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定法而有活法

摘 要：《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是一本非常有特色和非常有價值的古文選本，對于古文學習者來說可以算是一本非常不錯的讀物。本文對胡懷琛編著《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從優點和不足兩個層面進行了詳細的分析探討，以期能對《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所具有的學術價值及其表現出來的失準之處進行歸納縷析。

關鍵詞：《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亮點；不足

作者簡介：莫麗莎（1984-），女，廣西南寧人，漢語言文學研究生，廣西紡織工業學校講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0-00-02

清代曾有一種古文選評著作《古文筆法百篇》，由清人李扶九、黃仁黼共同編選，選取文學史上有影響的古文，加以評點，影響較大。但本文所論的此種古文選本，雖然書名中同樣有“古文筆法百篇”的文字，卻并非上文所說的那一種，而是由民國時期胡懷琛編選的，書名全稱乃是《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

胡懷琛（1886～1938），字季仁，號季塵，安徽涇縣人，是民國時期有一定影響力的文人，與柳亞子同為“南社”詩人，著有《江村集》等多種文學作品。編選古今文選亦多，如《中華民國名人詩選》、《故小說家詩選》等?！堆晕膶φ展盼墓P法百篇》為其所編選古文集中很有特色的一種。

《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以下簡稱“百篇”）選取上起先秦《戰國策·田需對管燕》、下至明人法若真《志壑集詩文序》止的百篇不同題材的古代散文，按“筆法”即寫作方法進行分類，每類多者十篇、少者一篇。而編撰者開列的“筆法”竟有三十二種之多，令人眼花繚亂。各篇均附胡氏的譯文。而胡氏又幾乎于每篇之下都引用清人林西仲之評語，也是一個特色。另外，此書的1984年重印版中，還加入了對難字的注釋、注音以及今文翻譯。

一、《百篇》的“亮點”

（一）選文短小精悍，基本合乎編者自詡之“大都千人叫好之作”標準。本書“例言”第二條云：“本編選文，自周秦迄于明代，大都千人叫好之作。”對照書中的選文，應該說選者的這個自詡是基本合乎事實的。

《百篇》作為一個面向通俗讀者群的古代散文選本，在選文上多依著前人已有的選本而另作刪汰。比如清代影響最廣的《古文觀止》，選文222篇，而只選100篇的《百篇》就要在此基礎上做進一步的挑選。而且其編選年代為民國時期，所以也要相應地除去《古文觀止》里為人詬病的一些帶有八股文氣息的文章。因此，《百篇》雖晚出，但從作為通俗讀本的學習古代散文的入門書籍而言，可能要算是比《古文觀止》等更適合的選本教材。《百篇》所選定的100篇散文里，題材不限，史傳、論說、札記、游記、雜文小品等通體皆備。選文大都短小精悍，素負盛名，短者只有三四十字，長者也不過三四百字，然基本上可說是短長通神，比如不同題材的散文都有篇幅短小的作品。如記事文《中射士論不死之藥》107字；銘文《陋室銘》81字；說理文《猿說》105字等等。

（二）大多篇章引用林西仲評語對選文進行點評，有助于讀者理解、體味。林西仲，即林云銘（1628～1697年），西仲是其字，號損齋，清初閩縣（今福州市區）林浦人，是有名的文章評點家。林西仲在《百篇》里的評語，大部分來說都用語精當，有些評語見解獨到精辟，有些則在文字上富有趣味，從中可見評者心跡。這對于讀者來說是有助于理解和體味的。比如《叔向賀韓宣子之貧》，林西仲評論此事與柳宗元賀失火性質不同：

叔向賀貧之說，舊評以為翻案文字，與柳子厚賀失火一樣奇創。不知王參元以富名掩其才名，人不敢薦，一失火，便可賀。此則借一賀字，逗出德來，以為勸勉……

……所謂高明之家，鬼瞰其室，無害即是利也。不知其所當憂，將改賀以為吊矣。宣子聞言以存亡為謝，且為全宗受賜，豈溢詞哉？是一篇極正當文字，如何認作翻案看？

對一些歷史典故也做說明兼評點，有普及文化的意義。如點評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的劉伶的《酒德頌》：

伯倫裸體而處，其友譏之。答曰：“君何為入吾褲中？”此即以日月為扃牖之說也。其出也，掛酒榼于車，令人荷鍤隨之，曰：“死便埋我。”此猶挈榼提壺之說也。是頌絕不假飾一字，雖不可訓，然七賢中較之錢癖，則遠過之矣。

林西仲評語中，也略有些矯枉過正的偏激之詞。如與約略同時期的金圣嘆這樣的評論家相比，林的點評文字的飄逸性和靈動性則稍顯不足。然總體觀之，他的點評是屬于比較公允而四平八穩的，這是有利于古文初入門者的學習與揣摩的。

