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自由市場與政府干預

摘 要 自由市場存在缺陷是政府干預的主要依據和必要前提，為彌補市場缺陷和糾正市場失靈，政府在社會經濟生活中扮演著公共物品提供者、負外部效應消除者、正外部效應鼓勵者、收入及財富再分配者、生產秩序的維護者和宏觀經濟的調控者等角色，政府干預作用的強制性和規模性在糾正市場失靈上具有明顯優勢。但政府干預經濟時存在政府干預失靈問題，可以考慮從改革公共決策體制及政治制度、限制政府干預的職權范圍、加強對政府行為的監督以及在政府作為中引入市場力量等方面入手糾正和防范政府失靈。雖然市場調節和政府干預都存在內在缺陷和失靈的客觀可能，但不完全市場和不完全政府的不完全結合是現代經濟社會的現實選擇，市場調節和政府干預有共生的關系，二者密不可分，經濟制度的選擇和政策的制定需在市場行為與政府干預間取得平衡。

關鍵詞 自由市場；市場失靈；政府干預；政府失靈

中圖分類號 F202 ［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 1673-0461（2012）01-0001-06

一、市場失靈是政府干預的邏輯起點

從凱恩斯開始，經濟學界已經打破完美市場的神話，市場自發力量的局限性不斷被揭露，證明在出現壟斷、外部性和公共產品等情況下，市場機制會存在失靈，光靠市場自覺自愿的行為無法解決問題，政府應建立和維護市場“游戲規則”來修正市場失靈，缺乏政府干預的自由市場并非任何時候都是合適的，市場存在缺陷是政府干預的主要依據和必要條件。

1. 市場機制不是萬能的

自由市場“看不見的手”作為無形魔杖配置社會資源的神奇在斯密的論著里已得到淋漓酣暢的描述。說來簡單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市場機制充分調動了人類本能的自利欲望，市場經濟不僅是更尊重人性的制度安排，而且也是個人自由與權利的保障。資本主義最早系統地利用市場來完成資源配置，資本主義借助市場經濟得到了迅猛的發展，大量社會財富似乎一下子從地底下涌出來，市場展示了它的神奇威力，市場方法在發展資本主義社會經濟和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方面確實展示了巨大的優越性：①從法律上確認并得到國家保護的私有財產權極大地刺激了人們積累財富并通過社會經濟活動追求財富的空前熱情；②以交換和盈利為目的的市場經濟活動導致社會專業化分工、技術進步和生產率提高；③市場經濟價格體系給出了簡單清晰和及時跟變的信號，個體據此自發地在需求或供給曲線上尋找并調整自己的位置；④市場經濟的分散決策也為人們充分發揮個人智慧來利用經濟活動中供求機會實現個人目標提供了可能性，不象過去唯有將抱負系于科舉將文才賣給帝皇家或戰爭中利用武略砍殺人頭換取功名或干脆打倒皇帝當皇帝；⑤競爭自動優勝劣汰，激勵整個社會萬馬奔騰，充分發揮社會資源的作用，提高資源效率。

但市場機制不是萬能的，市場機制在其作用過程中往往會產生市場失靈的情況，社會經濟生活有市場限于其固有的局限性做不到的領域，如公共產品，也有市場機制發揮作用賴以存在的條件的非現實性及市場不充分等有限性而出現的市場做不到的方面如不完全競爭，誠如薩繆爾森所言“純粹的完全競爭的條件和物理學上完全無阻力的鐘擺條件一樣是難于實現的。”尤其隨著社會生產由初始的小規模向現代的大規模繼而全球化所帶來的各種變化和一系列新的經濟與社會問題，自由市場經濟因社會經濟環境的變化面臨危機，市場的缺陷得以放大并被逐步揭示。

