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隨著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發揮出日益重要的影響力,一度沉寂的中國外交史與東亞國際政治史的相關研究再趨活躍。但由于受限于方法論上未對中國視角予以足夠重視,以及中國自身檔案利用上的不足,有關中國外交史的實證型研究仍不多見。筆者認為,通過整合從中國視角出發的東亞國際政治史與以往從外部展望的中國歷史,將會形成嶄新的東亞國際政治史。只有這樣,由全球化、地區化等主要元素構成的目前的中國外交史才能成為具有歷史視野的研究。本文通過梳理19世紀至20世紀初中國外交史及以中國為舞臺的東亞國際政治史的研究,重新審視了研究史上的成果和課題,并結合近年來史料利用等研究環境的變化,展望今后的研究方向。
〔關鍵詞〕 中國外交史;東亞國際政治史;中國視角
〔中圖分類號〕K25;D829.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1)01-0134-11
緒言:中國的視角
本文的目的在于突出19世紀至20世紀初的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的中國視角的重要性,回顧中國外交史研究及以中國為舞臺的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整理研究史上已探討過的課題,并在史料利用等研究環境變化的基礎上,展望今后研究的前景。①
實際上近十年來,中國國內的外交史研究極為活躍。②而世界范圍內,圍繞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研究領域也出版了眾多新作。這些成果的出現不僅是因為諸多新史料的問世,同時也是由于在國際舞臺上“中國”這一存在已成為重要角色。
從方法論而言,在研究東亞國際政治史時,最理想的方式是通過多方檔案、以多元的觀點進行研究。但實際上目前的研究,多采用某一檔案為中心提出問題,然后以多方檔案驗證與其對應部分的方法。從這一意義上來說,東亞國際政治史即便是以中國為主要研究對象的國際政治史,也多從日本、英國、美國等視線出發,首先設定課題,然后以中國的史料加以佐證的研究占據主流。其首要原因在于中國自身的外交檔案的公開情況仍不充分,其次,則是認為中國自身在國際舞臺上屬于附屬角色。〔1〕
確實,中國的檔案公開比較緩慢,中國的外交史研究者也不多,依據中國外交檔案進行的研究至今仍十分有限,從中國視角出發的本應與國家史緊密相連的實證型外交史未充分形成的問題一直存在。在日本,中國近代外交史研究可稱之為“絕學”的情況已持續了數十年。〔2〕正因如此,至今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仍基本未反映出中國的視角。〔3〕
當追究19世紀中期以來中國在東亞國際政治史上扮演了何種角色時,會發現有不少意見認為是處于從屬地位,即使依據中國外交檔案進行研究的學者,也認為這只是個次要的問題。而運用中國外交檔案進行研究,盡管在整理中國國內問題上起到一定作用,也大多不能對以中國為舞臺的國際政治史研究產生巨大影響。然而,在東亞國際政治史上,中國是恒久的舞臺,即便處于從屬地位,中國也一直是登場人物之一。而中國是怎樣的從屬、次要這一問題,卻未曾得以闡明。在“中國”角色缺席的情況下,敘述東亞國際政治史是有困難的。①
筆者認為,通過整合從中國視角出發的東亞國際政治史與以往從外部展望的中國歷史,將會形成嶄新的東亞國際政治史。只有這樣,由全球化、地區化等主要元素構成的目前的中國外交史才能成為具有歷史視野的研究。
但是,理想固然美好,要拉攏中國外交史與以往東亞國際政治史之間的距離并非易事。尤其是中國的中國外交史研究,通常帶有近代中國遭受列強侵略淪入半封建半殖民地,并在抵抗列強的侵略途中逐漸走向大國的故事脈絡。最近雖然在此之上加入了近代化及民族主義的因素,但主旋律沒有改變。中國共產黨取得政權后,又增加了有關共產黨的合法性與社會主義的有用性的敘述,但抵抗與侵略、弱國到大國、近代與民族主義這些因素已成為從清末傳承下來的中國外交史敘述的主體。
以中國為舞臺的東亞國際政治史所描寫的歷史則與此不同。其中首先提及的是中國的傳統與西方國際秩序的沖突及對抗,當中國被納入西方國際秩序后,研究的中心轉為對有關中國通商的各種問題、列強之間圍繞中國各種利權的關系的探討。當然,1930-40年代中國外交的近代化(修約等)也一度成為主題,但未必成為敘述主線。像這樣圍繞中國的國際政治史,與上述中國外交史如何進行綜合,是一個很大的課題。就這一點而言,近年來開始出現了利用中國外交檔案、圍繞中國進行的國際政治史研究,然尚處于試驗階段。
