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這個班已經三年了,學生33人,可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見人總是躲藏,似乎是一只只老鼠或是一只只藏在殼里的小蟲,更別提讓他們在課堂上或學校賽事中拋頭露面、大顯身手、為班級爭光了。為此,我總想著給他們一個展現自我的機會。
在上《古詩二首》時,我病了,嗓子疼得不能說話,特別希望有一位同學可以當“小老師”上臺講一講詩句??伞氨娎飳にО俣取保矝]有一個人敢上來,尤其是男同學,頭一個比一個低,課堂靜下來了,靜得能聽見書頁的翻動聲。我心里想:他們現在都才是八九歲的孩子,為啥就不能像爛漫的山花一樣恣意綻放,像自在的嬌鶯恰恰啼鳴呢?于是,我啞著嗓子說:“男子漢都是勇敢的?!?/p>
我的聲音啞得大家聽不清。我大聲地問:“我們班里有男同學嗎?是男同學的請舉手!”愕然,12名男同學竟沒有一個人舉手。
我想笑,想大笑。以前爽朗的笑聲今天卻變得不再響亮,難道是這痛苦的聲音,讓孩子們個個面兒潮紅了嗎?
“都小學四年級了,我們的同學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男還是女,哈哈……”我的啞笑聲連我自己也聽不清晰,可我覺得它分明在教室里回蕩著,刺激了那一顆顆童心,終于有人半舉了手,而且是低著頭的。
“好!好!是男子漢,就要挺直身子,勇敢地抬起頭來?!蔽遗Ψ糯舐?,但我卻不能掩飾痛苦的表情。請將不如激將,孩子們的頭像一朵朵羞答答的玫瑰似的抬了起來,但他們顧盼流轉的眸子分明還是藏著心虛和軟弱。
“千朵萬朵壓枝低。”有個女同學笑了,并且超常發揮。
我笑了,用啞嗓子吟著這句詩,女生們也一齊大聲吟誦:“千朵萬朵壓枝低?!蔽覀兌夹?。詩意又有了新的注解,這些小男子漢們怎能叫“花”壓低頭顱呢?終于,他們在羞澀中挺直了腰,抬起了頭,紅紅的臉盡管還像一朵朵粉紅的花朵兒,但個個臉上都有了一點不屈的精神在噴發、洋溢。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迸鷤兿褚恢恢黄恋暮质浅质潜葎澠饋怼K齻兊囊髡b充滿了詩情畫意,就連聲音也漸入佳境,并且將詩的味兒提高到了令人驚訝的地步,勝過嬌鶯的啼鳴,令人陶醉。她們分明已經走入了這首古詩,被作者描寫的春天所俘虜。
小男子漢們終于一個個舉起了手,他們的肘擊打著桌面,咚咚發響,令人激動。終于魯金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撥開身邊的同桌,大步走上了講臺,聲音異常宏亮地講起了《游園不值》,大家從來沒有發現這個懦弱的小男生居然這么大嗓門,聲音大得要震破大家耳朵了。掌聲很快響起來了——男生的,女生的,老師的,掌聲相疊,將課堂變成了沸騰的海洋。接著,又一個男生上臺了,12個男生一個不少地都上臺了,他們一個個站在了我的身后,昂著頭挺著胸,站成了一堵城墻,有不可抵擋的氣勢。一個個“小老師”不再含羞如花,不再是包藏在殼中的小蟲,而是一只只小虎。他們吟誦古詩,歌唱春天。
“春色滿園關不住”,女同學們用這首詩給男同學們以最高的評價。
是的,孩子們的童年不應該被禁錮。童心就是春天,教師有責任將他們身上的春天打開。這堂課,我的班里終于擁有了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