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中國(大陸地區)兒童文學締造了市場神話,奇跡般地從上世紀末與讀者相疏離、在困境中掙扎的局面中走出,迎來了發展的春天。我們可以來看一些數據一盡管文學不是經濟學,數據不能成為論證文學發展好與壞的一個根本標準,但它也可以作為一個重要的參照系數。1998年《兒童文學》雜志發行六萬冊,江蘇少兒社的文學期刊《未來》、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的文學期刊《巨人》、《兒童文學選刊》停刊。當時還有句順口溜描繪這個狀況:“巨人”倒下了,“未來”沒有了。十年之后,《兒童文學》雜志發行超百萬,《巨人》等雜志紛紛復刊,此外,一些新的刊物在民營資本的運作下創刊了,比較著名的如《讀友》雜志等,很多期刊都由月刊變成了旬刊或者半月刊。一些原本和兒童文學毫不沾邊的出版社也開始積極介入這一領域,全國581家出版社,有523家出版童書。曹文軒的《草房子》十年間印刷了130次,楊紅櫻的“淘氣包馬小跳系列”累計銷售2000多萬冊。根據這些數字的今昔對比,基本可以作出這樣一個判斷:新世紀前十年的兒童文學贏得了市場,贏得了讀者,與慘淡經營的成人文學相比,兒童文學是“風景這邊獨好”。然而,與兒童文學在市場上這種“沸騰”的狀態相比,它依然是沒有獲得主流文壇承認的地處邊緣地帶的“小兒科”,可謂是市場的寵兒文壇的棄兒。兒童文學在市場上的走紅究竟是出于僥幸和偶然,還是潛藏著對整個文壇都富有價值的啟示?就兒童文學自身而言,在“撲向”市場完成原始積累之后該如何在藝術層面上進一步完成自我的提升?這都是值得思考的話題。
尋找自我:新世紀兒童文學的參照坐標
進入21世紀之后,面對市場化、網絡化的時代新情勢以及這個時代孩子們新的閱讀期待,兒童文學創作進入了一個劇烈的轉型期,在創作理念、審美追求和精神走向上都有了新的特征。筆者認為新世紀兒童文學的“井噴”狀態不是偶然的,而是長期培育的結果。它凝聚著十余年來兒童文學作家和出版人探索突圍的艱辛汗水,顯示了他們感知時代新變化的敏銳、渴望進入世界兒童文學坐標的雄心和醇化鍛壓創作技藝的激情,積淀了更多理性的成功的藝術經驗,獲得了越來越明晰的方向感。當然,瘋狂的“速度”也會導致偏離正常軌道的潛在危險,因而有評論家說當下兒童文學出版出現“大躍進”景象,雖為一家之言,也不失為一劑貼在狂熱的兒童文學額頭上的有益的清涼劑。
兒童文學的興替演變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不斷尋找自我的歷程,兒童文學作家和出版人對“寫什么”、“怎么寫”、“寫給誰”等等這些創作中的核心問題進行了新的探索和思考。“校園幽默小說”、“幻想小說”、“全媒體小說”、“分級閱讀”、大規模譯介國外作品和整理回顧本土經典、閱讀推廣……這些值得人關注的現象都顯示出這些年兒童文學處于一種“四處張望”的姿態,試圖在不同的參照坐標系下確立自我的原點,看準發展的方向,汲取前行的動能。
——“向內看”。最近十年兒童文學作家和出版人基本以孩子喜歡不喜歡作為檢驗一部作品成功與否的重要標準,因而他們把相當的精力用在研究兒童的內心世界,把握他們的閱讀心理和審美期待上。一句話,要到孩子們中間去。參與閱讀推廣活動是最近幾年兒童文學作家們非常青睞的一種形式,至今樂此不疲。到2009年,一些出版社和閱讀推廣人開始嘗試“分級閱讀”。分級閱讀起源于發達國家,在香港、臺灣地區發展了十幾年。少年兒童在不同的成長時期,閱讀性質和閱讀能力是完全不同的,分級閱讀就是要按照少年兒童不同年齡段的智力和心理發育程度為兒童提供科學的閱讀計劃。這預示著兒童文學作家們在今后的創作中會更加細致,為“兒童”這個寬泛概念下的每一個亞群體,提供更為到位的有針對性的作品。我們不一定都選擇要去閱讀推廣,但是,兒童文學是個特殊的文類,它主要是成年人寫給少年兒童看的一種文體,是個特別顧及到閱讀者年齡層次的這樣一種文體,它的分類需要很細,你寫作的時候,有沒有考慮自己的作品是為0-3歲,3-6歲,6-12歲,還是12-15歲、15-18歲的孩子看的?假如我們心里沒有裝著這樣一個預設的閱讀對象,我們的寫作很可能會無的放矢。雖然閱讀推廣活動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需要規范,但筆者認為這是兒童文學能夠如此迅速地進入課堂、進入孩子們心中的一個重要原因。