市場失靈主要反映的是市場配置資源功能的缺陷問題，市場缺陷使得市場經濟背離完全競爭的條件，致使資源配置達不到帕累托最優狀態，社會福利達不到最優化目標。從理論上可以將市場失靈分為以下幾類：①完全競爭條件下的失靈如公共物品、外部性、收入分配不均、短期宏觀經濟失衡、區域經濟不協調等；②不完全競爭條件下的市場失靈如壟斷、不公正競爭、不完全信息及附著的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等；③非正常偏離理想狀態的市場失靈如市場機制發育不完善或政府干預不當所致的市場機制功能障礙等。

2. 政府干預的邏輯起點

凱恩斯以來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從反對政府干預逐漸轉向肯定政府在經濟運行中的調節作用，并非基于政府優越的考量，更不是認為政府萬能，而是基于市場的缺陷，出于彌補市場失靈的初衷，市場失靈是政府干預的一個邏輯起點。布坎南也說了“市場可能失敗的論調被廣泛地認為是為政治和政府干預作辯護的證據。”

由于市場失靈的普遍存在，政府干預具有了相對優勢，市場的缺陷及市場失靈被認為是政府干預的基本理由，公共政策干預有理的主要依據是市場結果存在頻繁的、大量的缺陷，市場本身不是萬能的，市場不總是處于理想狀態，市場調節及價格機制發生作用有一定的前提條件。如果任市場經濟自行運轉，諸如外部性、壟斷、公共品、分配的不公平及宏觀經濟協調失衡等市場失靈問題會降低資源配置效率。這是政府干預經濟的基本理由，冀望政府干預彌補市場缺陷，彌補市場失靈造成的效率損失，提高資源配置效率。

二、應對市場失靈的政府干預

為了彌補市場的缺陷和糾正市場失靈，現代市場經濟國家的政府在社會經濟生活中扮演著公共物品的提供者、負外部效應的消除者、正外部效應的鼓勵者、收入及財富的再分配者、生產秩序的維護者和宏觀經濟的調控者等角色，政府的宏觀經濟戰略和微觀經濟監管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市場的缺陷并營造一個市場活力可以在其中充分發揮作用的環境，政府采取一系列的干預行為來調節市場機制，既要保證市場運行的外部條件，又要作為市場機制的補充。

信息經濟學提出不完全信息和非對稱信息以及由之導致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所引起的市場失靈，并提出相應的政府作為。“庇古方案”和“科斯定理”從外部效應提出通過政府的干預行為使企業或個人的行為給社會造成的外部成本或收益內部化，消除邊際私人成本和邊際社會成本以及邊際私人效用和邊際社會效用之間的差異，促使私人成本或收益等同于社會成本或收益，同時政府通過法律制度或公共管制在界定產權或削減交易成本方面發揮作用。

市場協調失靈與政府宏觀調控。社會經濟活動是由一系列不同的經濟主體來完成，而每個經濟主體不能完全擁有關于這些經濟活動的獨有知識、技術和信息，一個經濟系統要健康有效地運行，需要有效地協調這些多樣化的經濟活動。盡管市場是利用分散信息進行協調經濟活動的最佳方式和有效機制，但囚徒困境證明經濟主體的個人理性與整個經濟系統的集體理性往往并不一致，僅依靠基于個人理性的市場協調機制來協調各經濟主體的經濟行為，達不到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境界，在合成謬誤存在的前提下，個人理性的有限性很容易導致市場協調的低效率，微觀層次上符合個人理性的經濟行為可能是在宏觀經濟層次上的非理性經濟行為，導致個人經濟行為如消費、生產在宏觀層次上的盲目性，造成諸如宏觀經濟周期性波動、高失業、高通貨膨脹等，問題的根源在于經濟主體個人理性與經濟系統集體理性之間不一致所造成的市場協調失靈，而個人理性與集體理性的不一致問題本身不可能通過建立在個人理性基礎上的市場協調來解決，只能由政府通過合理搭配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等政策來進行宏觀調控。

