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詩歌的含蓄美

〔關鍵詞〕 詩歌教學；含蓄美；欣賞；比較

〔中圖分類號〕 G633.3〔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0463（2011）10（A）—0085—01

千百年來，中國古代詩歌之所以為眾多的讀者所喜愛，其主要原因之一是中國古代詩歌語言凝練，內涵豐富，具有濃厚的耐人尋味的含蓄美。“詩貴含蓄而惡淺露”，“含蓄”一直是歷代詩人創作詩歌的一個重要原則。對于詩歌的含蓄美，筆者也略做過一些研究。我們先來比較兩首五絕：

其一：拔劍平四海，橫戈敵萬夫。

一朝床枕上，起臥要人扶。

其二：秋雨滿池塘，殘荷委流水。

可憐君子花，衰來亦如此！

兩首詩都是寫人衰病無力、殘年晚景的，運用的也都是對比手法。但前者直白，后者含蓄；前者淺露，后者深沉；前者主旨單一，后者意蘊豐富。后一首寫“殘荷委流水”，融情入景，寄慨萬千，這里不僅有盛時不再之嘆——那一株株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君子花哪里去了？昔日的風采怎么蕩然無存了呢？更有看到君子花衰殘后的無盡感傷——即使當年如此高風亮節、卓爾不群的君子花，在綿綿秋雨的摧折下也會變得七零八落，衰殘不堪，直至淪為下賤，與其他野草雜花同流合污。

再看兩副對聯：

其一：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其二：孤云出岫，去留一無所系；

朗鏡懸空，靜噪兩不相干。

兩者表達的都是淡泊名利，超然物外的情懷。但前者明朗，后者含蓄；前者由入世而出世，后者本就閑云朗月，與世無涉；前者更多的是一種大將風度，有謝安對弈的從容雅靜，后者更多的是一種高士風范，有陶潛采菊的淡定悠閑。和前者相比，后者氣象更為恢弘，心境更為恬淡，也更耐人尋味。

通過對上述兩詩、兩聯的比較分析，我們可以認識到，大凡含蓄之作，都不把詩的意旨明顯地說出來，而是將感慨寄寓于特定的形象之中，或引而不發，或欲說還休，把“言不盡意”這一語言的缺憾化為“心頭無限意，盡在不言中”的抒情技巧，從而獲得耐人尋味、引人深思的藝術效果。在筆者看來，朱慶馀和張籍的“行卷問答詩”可謂是這方面的典范之作。

唐代應試舉人為增加及第的可能性和爭取名次，多將自己平日的詩文加以編輯，制成卷軸，在考試前送呈有地位者，以希求對方的舉薦，這就是所謂的“行卷”。朱慶馀就向時任水部郎中的張籍行過卷，并得到了張籍的賞識。臨到考試了，朱慶馀還怕自己的作品不一定符合主考的要求，于是寫了《閨意獻張水部》一詩征求張籍的意見：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這首詩表面上是寫新婦要拜見公婆時的不安心理，實際上是把自己比作新婦，把張籍比作新郎，把主考比作公婆，詢問張籍：我的打扮（作品）入時（漂亮）嗎？張籍看了此詩后也以同樣的手法寫了一首《酬朱慶馀》：

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艷更沉吟。

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

此詩中，張籍將朱慶馀比作越地鏡湖的一位采菱姑娘，明眸皓齒，艷麗動人，卻又忐忑不安，怕落后于別人。他說，雖有許多姑娘穿著齊地出產的貴重絲綢做成的衣裳，可那并不值得人們看重，這位采菱姑娘一展歌喉，那動人的菱歌，才真抵得上萬兩黃金啊，言外之意是暗示朱慶馀不必為這次考試擔心。

含蓄的詩，常常言在此而意在彼，寓意盡在不言中。因此，我們在讀別有寄托的詩時，就必須從詩所描寫的意象入手，去尋找詩的“根”，探尋其弦外之音、言外之意，領會詩歌的真正旨趣。張籍還有一首《節婦吟》，更為委婉含蓄，耐人尋味。全詩如下：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這首詩，描寫的是一位有夫之婦受到了別人的引誘，并贈給她明珠作為禮物，無奈的是女子已有夫，于是只好將明珠還給男子而暗自神傷。表面上看這是一首“情詩”，實際上它是一首為拒絕藩鎮高官的拉攏而寫的政治詩，表達的是作者忠于朝廷的決心。

含蓄的詩“言近而旨遠，辭淺而意深”，我們在欣賞時要反復涵泳，“睹一事于句中，反三隅于字外”，要透過字面意義去挖掘詩歌的深層含義，從而獲得極大的審美享受和寫作上的啟迪。

編輯：沈麗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