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望月,透過水杉的枝枝丫丫。楊公堤的水杉一株連著一株,是一片小小的林。春日已近,水杉還裸露枝干,葉脈尚在沉睡,睡于春的微寒。
我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時候升起來的。抬頭的時候,她已經掛在樹梢頭了。是圓的月,穿梭在一排一排筆直的水杉影里,有點朦朧的迷離。西湖的水面靜得照出了人影,樹影,山影,還有月影。
我在這一刻有點恍惚。同行人的話語遠了,背后的車聲遠了,水光很近,月光很近。我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在每一桿形銷骨立的樹杈間徘徊,看著月亮,慢慢地暈開她的光,她清凌凌地罩著我。
那些水杉于是沉默了。他們的沉默總是恰到好處。甚至,他們的消瘦亦同樣的恰到好處。原來,真的是需要四季的啊。你看著它們蔥綠,看著它們凋零,看到它們褪盡所有繁華的綠,那是一樹鬧騰騰的綠呵。你看著它們在西子湖畔靜謐地佇立,看著它們在水光里顧影自憐,看著它們被月光包圍,然后,默默然的,將月亮掛上樹梢,或圓,或缺。
有些默契,原來也是恰到好處的啊。就如,忽然收到的朋友的消息:“陽臺望月?!?/p>
寥寥四字,他知道,我懂。我便笑了,因為此時,我正想著發個消息給他:“在楊公堤,月上樹梢頭?!?/p>
在楊公堤似乎沒尋到柳樹,所以我無法對他說“月上柳梢頭”這樣的句子。月上柳梢頭,應該是美的,如果沒有望見此時水杉影中的月,那個片斷,在我,一定是最美的。
一直覺得,月光到了宋后便黯淡了。因為,今人再寫不出“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這樣的詩句;而月亮清麗的身影也只適合定格在中國畫的縹緲與清逸中了。我于是羨慕起古人來,羨慕他們可以閑適地吟詠,平的,仄的;羨慕他們可以一管山水一管簫。簫,亦是適合月色的。
此時,我不懂平仄,不會丹青。我只能將這一湖月色藏于心底,任水杉樹影綽約,月光清幽如水,吟一些前人的詩句,將長裙輕擺幾下罷了。也算,我舞影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