從“面具”這個藝術(shù)符號來分析,《夜宴》就不只是一部單純的娛樂片,它在視聽狂歡的盛宴中蘊涵著對人生的抗議與反思。影片中的“面具”,已不僅是一個推動劇情發(fā)展的敘事性符號,它的所指意義已經(jīng)指向了我們的社會生存方式,因而也成為一個具有社會文化意義的象征性符號。
參考文獻:
[1]、霍爾等. 榮格心理學(xué)入門[M].馮川譯. 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 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