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竇娥冤》一課時,當我分析完“竇娥訣別婆婆”這一部分時,有同學在下面輕輕地說:“干什么要寫竇娥的善良、孝順?這樣差的婆婆沒有必要孝順她,竇娥真傻。”
這時我就想到曾經在學習《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時,有同學提出:杜十娘好傻,為什么把百寶箱沉入江中?那時,我只是想這個問題與課文的主旨無多大的關聯,在上課時討論不僅浪費時間,而且還可能起到副作用,所以我對他們說,這個問題請大家課后自己去討論。而現在這個問題再次被提出,看來我們做老師的再不能憑自己的身份或人生觀、價值觀打壓學生了。同時講清楚這個問題,也有助于學生理解“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的著名論斷。于是我設計了以下幾個問題。
師:這樣差的婆婆的確沒有必要孝順她,但竇娥為什么如此孝順,這種“傻氣”是從哪里來的呢?
生:三從四德。
生:封建思想、封建禮教的毒害。
師:是呀,她的悲劇并不是她所造成的,而是當時的社會所造成的。那大家覺得如此善良、孝順的人,應不應該被斬?
生齊聲回答:不應該。
師:那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生:貪官污吏。
生:黑暗的社會。
師:又是當時黑暗的社會。我們繼續思考一下,是不是這個人越善良、孝順,說明當時的社會越黑暗,揭露的意義越深刻。
生:是的。
師:這就是魯迅先生說的“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作者把悲劇主人公心靈深處最美好最閃光的東西展示給觀眾,然后又使觀眾看到它的毀滅。這體現了悲劇的特點,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我們在學習《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時也碰到了同樣一個問題:杜十娘把百寶箱沉入江中,真傻。現在,這一問題應該可以解釋了吧?
生:是的。
在講到三樁誓愿時,有一同學突然提出:“竇娥為了證明自身的清白,不惜立下如此殘忍的毒誓,真的不可理喻。”此時,許多同學應和著說:她的誓言太毒了,六月飛雪、亢旱三年,老百姓怎么活?
學生的看法否定了三樁誓愿,而事實上,這篇作品之所以能在戲劇史上大放異彩,正因為“發誓愿”這一精彩的一筆。這個問題涉及到美學上的問題,即實用價值和審美價值的問題;另外,還涉及到文學創作的問題。我想從理論的角度來闡述,學生可能很難接受,因此,我引用了“孟姜女哭長城”的例子,設計了幾個問題。
師:“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家喻戶曉,這一故事激起人們對她的同情和對秦王朝暴虐統治的憤恨,但我們不會去質疑這一情節的真實性,更不會去想孟姜女哭到長城后并不能使始作俑者受到懲罰,反而加劇了老百姓的痛苦。人們為孟姜女掬一腔同情淚,甚至為她修建了“姜女廟”。這是為什么呢?
生: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師:對呀,為了更好地表現主題,我們在寫作時常常運用夸張、變形的手法。而讀者在閱讀時并不從理性的角度、實用的角度去考慮事件的本身,而是從感性的角度、審美的角度去欣賞作品的美,感受作品的魅力。
生:老師你的意思是文學作品與其他的作品是有區別的。
生: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從文學的角度去欣賞《竇娥冤》的話,我們就不會去考慮這一番誓愿究竟會造成多少人的傷亡,究竟會造成多大的財產損失,而只會為她的悲而悲,為她的恨而恨。
師:我們說,“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文學作品的解讀是多視角的,我們應以文學的角度解讀作品,否則難免會走錯路,誤解作品。魯迅說過“一部《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就是這個意思。
華東師大著名教授葉瀾說:“課堂應是向未知方向挺進的旅程,隨時都有可能發現意外的通道和美麗的圖景,而不是一切都必須遵循固定線路而沒有激情的行程。”教師在備課時固然需要根據學生的實際情況“預設”和學習的要求一些問題或話題,然而在教學中,又有很多問題是無法預設到的,因為教學的主體──學生是開放性的、創造性的存在,他們作為一種活生生的力量,帶著自己的知識、經驗、思考、靈感、興致參與課堂活動,并成為課堂教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而使課堂教學呈現出豐富性、多變性和復雜性。可見,教學是預設與生成的矛盾統一體。在實施教學方案時,當學生的活動游離了教學“預設”時,教學環節的推進必須納入這些變化的學情,特別是當教師發現“意外的通道”和“美麗的圖景”,我們不能拘泥于預設的教案不放,教師必須獨具慧眼,善于捕捉這些動態生成性資源并即時納入臨場設計之中,巧妙運用于教學活動之中。這樣,我們的教案、我們的教學必將在動態生成中得到完善。有時甚至會收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效果。
任澤壽,教師,現居湖北巴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