收入分配不均與政府干預。勞動者非同質，生理、心智、能力、知識、閱歷有差別，性格如野心、冒險、意志、勤奮、沉穩等有差別，對工作的偏好及強度、危險程度的選擇有差別，種族、性別、年齡、信仰、家庭背景等不同，還有運氣等，自由市場不會產生收入的均等，收入的差異使得財富的累積情況不同，財富占有上的不等又成為收入不平等的另一個源頭。市場機制的利潤原則必定汰劣存優，產生贏家和輸家，效率原則下的“馬太效應”讓資本愈多者在競爭中愈有利，收入和財富更多向資本擁有者手中集聚，造成收入與財富分配差距的進一步拉大。“不患寡而患不均”，貧困和貧富懸殊的結果是社會潛在的破壞因素和不穩定因素，財富占有量的懸殊刺激著各個時代的激進分子和革命者，革命造成社會的大破壞和大震蕩，激進者主張的嚴厲高額稅收或轉移支付嚴重削弱風險承擔者的持續創業創新精神，企業家精神正是財富的源泉和社會進步的動力。此外，由于富人的邊際消費傾向低于窮人的邊際消費傾向，當財富過多地集中在少數富人手里時，可能導致社會有效需求的不足。從這個意義上講，收入分配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公共利益，各國政府通過最低工資法、社會保障系統、負所得稅、轉移支付等手段再分配社會收入，政府通過制度設計和改革①讓更多的人成為資產擁有者，讓工薪階層可以通過把儲蓄投入完善的資本市場來參與社會財富的生產和分配，讓社會中下層民眾的收入、資產和財富跟世界經濟增長一起“飛”，針對社會中下層民眾只有勞動力資本的狀況，政府通過加大不同層次教育和再培訓投入來構筑勞動力人力知識資本等。

三、政府干預的比較優勢

對政府干預進行了深入研究的美國著名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認為政府作為一個經濟組織與一般的經濟組織相比有兩大顯著特征：“第一，政府是一個對全體社會成員具有普遍性的組織；第二，政府擁有其它經濟組織所不具備的強制力。”這樣的特征雖然會導致不公平或尋租行為，但在糾正市場失靈上就具有了明顯優勢。政府擁有征稅權、禁止權、處罰權，還可以降低組織費用、搭便車問題、逆向選擇等交易費用，“因而，政府是唯一有能力和社會成員相平衡的組織。”政府擁有大范圍的強迫權和大范圍的規模經濟，中央政府的權威和力量可以輕易覆蓋到全國范圍，在不考慮其它因素時，越是具有大范圍規模經濟的服務，政府行動越是具有比較優勢。

四、政府干預可能產生政府失靈

政府干預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產生過許多積極的作用，政府干預對形成經濟穩定、效率擴大的社會公平是必要的，尤其在多次危機之際將市場經濟拖出泥潭，使資本主義得以持續并保持繁榮。但政府對市場進行干預的天然合理性有時被證明是低效甚至是無效的，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并沒有如人們的期望那樣可以完全彌補市場缺陷，政府干預產生的不可避免的缺點有時候甚至比私有市場失靈有過之而無不及。如同市場本身是有缺陷的、市場會失靈一樣，政府本身的行為并非完美，政府干預經濟時同樣存在政府干預失靈的問題，政府也會失敗，甚至弄得更糟，政府干預過度或政府干預失敗給社會帶來的危害更大，造成更大的資源浪費。恰如經濟學家沃爾夫所說：“企求一個合適的非市場機制去避免市場缺陷并不比創造一個完整的、合適的市場以克服市場缺陷的前景好多少。換言之，在市場‘看不見的手’無法使私人的不良行為變為符合公共利益行為的地方，可能很難構造看得見的手去實現這一任務。”

