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不辱使命》出自《戰國策》,是一篇經典的古代文學作品,也是選入中學教材的一篇傳統課文。本文主要塑造了唐雎這樣一位有膽有識、不畏強暴的謀臣形象。面對秦王企圖用政治騙局而屈人之兵的險惡陰謀時,他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最終讓秦王“長跪而謝之”,取得了這場斗爭的勝利。
綜觀全文,讓“怫然怒”的秦王變得“色撓,長跪而謝之”的根本原因,除了唐雎針尖對麥芒的犀利語言外,更在于他有“挺劍而起”的行動。試想:如果沒有行動,陰險狡詐的秦王會束手就范嗎?問題是唐雎的“劍”從何而來?秦王會給他公然佩帶寶劍上秦殿的機會嗎?我們且到相關史書中尋求答案。
先看《戰國策》的又一名篇《荊軻刺秦王》中的部分內容:
軻既取圖奉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絕袖。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恐急,劍堅,故不可立拔。
荊軻逐秦王,秦王還柱而走。群臣驚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諸郎中執兵,皆陣殿下,非有詔不得上。
從以上的內容可以知道:按照秦國的法律,群臣在殿上不得攜帶任何武器;手執兵器的衛士都在殿下,未奉王令不得隨便上殿。同樣的秦王同樣的秦殿,為何唐雎可以“挺劍而起”?而荊軻卻只能把匕首藏在地圖里才得以刺秦王呢?到底哪種更符合歷史事實呢?我們再從其他史書中找出與之相關的內容。
JWKjNbGD0aEEluHtL1SRZA5qz8uHbf9Tn9svKpKSyYA= 《史記·刺客列傳》中有關荊軻刺秦王的內容是完全引用《戰國策》的;《資治通鑒》“卷第七·始皇帝下二十年”對荊軻刺秦王是這樣記載的:
荊軻奉圖以進于王,圖窮而匕首見,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驚起,袖絕。荊軻逐王,王環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
由上可知,《資治通鑒》中的有關內容與《戰國策》基本相同,于是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秦殿中,根本是不準攜帶武器的,唐雎“挺劍而起”是有悖歷史事實的。那么,在同一本書里,作者為何要寫這樣自相矛盾的內容呢?這跟《戰國策》寫作目的有關。
《戰國策》是雜采各國史料編纂而成的歷史著作,習慣上把它歸為歷史著作,但它的情況與《左傳》《國語》等有很大不同。其中有些記載與其說是歷史,還不如說是故事。像上面所說的“唐雎劫秦王”就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稇饑摺返乃枷胗^念,就其主流來說,與《左傳》等史書也有截然不同之處。劉向在《序》中說:“戰國之時,君德淺薄,為之謀策者,不得不因勢而為資,據時而為畫。故其謀扶急持傾,為一切之權,雖不可以臨教化,兵革救急之勢也。”戰國時代,是春秋以后更激烈的大兼并時代,國與國之間、諸侯之間的勝負雖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于武力,但也決定于謀臣策士的勝算和縱橫勢力的消長,勝負的最后關鍵并不完全決定于軍事,而更重要的是決定于政治的巧妙運用,講求的是以勢相爭、以智謀相奪。因此春秋時代所講的禮法信義,在此時不得不變為權謀譎詐。那些活躍在政治舞臺上的策士,也只是以自己的才智向合適的買主換取功名利祿,朝秦暮楚,毫不為怪。如蘇秦始以連橫之策勸說秦王并吞天下,后又以合縱之說勸趙王聯合六國抗秦;陳軫先仕秦而后仕楚,既仕楚而又貳于秦,朝秦暮楚,立場不定。作者重在寫戰國時代謀臣策士縱橫捭闔的斗爭及其有關的謀議或辭說,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在寫作時喜歡夸張渲染,難免就會攙雜個人的一種想象。因此,在威嚴的秦廷,唐雎 “挺劍而起”也就不足為怪了。
(作者單位:岳西縣湯池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