——“向外看”。評論家方衛平認為:“與20世紀80年代前后原創兒童文學的異常活躍而譯介作品相對居于歷史配角地位的狀況相比,今天的兒童文學譯介作品在某種程度上扮演了更為重要的時代角色。首先,譯介作品所引起的不脛而走的閱讀時尚和流行口味常常令人瞠目結舌,哈利·波特旋風、冒險小虎隊在小讀者中的閱讀流行,都制造了這個時代兒童閱讀的神話和奇觀。其次,那些優秀的引進作品,為我們提供了兒童文學的一個令人興奮和神往的藝術參照系,豐富著我們對于兒童文學的藝術了解和審美經驗。”這十年兒童文學的譯介和引進也不外乎經典和暢銷書這兩大類,就經典類作品而言不再是對一些耳熟能詳的作家作品的重復出版,而是在強調經典性的同時也注重當代性,并把更廣泛范圍內的作家和作品納入了視野。如新蕾出版社推出的“國際獲獎小說系列”和湖南少兒社的“全球兒童文學典藏書系”,里面大部分作品都是首次引進。“全球兒童文學典藏書系”更把目光投向了小語種國家。暢銷書進入中國讀者手中的速度幾乎與國外出版同步,引進美國暢銷小說《暮光之城》(斯蒂芬妮·梅爾著)的接力出版社這樣宣稱:“讓你與全球流行的閱讀前沿無限接近。”最值得關注的是,除了引進文學作品,中國兒童文學理論界還首次(自1949年之后)系統譯介引進了國外研究成果《當代外國兒童文學理論譯叢》(方衛平主編,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和《當代西方兒童文學新論譯叢》(王泉根主編,安徽少兒社出版),作者均為西方當代長期致力于兒童文學理論研究的專家學者,這兩套叢書帶來了西方兒童文學學者和專家的新觀念、新思維、新方法,必將影響和促進我國兒童文學創作和話語更新。通過最新的經典『生的西方兒童文學作品來把握世界兒童文學走向,并從中獲得精神資源和藝術滋養,從而提升我國原創兒童文學的藝術品格,尋找新的藝術生長點,并最終能夠在世界兒童文學中占有一席之地,應該是當下兒童文學界最迫切的一種愿望。事實上,圖畫書和幻想文學的興起和成長都是直接來源于對西方兒童文學的借鑒。
——“向后看”。對于本土經典作品大規模的回顧與整理是這些年一個值得注意的出版現象。尤以湖北少兒社推出的“百年百部中國兒童文學經典書系”為頂峰。這樣“扎堆”的出版現象反映出在令人眩暈的斑駁繁復的多元的創作態勢下,兒童文學作家和出版人想抓住一種經過時間和讀者檢驗過的形成共識的藝術原則和價值標準,頻頻的回望其實是為了看清和堅定未來的路,而對經典的反復溫習也是抵御商業化帶來的喧囂浮躁的有力武器。
——“向下看”。兒童文學作家和出版人的眼睛是朝下看的,他們努力想認清和把握自己立足的這個時代,渴望把根須深深扎進自己腳下的這片堅實的土地。電子傳媒正深刻影響和改變著文學作品的傳播方式,“全媒體”小說的出現就是對電子傳媒閱讀時代的一個積極的未雨綢繆的回應。所謂“全媒體出版”,即一方面以傳統方式進行紙介質圖書出版發行,另一方面以數字圖書的形式,通過手機平臺、互聯網平臺、數字圖書館、手持閱讀器等終端數字設備,進行同步出版發行。如中國輕工業出版社推出了金曾豪的全媒體動物小說《義犬》,盛大文學與浙江少兒社聯手推出了全媒體小說《查理九世》。這些作品以圖書、網絡、手機形式同步發行,它們的面世標志著少兒圖書出版新潮流的涌動。
榮光與困境:新世紀兒童文學的特點
新世紀兒童文學一路走到現在,已經從最初面對市場化、網絡化時的焦躁和迷惘多了一份從容和淡定。但它依然如一架超速行駛的飛機,很難保持兩個機翼的平衡,常常顧此失彼。它的榮光往往也是它的困境,它的長處同時也可能是它的短板,從某種意義上說,新世紀的兒童文學一直是在悖論中前行。