20世紀70年代的“滯脹”暴露出政府干預的失靈。以貨幣主義、理性預期學派、供給學派等為代表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派認為“滯脹”是政府過度干預經濟所造成的結果，對“政府干預失靈”進行激烈批判。貨幣主義代表人物弗里德曼認為，在國家不進行任何干預的情況下，市場經濟的行情動蕩遠低于干預時的程度，以拉弗、費爾德斯坦和羅伯特#8226;蒙代爾為代表的供給學派主張全面恢復新古典經濟學的自由主義精神，尤其是薩伊定律，以穆勒、小羅伯特#8226;盧卡斯、羅伯特#8226;巴羅、托馬斯#8226;薩金特和華萊士為代表的理性預期學派認為政府干預經濟的任何措施都會被公眾的合理預期所抵消，哈耶克的自由市場思想更是反對政府干預，以布坎南為代表的公共選擇學派也提出了政府失靈的理論。

由于政府行為能力和其它客觀因素制約，政府干預難以達到預定目標或雖然達到了，但效率低下，成本高昂或帶來未曾預料到的副作用，政府不是如人們所期望的如神般萬能的博愛的理想政府，其實現實中的政府也是理性經濟人，其行為目標與社會公共利益不一致，政府也不具備解決經濟問題的完全信息，由于缺乏競爭、成本約束弱化以及監督困難導致公共部門提供公共物品的低效率，加上特殊利益集團的操控、政府尋租、政治程序、理性預期、理性的無知以及政策的時滯和不確定性等使然，恰如里根總統曾說的“政府本身就是問題”，有問題的政府來干預經濟問題，有效性必然大打折扣。

五、政府失靈的糾正與防范

既然政府干預因種種因素存在不足，應當如何糾正和防范政府失靈及克服非市場缺陷呢？可以從改革公共決策體制及政治制度、限制政府干預的職權范圍、加強對政府行為的監督以及在政府作為中引入市場力量等方面入手。

1. 改革公共決策體制及政治制度

一些學者認為政府失靈在許多情況下是由公共決策體制的缺陷造成的，實質是政治制度的失敗，所以，避免政府失靈須改善現有民主政體，發明一種新的政治技術和表達民主的方式。布坎南提出改造現有西方民主政體來避免政府失敗：①從憲法的角度分析政府政策制定的規則和約束經濟、政治活動者的規則或限制條件，為立憲改革提供指導或規范建議，為政府制定一系列科學的規則和程序，從而使政策方案更合理，減少或避免公共決策失誤；②約束政府公共支出以抑制政府的擴張。通過財政立憲、稅制改革、平衡預算和稅收支出的限制等措施來約束政府的財政過程尤其是公共支出，以有效地抑制政府的擴張和浪費，須知政府機構和人員的擴充最終都體現為經費的增加，政府行政經費即公共支出有擴大趨勢；③改革現有民主體制，尤其是投票規則和其它公共決策方式的各種缺陷如投票悖論、相互投票、多數人專制、中間選民定理等，發明新的政治技術，完善民主表達的方式。

2. 限制政府干預的職權范圍

由于政府干預經濟可能存在的缺陷以及對政府行為監督的有限性，可以對政府干預經濟設置職權行使范圍：①政府干預的范圍限于市場存在缺陷的范圍，即政府干預的目的在于彌補市場缺陷，不存在固有市場缺陷的場合，讓市場充分發揮作用，政府干預不宜侵入市場本身能很好地發揮資源配置作用的領域；②政府盡可能采取經濟措施借助市場機制來干預經濟，盡量避免行政管制，因行政管制可能妨礙市場機制有效發揮作用，人為地給掌權者創造尋租機會；③在政府干預經濟前，對政府干預做出成本-效益分析，權衡政府干預的成本與可能帶來的效益，比較政府干預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與市場自行運行導致的效率損失，只有當政府干預可能得到的收益大于干預成本、可能帶來的效率損失低于市場本身運行的效率損失時，證明政府干預合乎理性，才予施行。

