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就水的邊城茶峒,沐著一線溫暖剔透的陽光,乘著一襲澄澈和煦的清風,駕著一片悠遠素潔的白云,攜著一脈圣潔清澈的雪水,笑語盈盈地走來。“灼若芙蕖出綠波”。她的紅袖之中,藏著一軸塵封千年的畫卷,她的云鬢之間,插著一柄夢系亙古的玉簪。
這里與沈從文先生緊密相關,沈從文因《邊城》,聲名鵲起,譽橫文壇。沈先生描述的那坐在路邊,身邊擺著一個墊著紅布壇子滿臉皺紋的老婆婆,不就是孤老而終盅婆的身影,那沿江的吊腳樓,是否還住著一群群模樣俊美的女子。“在鞋尖上用綠絲線挑繡雙鳳,或為情人水手做繡花抱肚……”那一灣清水邊站立的少女,不就是美麗癡情的翠翠正等待著那個“也許永遠也不回來,也許明天就回來的”儺送。沈老先生用清新的文筆、簡樸的語言,無聲地告訴人們一位美麗的翠翠姑娘與兩兄弟縹緲而又凄美的愛情故事。發生在偏僻小鎮的故事讓人心迷,這里沒有男女主人公的山盟海誓,沒有第三者的胡攪蠻纏,也沒有父母親的百般阻撓,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對《邊城》的印象總是主觀而感性的,小說的片段和現實的小鎮交織一起,使這次行走多了些詩意色彩。茶峒小鎮有所翻新,在三不管島上建造了翠翠島,島上有翠翠和黃狗的漢白玉雕像。因為知道是人造景點,就沒有上島,于是繼續沿著河邊游蕩著。
街上的店鋪,斑駁的店招,依稀留著茶峒的名字,歲月的痕跡漸漸浸入眼簾。茶峒河河水悠悠蕩蕩了無數年,這座小鎮也在河水的裙腳邊飄浮著無數年。與《邊城》里描寫的熱鬧的河街相比,眼前的茶峒卻顯得溫婉而靜謐,沒有桃紅柳綠,沒有鶯歌燕舞,吊腳樓只是齊展展地守候在河邊,仿佛這里從來就是一座安靜的小城。只有任我在河邊想象著,在翠翠的年代,那些劃龍船逮鴨子的端午時節,白河是怎樣的鬧熱,當年吊腳樓上又坐著怎樣的看龍船的大戶小姐。那樣的端午,似乎已經屬于遙遠的年代。
傳說中翠翠和爺爺的拉拉渡,在河街一里之外的碧溪嘴,如今的拉拉渡碼頭就在鎮上碼頭,承載著茶峒和洪安的往來。半個世紀以來,也許這條白河水,就是那老船工的整個世界。至于翠翠的碧溪嘴在哪里,我無從知曉,也許視野的盡頭的那一道靠山的水灣就是。白塔呢,菜園呢,還有儺送二老的歌聲,以及那些被夕陽烘烤成桃紅色的薄云……念著《邊城》,念著翠翠,念著那份略帶遺憾的情,邊城就這樣在眼前一點點地變得清晰。第一次,去了如此安靜的地方,很多時候可以沒有一個游客的地方,很多時候找不到一個可以照紀念照的地方。不時問自己,找到感覺沒有。那些感覺,就隱藏在拉拉渡的細繩上,就鑲嵌在龍潭福音堂的花窗玻璃里;那些感覺,飄在湘西渝東邊陲的小河里,還留在了各色街邊攤美食的誘惑里。答案是肯定的,如同沈從文對他的《邊城》,有種淡淡的卻不容褻瀆的堅定。
我站在茶洪大橋上,這里就是邊城嗎?那個朝思暮想了一年的小鎮!視野遠方,一座寫著“湖南”兩字的城樓矗立在橋頭。過了這橋,就到了湖南境內。湖南這邊的小鎮叫茶峒,因為想發展旅游,改為邊城。另一邊叫洪安,屬于重慶。往來于兩岸的小船,就是著名的拉拉渡。茶峒河是茶峒的魂,上通松桃,下至沅陵,沒有它便沒有水手,也沒有熱鬧的河街,更沒有儺送與翠翠的故事。
站在高處,看遠處巍巍的群山于淡定中蘊藏的堅毅,看黃昏薄暮下滿河浮動的船櫓,看挽著竹籃行走在青石路上的土家姑娘,看對岸河流上那些挪動腳步的纖夫。這樣質樸平淡的生活,一點一滴的細節,如同微瀾的水紋,氤氳的乳霧,緩緩地滲入我的心靈。
責任編輯:蔣建偉
圖片攝影:陳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