——“通俗化”寫作的熱鬧與“藝術寫作”的寂寞。評論家朱自強曾經指出,“通俗”的兒童文學和“藝術”的兒童文學的分化,“是進入新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發生的最有意味、最為復雜的、最大的變化。”在兒童小說的創作上這一點尤其突出。事實上,通俗的兒童小說的興起,在新世紀以后非常顯眼,這也是應對兒童疏離閱讀的一個產物。在通俗兒童小說里,主要有四類:第一類是以楊紅櫻為代表的適合小學生閱讀的校園“頑童”小說,代表性作家還有郝月梅、趙靜等,這一類小說主要突出其幽默、輕松、滑稽、搞笑的特點,目前在市場上最為暢銷,以至于形成了“楊紅櫻現象”,它的喧鬧甚至遮蔽了兒童文學作家們在其他方面的努力。第二類如成立于2002年的“花衣裳組合”,以青春、都市、時尚的青春小說作為自己的主攻方向,代表作家有郁雨君、伍美珍、饒雪漫等。如今,盡管“花衣裳”作為一個組合已經解散了,“單飛”后的三位女作家卻都已成長為少兒暢銷書榜上名列前茅的佼佼者。第四類是偵探、玄幻、奇幻等類型化小說。作家有李志偉、楊鵬、楊老黑等等。
和通俗兒童文學大行其道相比,堅守“藝術寫作”的作家相對比較寂寞和艱苦。除了曹文軒的長篇小說《青銅葵花》以及沈石溪的動物小說暢銷不衰外,很多苦心孤詣在藝術上多有求索的作家的創作,他們的光芒被遮蔽在通俗兒童文學巨大的陰影里。很多對當下兒童文學沒有深入閱讀經驗的人,隨手拿起一本流行讀物,難免會產生“太淺顯”、“文學性”不夠的判斷,并進而以偏概全,以為這就是當下中國兒童文學的全貌了。事實上,除了上述提到的那些作家,我們還應該看一看黑鶴的動物小說如《黑焰》,三三的成長小說如《舞蹈課》,張之路的幻想小說《干雯之舞》,林彥的散文集《門縫里的童年》,曹文軒的“純美繪本系列”(《癡雞》、《菊花娃娃》、《一條大魚向東游》、《最后一只豹子》),熊磊、熊亮兄弟的圖畫書,湯素蘭的短篇童話集《紅鞋子》,冰波的長篇童話《阿笨貓全傳》,金波的《烏丟丟的奇遇》,高洪波的幼兒童話《魔筆熊》,王一梅的短篇童話《書本里的螞蟻》,湯湯的短篇童話《到你心里躲一躲》,王立春的兒童詩集《騎扁馬的扁人》……這些作品雖然不是超級暢銷書,但我仍然認為是它們代表了新世紀兒童文學的本質和高度。
“通俗”和“藝術”的寫作雖然都是文學,但是它們還是有各自不同的創作規律和評判標準的。如果不把他們放到各自的評判標準下去言說,而僅僅以小讀者的喜歡與否成為唯一的評判標準,自然,這將造成誤讀。對于當下的中國兒童文學來說,不是“通俗”類的兒童文學作品太多了,而是在龐大的數量之中可資篩選的精品太少了。盡管偵探、冒險、玄幻、校園等等類型化的作品很受讀者歡迎,但是,我們依舊不能說我們已經有了成熟的類型化作家。
——“童年文學”的風光與“少年文學”的黯淡。早在20世紀80年代,評論家王泉根提出了兒童文學應該分幼年(3-6、7歲)文學、童年(狹義,6、7-11、12歲)文學和少年(11、12-16、17歲)文學三個層次。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少年文學一度十分興盛,形成了“兩頭大中間小”的格局——即幼兒文學和少年文學多而童年文學少。但到新世紀以后,前面已經談到,隨著楊紅櫻的走紅,適合小學生的童年文學迅速興起,這本來是件好事,改變了過去不均衡的格局,但是,舊的空白填補了卻又產生了新的空白——一度繁茂的少年文學衰落和黯淡了。那么原本看少年文學的那些讀者跑到哪里去了呢?這就牽涉到新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的另一個重要現象——低齡化寫作,也就是80后寫作的前身,青春文學的始作俑者。1996年深圳16歲的高中女生郁秀寫的校園小說《花季·雨季》出版,隨后北京少兒社推出了由一群中學生創作的“自畫青春”叢書。事后看來,這套叢書充滿了預言性和對于低齡化寫作的一個最為準確的口號一“自己寫自己”,這個口號透露著驕傲,同時也是傳統兒童文學作家們的一種悲哀——這種悲哀事實上在曹文軒發表于1988年的一篇文章中就看到了端倪,他在這篇著名的《覺醒、嬗變、困惑:兒童文學》中說:“我們的少年所處的文化氛圍與過去大大的不一樣了。