3. 加強對政府行為的監管

無論從政府糾正市場失靈時存在的效率問題出發，還是從政府作為一個經濟組織本身存在的效率問題出發，市場社會不應把政府作為資源配置權利的終極歸屬，而應把資源配置的最終歸屬賦予市場中獨立于政府的各種經濟主體，形成對政府行為的監督和約束，使之不至于為追求自身利益而損害公共利益：①設置民主政體，使政治家不能為所欲為而必須扶持民意代表的監督，使政府行為與決策符合公共利益；②建立司法體制制約政府行為，使其完全依法行政；③設置審計部門，對政府實施財務審計。

4. 用市場力量糾正政府失靈

習慣思維是用政府干預來糾正市場的缺陷，可否逆向思考一下：用市場的力量來改善政府的功能。在政府管理中加入一些市場因素可以改善政府功能的實現：①政府內部引入競爭機制，允許若干公共部門辦事機構為完成某項任務提出相互競爭的預算，主管部門按照“招標-投標”的方法選擇報價最低的機構，達到降低費用、精簡機構、提高效率的目的，競爭的引入能打破某些機構對某些服務供給以及對這些服務的成本信息所擁有的壟斷地位。亦可由市場來選擇公共部門提供的產品或服務，比如對個人發放教育券，使其能夠選擇特定的人力培訓和教育機構，而不是向教育和培訓機構直接提供補貼；②為防范公共部門超額提供公共物品或服務，在行政管理者中推行“最小費用”策略以取代其原來“最大化本部門預算規模”的策略，怎樣使他們有這個積極性和自覺性呢？可以讓負責人部分（按一定比例）占有節約下來的費用，可將其晉升與節約掛鉤，可以根據官員的業績發給特殊獎勵，可以允許節約資金用于某些預算外活動等；③由私營企業承擔一定范圍內的公共事業，更多地依賴市場機制來生產某些公共物品或服務，政府可以模擬市場過程來提供某些公共物品或服務如通過拍賣出售提供公共品的權利。

六、尋求自由市場與政府干預的平衡點

市場機制雖然存在失靈，但迄今尚未顯示有任何其它人為設計的機制能做得更好，曾經充滿美好誘惑力的集體經濟經不住人性的沖刷而失敗，多少獨裁者無論曾多么仁慈偉大，都由于缺乏準確的市場信號而無法完成市場經濟完成的任務。盡管多數學者在不同程度上認可政府宏觀調控經濟的作用，但多持謹慎態度，不主張政府過多干預經濟。從亞當#8226;斯密到新古典學派，再到理性預期學派和貨幣學派，都殊途同歸地得出政府干預經濟弊大于利的結論，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可能有較大的負面作用，應慎用政府干預。即使大蕭條之際，還是有學者（如奧地利學派）認為，蕭條是市場自身調整的必然過程，恰如嚴寒凍死危害作物的蟲卵，蕭條有助于釋放經濟中已經存在的問題，政府干預只會把問題搞得更糟糕。

但認為通過自由市場經濟就能解決一切資源配置問題和經濟的效率問題就有失偏頗，是一種絕對化、極端化甚至神化的思維，由于非完全競爭、信息不對稱、公共物品、外部性以及交易成本等市場失靈情況的存在，市場不能永遠自我調節以回避危機，強化市場機制的同時應當加強政府的作用。市場不但需要政府平時作為多疑的監管者存在，而且希望政府在經濟滑入衰退或蕭條的邊緣時強力介入干預，危機時刻整個世界經濟和社會產生前所未有的震蕩，涉及到太多的公眾利益，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其它主體擁有和政府一樣的能力，國家是經濟的最終拯救者。尤其金融危機中不理性恐懼疊加自我實現的預言之際，危機已大到破壞市場原有秩序和機制的時候，市場已遠離均衡狀態，市場自身已不能解決問題，政府這只“有形的手”責無旁貸，政府是惟一具有公信力的主體，政府干預是應對嚴重危機最有效亦最無奈的選擇，唯有政府大規模干預才能夠在這個特殊時刻解決經濟調節問題。管理有方的政府應守在它的最佳位置在危機時刻主導經濟領導權，免卻市場受其自身行為的傷害而陷入崩潰，這時候政府的無所作為可能會帶來災難性后果。不管是讓人們的命運變得更好還是更壞，政府在經濟命運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干預作用。政府干預不是沒有風險、不是沒有代價、不是萬能，但不干預的機會成本更高，即使政府的一些干預措施不一定很周全，但在實在太糟糕的面臨崩潰的危機局面下，任何措施大概都難十全，干預就能產生一定的作用，政府的出現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穩住了人們的驚恐之心。如果對華爾街放手不管，它就會一直陷在流動性陷阱里，市場將繼續僵冷，生產性投資也會停滯，金融市場不會像古典經濟學那樣假定地自動糾錯，唯有國家采用需求管理政策，在經濟蕭條時實行擴張性政策，以恢復信心，刺激投資，以此來穩定宏觀經濟運行。