（三）各種筆法名稱的擬定，見出編者良苦用心，總體看是有益的?！栋倨穼⑺x的全部古代散文按“筆法”之名分三十二類為經，每一類則以文章創作年代排列為緯。依編者的意思，是希冀以此三十二種作文之法使得觀者“觸類旁通，學者可以隅反”。從總體上看，《百篇》所列三十二種寫作方法，其分類方式和選文基本相互吻合。如此繁多的各種筆法名稱的擬定，確乎可見編選者的良苦用心，這同樣對于不得寫作之法而入的古文初學者是有益的。至于其中也還有些不當處，下文還要略論。

二、《百篇》的不足

（一）三十二法的劃分，過于瑣碎。如上所言，《百篇》三十二法劃分，雖有益于學習揣摩各種作文之法，但從另一角度反觀之，將一百篇散文分為三十二種為文技巧，難免有稍嫌瑣碎之感，這也有可能是《百篇》編者胡懷琛為了逞其才學而故做堆砌的結果?！栋倨分杏性S多筆法名下的選文開列得很少，有些筆法僅列一篇選文，如 “步步停頓法”“起訖不平法”“寬題狹做法”。另有17種寫作方法，即：“一字立骨法”“抑揚互用法”“虛境實寫法”“夾敘夾議法”“純用敘述法”“匣劍帷鐙法”“復筆取神法”“虛字取神法”“寫景琢句法”“先喻后正法”“用筆矯變法”“結處點睛法”“小題大做法”“三段分敘法”“前后叫應法”“兩兩相較法”“托物寓意法”，則各僅有二篇例文。

作為一本古文讀本和寫作“指導書籍”而言，這些選文作為筆法的例證顯得說服力不夠；從作為讀者閱讀學習的角度來看，例文匱乏的后果是也同樣無法滿足閱讀和學習的要求。歸根結底來說，一些筆法選文的不足也就是因為《百篇》筆法劃分過于瑣細所致。

（二）一些所謂“法”只是某種藝術特色，并非筆法。如《百篇》重印說明所言，有的“法”“也有它的局限性，有的不一定十分準確”。然校點者終究沒說出失準之處在哪。依筆者個人看法，這個弊病同第一條毛病似乎有些因襲關系。編者也許為了貪圖筆法數量之多，抑或其本身無意為之，而將一些只能算是文章特色，并不屬于作文技巧的“法”也列入《百篇》之中。據筆者分析有以下幾種“筆法”，其實是不能稱之為寫作之“法”的：“措詞得體法”，有《賜南粵王趙佗書》《報文帝改帝號書》等四篇；“寫景琢句法”，有《答謝中書書》《山中與裴秀才迪書》二篇；“步步傳神法”，有《五柳先生傳》《寒花葬志》等七篇，其實所謂 “步步傳神”，也是從藝術風貌、藝術特色而言，不是什么“法”；“用筆矯變法”，有《陳軫對秦王逐必之楚》《讀孟嘗君傳》二篇，此法大概謂之以文筆變化多端，同樣屬于藝術特色。

（三）林西仲之評語大抵皆是就文論文，一般均未論及編者所定的此類筆法；而除了引用林西仲評語，編者本身的點評之語又寥寥無幾。這就使得讀者難將所提某法與例文在這方面的具體體現聯系起來。評點人林西仲和編選者胡懷琛，兩人年代相距數百年，自然無法做評校上的“隔世協商”。胡懷琛選林西仲作為《百篇》的絕大部分選文評點配之以自己歸納總結的三十二種“筆法”，實際上是一種偷懶之舉，在客觀上不可避免地會在這兩者之間的銜接上面出現斷裂。因此，從《百篇》體例編排的實際閱讀效果而言，除去非常少數“誤打誤撞”而正好點評和“筆法”接近一致的明顯例子之外，讀者很難將林西仲的評點與胡懷琛所列各種“筆法”聯系起來，這是一個不小的遺憾。

（四）“重印說明”稱評點者林西仲“是清代乾隆時進士”，誤。本書選編“例言”第二條：“本編選文，自周秦迄于明代。”即選文作者時代最近者為明代人。而另外據《百篇》中法若真《志壑集詩文序》一文，正文中法若真稱“吾友林生西仲”，文后評點中稱“受業林云銘謹識”，即是說自己為法若真的“受業”即學生。如林為乾隆時人，必不可能是明代人的學生。另據本文前述，查《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知林為順治進士。

長期以來，這本《言文對照古文筆法百篇》，由于受到清代眾多著名散文選本的影響，珠玉在前，故向來為人忽視。查閱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與此書相關的論文，僅有一篇。 “文無定法而有活法”，本書提出了數十種為文之法，有其參考價值。因此，對《百篇》進行一個總體評述，縷析其有學術價值的地方和歸納其失準之處，可能也算得上是有研究價值的一個小課題吧。

參考文獻：

[1]、胡懷琛編著，吳曼青校點，古文筆法百篇，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2]、薛建華，寫作技巧“十法”——讀清代《古文筆法百篇》，嶺南學刊，199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