生活使現在的孩子組成了一種嶄新的心理結構。現在一個10歲少年與10年前一個10歲少年,思維方式、感情方式都不一樣。”他還引用小說家兼科學家C.P.斯諾說:“本世紀之前……‘社會變化如此之慢,以致人們在整個一生都感覺不到這種變化。然而,現在卻不是這樣了。變化的速度大幅度增長,甚至我們的想象力都跟不上。”我認為正是這種令人頭暈目眩的高速的變化,造成了兒童文學作家們對于這一代人生存狀態的陌生。因而這一代成長起來的孩子就只能“自己寫自己”。隨后,在新世紀,韓寒、郭敬明、張悅然借助新概念作文大賽這個契機脫穎而出,使得低齡化寫作現象演變成了一個更廣范圍內的文學現象,就是現在大家耳熟能詳的80后現象。他們幾乎一夜之間就搶走了“少年文學”這塊地盤,易幟為“青春文學”,把“少年文學”原本的讀者群成功地吸引到了他們身邊。整個兒童文學界從創作、出版到評論,對此都保持了沉默,也許是因為忙著鞏固童年文學的地界,無暇他顧。傳統兒童文學作家或許會以80后的文學技巧尚顯稚嫩來掩飾,但是,韓寒小說中所傳達出的對于應試教育的叛逆,郭敬明小說中無處不在的孤獨、傷感的情緒,提示我們對于他們生存中的困境和他們內心的渴求,確實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2011年年末,二十一世紀出版社召開了“兒童文學與后兒童時代的閱讀研討會”,會議的一個重要議題就是怎么把“少年文學”這塊失地收復回來,這是沉默了近十年的兒童文學界對這個問題首次作出公開的回應和認真的探討。
——“市場”的擴大與消費主義寫作。出版和發表陣地的迅速擴張,使得兒童文學作家們顯得緊俏起來。但出手太快的稿子難免有欠缺打磨的遺憾,而缺乏競爭的隊伍,常常會在藝術上產生惰性。商業化的寫作氛圍也難免會讓創作心態變浮躁,作品藝術質量變粗糙。為了追求暢銷,新世紀兒童文學一度出現都市化、貴族化的傾向,淡化苦難,取消寫作的難度,追求消遣的娛樂的消費主義的寫作。中國3.67億少年兒童有二億多生活在鄉村,更有5000萬留守兒童,但在2007年之前,當下農村少年兒童的形象在兒童文學創作中基本是缺席的。兒童文學本應該是最具同情心的一種文學,如果兒童文學不關心弱者,只供一部分孩子消費,滿足他們的消費的欲望,那么兒童文學必然喪失了其敢于擔當的天性。幸運的是兒童文學界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不久這一傾向就得到了遏制和轉變。
——“叢書”的熱鬧與“單行本”的冷清。這些年兒童文學的出版講求規模和速度,無論是經典還是原創,大都以“叢書”的形式出現。或者是一批作家集體亮相,或者是一個作家的一系列作品同時出版。一個初登文壇的新人,一出手就是三五本甚至七八本作品已經是屢見不鮮的事情。相比之下,單行本的出版就顯得比較冷清。這些叢書的策劃出版顯示了少兒出版的實力和魄力,好處是讓很多經典作品能夠全面地展示給讀者,讓很多年輕作家得以集中亮相。但有些叢書,尤其是作家個人系列作品,也容易造成形式上的宏大和內容上的貧乏之間的矛盾。一個作家,短短的時間內就推出一套甚至幾套書,每一套又是好幾本,拿在手中,有時會有“雞肋”的感覺——書中時不時會顯現出作者的才情,但是,這些才情稀釋了,攤薄了,題材也趨于同質化。藝術貴在創新,但這些叢書的一個致命傷在于單調與重復。認真地雕琢一部作品,使之內容豐厚,在今天變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對于一個新人來說,“叢書”這種寫作形式對于自身的藝術才情不可避免地存在著揮霍和浪費,從長遠來看,藝術才華被過度榨取,是不可能不影響到一個作家的藝術生命力的。