凱恩斯主義為政府干預找到了很好的理論依據：價格粘性、非自愿失業、有效需求不足，解決市場失靈之道就是政府介入市場，增加需求，從而使經濟從蕭條中走出來。外部性、公共物品、交易費用、信息不對稱等市場失靈因素阻礙市場機制通過市場自由交易達到最優。沒有適當的規制，就不會有自由的市場，沒有法規，市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在非洲以及其它發展中國家和地區，資本主義自由市場發展緩慢的一個主要原因不在于商業，而在于政府，這些政府無法提供必要的監管和法規以維護商業效率，沒有法規，合同將無法兌現，欺詐行為不會受到懲罰，財產權益也無法得到保障。完全基于自身利益和利潤最大化的企業行為不能促進全球經濟繁榮、維護良好環境和實現世界穩定。盡管政府不應越俎代庖，行使自由市場能夠實現的功能，但是在自由市場內部有許多的問題無法指望利己性的商業企業予以解決，必然需要政府的介入，對于市場的監管和拯救或許是這些問題中最重要的一項。

但認為政府在每個時期都能解決經濟問題就不對了，政府不是萬能的神靈，政府不可能察覺并排除所有的風險，政府不可能把整個宇宙都保護起來，政府沒有利潤最大化的動機，政府作為公共服務可能唯一的供給者沒有一個讓私企供給的有效定價辦法，政府沒有一種機制能精準地調整人們的經濟直覺，且政府機構易把經濟問題與政治問題攪合在一起來解決，政府有為自己創造生命并為自己的維持和永久存在費盡心機的本能。在危機之際政府應當對市場進行適當程度的干預，但其干預行為是暫時的而非永久性的，須適時收手。當今寰宇沒有幾個經濟體是純粹的市場經濟或非市場經濟，關鍵是市場與政府的邊界劃在哪里，是一個量的差別而非質的差別，金融危機過程中及之后的制度探討不是圍繞市場經濟是否要被政府管制經濟取代，而是圍繞政府監管和干預的邊界要往哪里延伸、延伸多少的問題。

在現代市場經濟體系中，自由競爭與宏觀調控緊密相聯、相互交織、缺一不可，市場和作為經濟活動最重要調節器的政府之間的選擇是基本的經濟選擇。市場調節和政府干預都非萬能，都存在內在的缺陷和失靈的客觀可能，人類不是在完全市場和不完全政府之間選擇，也不是在不完全市場和完全政府之間選擇，而是不完全市場和不完全政府之間的不完全結合（或者說二者間的妥協），試圖實現市場調節和政府干預“二元機制”強度和程度的最佳組合，尋求兩者間的最佳結合點，使得政府干預在匡正和糾補“市場失靈”的同時，避免和克服“政府失靈”，政策制定者往往是在市場形成的實際缺陷與政府干預措施的潛在缺陷之間權衡。市場調節和政府干預的密不可分，決定了每逢經濟危機必然催生政府職能的轉變。放松管制還是強化管制，成為西方國家政府應對經濟危機的重要決策。理想的宏觀經濟政策主要是總量政策和短期政策，政府宏觀干預調控主要是運用經濟杠桿來進行反周期調整，在過熱的時候壓，在過冷的時候托，以維持經濟的良性運轉。在維護經濟穩定的情況下，宏觀經濟政策應發揮市場彌足珍貴的靈活性，給市場以最大限度的回旋余地，最終恢復并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基礎性作用，在長期，市場機制用“看不見的手”自動調節得到最優化結果是確鑿無疑的。

