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房嬸子

遼寧/王曉玲

遠房嬸子

遼寧/王曉玲

嬸子未老先衰，那張臉老得像一個老巫婆。她“罵死”了婆婆，“罵死”了老伴，現在她獨身一人寡居在一處老院子里。我是看不起嬸子的，認為她缺乏修養。

我家和嬸子家相隔不到15里路，嬸子隔一段時間就來我家串門，不是給我送一些蔬菜就是給我納幾雙鞋墊，來到家也不閑著，洗洗涮涮的。只是聽著她絮絮叨叨、狠狠地罵著已經死去的婆婆和丈夫，我就很反感她。人都死了，她也已經老到55歲了，怎么沒一點的收斂和安靜呢？歲月對于她沒形成絲毫的沉淀。

倒是耳聞過嬸子和婆婆的怨結。嬸子過門四年，都沒懷孕，婆婆就唆使自己的兒子休掉媳婦。不知道啥原因，叔叔就是不和嬸子離婚，卻時常對著嬸子罵罵咧咧地。最嚴重的一次，婆婆不知在哪里聽到的謠言，說嬸子當姑娘時不守本分，亂搞男女關系，幾次刮宮墮胎，把身體弄壞了，根本懷不了孕。婆媳大打出手，叔叔氣得生病住進了醫院。嬸子想抱養一個孩子吧，婆婆陰陽怪氣，說：不定是哪個賤女人的野種呢？我家不要。就這樣，同在一個屋檐下，吵吵鬧鬧，磕磕絆絆幾十年下來了。嬸子在村子里的名聲很不好，“打老罵少，不檢點”給她定型了。嬸子也就破罐子破摔，嘴也沒個把門的了。

嬸子又來家了，正趕上我和老公鬧意見。不知不覺，嬸子扯到她和叔叔很早以前的事情上了。她說：你叔叔死的早啊，怪可惜的。他年輕的時候一表人才呢。我們是同學，記得四年級的時候，在教室外，男班主任讓女同學站一排，男同學站一排，兩排并列站好，給我們排座位。當發現我和你叔叔恰好被排成一個座位時，我高興壞了。你叔叔長得可帥氣了，讀書也好，還文明，那時，我們女生都喜歡他。可是，我和你叔叔同桌后，卻感到不自在起來，精神不集中，心跳地慌。一次，我當著同學的面對男班主任說：老師，我不和李佳偉同座了，他長得好看，學習還好，我和他在一起，渾身不舒服，啥也做不下去。老師聽了，哈哈笑了，說，過幾天再重新安排。那時，班主任也挺喜歡我的，所以，我啥話都敢和他說。呵呵，記得那個男班主任臉很長，小瞇縫眼，還一臉的青春痘。你叔叔家離學校五里地呢，中午帶飯。我有好吃的總偷偷放在他書包一點。他一直默默享受，也不對我感謝一下。聽到這兒，我撲哧一下笑了：“嬸子，你和叔叔是青梅竹馬啊？”嬸子說，也算是吧，初中我們也是在一個學校。初中畢業我們都務農了；長大后，就有媒婆來說親，正好提的是你叔叔。

嬸子最后來家那次，臉色很不好。她給我送來了好幾雙鞋墊。她說：輕捷，嬸子來日不多了，我得了晚期肝癌。我知道你也看不慣我以前和老人打罵，和你叔叔打罵，可是，我有苦衷啊。反正我也要死了，就把一個秘密告訴你吧，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你叔叔其實不能生育，他一直不能和我圓房。我們偷偷到醫院看了幾次，沒有好轉。他又愛面子，不肯張揚出去，我又非常愛你叔叔。我至今還是姑娘的身體。后來，你叔叔也曾含含蓄蓄把他自己的毛病告訴過婆婆，可是，婆婆的情緒反而更激烈了，罵我罵的更厲害了。其實，婆婆也在極力維護著什么，她也痛苦。哦，輕捷，到了另一個世界，我還要和你叔叔在一起，還做夫妻。

嬸子——

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