——長篇的“單調”與短篇的“繁復”。這些年來兒童文學在出版的數量上是相當繁榮的,但在題材上比較單一。受出版社青睞的基本上以長篇作品為主,在長篇中,又以校園小說為主,在校園小說中,又是以“頑童”為主角的適合小學生閱讀的熱鬧型校園小說為主,因此,撇開長篇兒童小說驚人的發行量,我們會發現,對于兒童生存狀態反映的深度與廣度,對于兒童文學藝術探索的深度與廣度來說,“短篇”創作以及包括童話、詩歌、散文等等門類所取得的成就是遠遠地被忽視和低估了。
——尋找藝術生長點的熱望與跑馬圈地的浮躁。前面已經提到,在西方兒童文學的影響下,“幻想文學”和“圖畫書”這兩個文體在中國發展勢頭很盛。這些探索開拓了創作和出版的空間,使之成為新世紀兒童文學新的藝術生長點。但是在市場的指揮棒下,一味地想用新穎的形式吸引讀者的眼球,出版社和作家似乎都沒有足夠的耐心沉淀下去,而只有跑馬圈地的浮躁。這使得一種文體還沒有得到充分開掘就匆匆地一掠而過,比如校園小說流行了好多年,但基本上是對楊紅櫻模式的復制和跟風,使得這個類型的小說在“淘氣包馬小跳”之后沒有產生更有深度和力度的好作品,而創作和出版的風向就已經開始轉向動物小說了。2011年的動物小說也開始出現跟風和同質化的問題。圈了地只淺淺挖幾個坑就走,不肯下力氣打出甘美的泉水,實在是有浪費資源之嫌。
重新出發:新世紀兒童文學的未來發展走向
——重視兒童文學的人文情懷。從最近出版的一些兒童文學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堅守人文情懷,少些商業化的味道,正在成為一種越來越明晰的寫作理念。表現在藝術趣味上,就是以前流行的搞笑的、滑稽的、熱鬧的元素,正漸漸被一種硬朗的、關注少年兒童內心成長經驗復雜性的寫作所替代,這其中包括了對農村留守兒童等社會新生問題的關注,包括了動物小說和鄉土小說的重新崛起。上海師范大學教授梅子涵說:“我們應當羞于把很多隨隨便便的文字拿來當兒童文學。我們不可以拎來一個‘多元’的詞,就把破破爛爛也當成兒童文學。我們心里的兒童文學就是應當很精致,很風趣,很干凈,很像金色的向日葵,看著它,一個孩子能知道太陽在哪里,成年人也能知道。我們都不要飛快地寫。我們想著安徒生的味道,想著愛麗絲和小王子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寫作真正的兒童文學理應心里就是朝向那種味道,朝向經典的路途的。”他所提倡的這樣一種朝向經典性的“慢寫作”,應該會成為未來兒童文學創作的一種趨勢。
——重視與世界兒童文學接軌。我國已經是兒童文學創作與出版的大國,但與之相對應的是我們的兒童文學產品真正進入歐美主流市場的還不多。方衛平說:“國內的文學翻譯和出版生態長期存在著‘文化入超’的現象,文學作品譯入與譯出之間在數量和投入上的巨大失衡被關注多時卻始終難以改善。而在兒童文學領域,這一問題的表現或許更甚。當我們的讀者越來越熟悉來自世界各國的重要作家與作品的名字時,中國兒童文學留在域外的足跡卻顯得稀少而又輕薄。”如何才能改變這種現狀,讓我國的兒童文學能夠屹立于世界兒童文學之林?這將是在未來的兒童文學發展中迫切需要思考和解決的問題。
——重視數字閱讀與數字出版的挑戰。如果說過去十年我國兒童文學界成功應對了市場經濟的沖擊,那么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國兒童文學的主要“對手”之一應該是來自數字閱讀與出版的挑戰。接力社總編輯白冰說:“兒童文學作家應該密切關注孩子的喜好和行為習慣,在創作好的故事的同時,要考慮到這個故事是否具備多媒體開發的元素。而叫得響、讓人記得住的兒童文學人物形象,才是最根本的東西,沒有不朽的形象,電子化開發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數字閱讀沖擊的并不是閱讀,而只是閱讀形式,兒童作家創造的獨特的高品質的藝術形象才是兒童文學生存的命脈。”
無論社會文化語境如何變化,唯一不變的是,我國的兒童文學必須重視提升自己的藝術品質,這是兒童文學能夠持續發展的根本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