回到經濟學鼻祖亞當#8226;斯密的起點上，政府的職責是市場經濟的“守夜人”，如果一切正常安好，“守夜人”只須巡巡夜就可以了，可以無作為，放任市場自由發揮作用。如果發生事件比如“火災”，比如亞洲金融危機時的熱錢襲擊，比如美國的金融危機，在存在著系統崩潰危險、市場已經不能有效運作的緊急情況下，“守夜人”必須出動去盡力把“火”撲滅，政府必須擔當起其職責，采取果斷措施和干預行動，在這種金融市場和金融體系發生危機時，政府的救助往往是最后的穩定器，政府的干預成為最本能、最直接、最有效的選擇。再或如人體機能，正常情況下人體的機能不需要外界干涉，能自如地完成各種動作和功能，大自然造物何其精巧神奇。但一旦染病就需要看醫生住院甚至做手術，借助外界干預來恢復或彌補其功能，藥理治療過程是在機體內實現藥物與機體自身結合恢復平衡的過程，任是最恰當的治療方案其藥理也一定有副作用，一旦身體自身機能得以恢復，所有用藥務必及時退出。美國金融危機中美國政府救市情非得已，在干預市場的同時也做出了承諾，甚至采取了措施確保其入股金融機構都是暫時的，待經濟形勢好轉后政府逐步退出。此乃明智之舉，否則過度的政府干預會損害資源的有效利用，阻礙經濟的發展，甚至可能以危機為托辭侵犯公民的自由。

金融危機爆發之后，西方學者和政界都意識到里根-撒切爾時代的自由放任資本主義意識形態是過頭了，既低估了市場的局限性，也低估了政府的作用，其實政府和市場都重要，探索政府和市場之間的平衡，成為新的課題。斯蒂格利茨說，“市場不能自行調節……需要取得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平衡”、“由政府來干預市場，以取得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平衡”。日本學者中谷巖認為“市場和政府的各自功能如果平衡地發揮作用，社會就會健康發展”，過度依賴市場而抑制政府作用的發揮是新自由主義，政府大包大攬而限制市場作用，效率就會惡化。奧巴馬總統推行的經濟政策趨向“市場與政府平衡”，他認為“積極有為的政府是穩定的市場經濟可以接受且必不可少的伙伴”，奧巴馬的經濟思想包括：終結消費主義、鼓勵儲蓄、刺激投資、抑制進口、鼓勵出口、分配政策傾向中產階級等，其推行的政策有：金融監管改革和加強、信用評級機構管理、加大反壟斷力度、開發替代燃料、減污技術、醫療保健技術等、加強基礎設施建設、興建學校和醫院、進行社會醫療改革等，危機當頭之際將“too big to fail”的大公司企業實行國有化是奧巴馬經濟政策的濃墨重彩的一筆。在這場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中，“市場和政府平衡”的新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和政策體系正在形成之中。

政策的制定是在市場行為與政府干預間平衡的藝術，不存在任何通用的經濟發展或經濟管理的成功模式。市場原教旨主義“只要讓市場發揮作用”和制度原教旨主義“只要管理得當”之間的爭論持續了多年，顯然市場和政府都不是萬能的。“讓市場發揮作用”的觀點基本上是正確的，但并不是始終地絕對地正確，即使最徹底地主張自由市場的人也會承認，政府在市場中不起作用的時代早已結束。制度經濟學“管理得當”的觀點是必要的，國家對市場的干預是解決分配公平和保護產權的必要手段，但不全面，當這種觀點被專制獨裁者濫用時，政府過度監管和干預也會帶來災難，很多次金融危機都是政策不當和管理欠妥造成的，這次金融危機正是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的很好體現。研究金融危機中的市場行為與政府干預有必要仔細考察市場和政府間復雜的互動關系，市場是社會制度的必要組成部分，是自我組織并有路徑依賴的社會制度，沒有人專門設計過市場經濟，但市場的一個重要參與者是政府，政府身兼產權所有者、監管者和保護者于一身，它與市場有共生關系。

收稿日期：2011-08-17

網絡出版網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356.F.20120114.1507.001.html 網絡出版時間：2012-1-14 03:07:10 PM

作者簡介：魯國強（1969-），男，湖南益陽人，深圳大學經濟學院經濟學副研究員，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為宏觀經濟調控。

[注 釋]

① 如土地制度改革，中國土地私有是不行的，但可通過金融創新把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所有權、各類自然資源乃至勞動力收入等的未來預期現金流通過產權化、證券化或金融票據化轉變成可流通的金融資本或某種創新金融產品交付給農民，讓農民有財產性收入隨著經濟潮起潮落。再比如給每一個新生兒一個“出生權賬戶”， 新生兒出生之日，賬戶里就自動生成若干數目的錢，詳細限制這個錢的用途，這個錢自動隨著經濟增長而復利增長，到一定年齡，鼓勵這個錢進入金融市場。

[參考文獻]

[1] （美）布坎南（James M. Buchanan）. 自由市場和國家[M]. 吳良健，譯. 北京：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1988:13.

[2] 斯蒂格利茨. 政府為什么干預經濟——政府在市場經濟中的角色[M]. 鄭秉文，譯. 北京：中國物資出版社，1998：45，67，77.

[3] 衛志民. 政府干預的理論與政策選擇[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353-359.

[4] （美）查爾斯·沃爾夫（Charles·Wolf）著；市場，還是政府：不完善的可選事物間的抉擇＝Markets or governments：choosing between imperfect alternatives[M] . 陸 俊，謝 旭，譯. 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34.

[5] （美）布坎南（James M. Buchanan）. 憲法經濟學[J]. 經濟學動態，1992（4）：68-69.

[6] 文炳勛. 政府失靈理論研究[J]. 株洲工學院學報，2005（3）:36-38.

[7] 于 青. 日本學者反思資本主義“自我毀滅”[N]. 環球時報，2010-1-30（8）.

[8] 劉瑞常. 美報：奧巴馬欲重塑資本主義[EB/OL]. 新華網，2009-4-24.

[9] 沈聯濤. 十年輪回：透視危機[J]. 今日中國論壇，2009（10）:46.

On Free Market and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Lu Guoqiang

（Economy School，Shenzhen University，Shenzhen 518060，China)）Abstract：The imperfection of the free market is the main basis and prerequisite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In order to remedy market failure， the government plays the roles of public goods provider，negative externality expurgator，positive externality encourager，income and wealth redistribution agency，economic order vindicator，macro economy regulator and etc. The coerciveness and large scale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have obvious advantages in redressing market failure. However，there possibly exits dysfunction in government's economic intervention. It is suggested to correct and prevent market dysfunctions in terms of reforming the system of public decision making and political system，imposing restriction on the limits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s functions and powers，reinforcing the supervision on the government behaviors，bringing market forces into government actions，and etc. Although there are inherent vices and failures in both market regulation and government intervention，the choice between incomplete market and incomplete government may be the reality of modern economy and society，because market regulation and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coexist in modern market economy system. We should achieve balance between market regulation and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when choosing economy system and formulating policies.

Key words：free market；market failure；government intervention；government failure

（責任編輯：張積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