今后,從關注現在中國的對外關系,到試圖描繪還原過去的研究及東亞地區秩序的形成,或關于全球治理的形成過程等研究將日益興盛。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上半期的近代中國外交史及國際政治史研究,與二戰以后研究的連續性都將成為新的課題。〔4〕但目前實證研究不足,甚至連外交檔案的消化都不充分也是實情。②
一、圍繞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研究(一)海關#8226;教會#8226;外交官
作為學習中國外交史及關于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的必讀文獻,多會舉出馬士(Hosea Ballou Morse,1910-1918)的三部著作。馬士的研究雖然使用了列強方面的史料,但清晰地呈現了中國對外關系的全貌,不僅對1920至1930年代的歐美學者,也為蔣廷黻等中國學者提供了外交史敘述的框架。筆者將在其后詳述的費正清教授(J.K.Fairbank)的研究,也是出自馬士與蔣廷黻研究的系譜。
正如薩道義(Ernest Satow)在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的書評中指出的那樣,馬士的三部著作從海關(Maritime Customs)的視點描述了與中國的交涉史。薩道義雖然也曾一度任駐華外交官,但作為海關職員工作過較長的一段時間。〔5〕馬士曾在甲午戰爭時任臺灣海關職員,并在海關總稅務司赫德(Sir.Robert Hart)的手下,先后任職于上海、天津、北海、龍州、漢口、廣東等處的海關。馬士的檔案現在收藏于哈佛大學的Houghton Library。海關是設于中國通商口岸的組織,也是圍繞外國人與中國人通商的交涉前沿。從這一意義上而言,不難想象這名海關職員會以自身的經驗為背景著書立作。
這一系譜不僅在歐美,也在日本學者濱下武志等的討論中得到繼承。〔6〕即使在當今,海關也不僅是通商問題,而包含了衛生等問題,是圍繞中國的國際政治史及國際公共財產、公共秩序形成史的核心課題。目前,英國布里斯托爾大學、劍橋大學與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正就中國海外總稅務司項目(Chinese Maritime Customs Project)展開共同研究。(http://www.bristol.ac.uk/history/customs/)
從歐美的視角看中國,所交涉的大部分案件除通商問題外,就是與基督教布教有關的問題,故而可以說,還存在著以耶穌會為首的、出自于教會系統的與中國的關系史領域,該領域研究的代表是高第埃(Henri Cordier),〔7〕他的部分藏書(約5000冊)收藏于慶應義塾大學的斯道文庫。圍繞教會的問題,曾在中國社會引起諸多紛爭,導致了排外運動的發生等。二戰后保羅#8226;柯文(Paul Cohen,1963)與日本佐藤公彥等的研究,即是以“教案”為線索的中國史研究,同時也是關于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研究。〔8〕以20世紀上半期為對象的研究中,比起“教案”,更多的是關注歐美各國在中國的文化政策、文化外交,例如以教會大學為主的與中國的合作關系等。歐美各大學等至今仍保存著眾多教會方面的檔案,與此相關的探討、考察也是當今的大熱課題。
除了海關、教會系統外,前往中國赴任的外交官、公使館等相關人士也是孕育出初期“圍繞中國的國際關系史”的母體。〔9〕就近代而言,18世紀末英國派往中國的使節馬戛爾尼(George Macartney)留下的著作應是其開端,并對英國的對華觀產生了巨大的影響。〔10〕在美國,像田貝(Charles Denby)一樣,在離任后較早出版的回憶錄中公開與中國交涉經過的外交官也不在少數,〔11〕美國的國會圖書館還收藏著田貝的Denby Family Papers。而近年來在德國,清末駐華外交官及其家屬的回憶錄與日記引起了關注,福蘭閣的回憶錄等廣為人知。〔12〕除此之外,還必須留意到清末民初曾擔任中國政府的顧問們也留下了這樣的業績。
二、圍繞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研究(二)費正清的“沖擊―回應”論的形成過程
始于前述海關、教會、外交官三系統的早期研究,或許被歐洲傳統的漢學揶揄為“中國沿岸漢學(China Coast Sinology)”,但這三系統逐漸聯系在一起并不斷深化。
作為貿易通商史的研究成果,馬士從海關的視角完成了關于東印度公司的五卷大作。〔13〕幾乎在同一時期,相繼在英國、美國出現了以貿易通商史為主的研究成果。〔14〕而二戰后英國格林堡(Greenberg)的研究利用怡和洋行的檔案,指出19世紀的三角貿易是以中印貿易為中心的。〔15〕
然而,二戰后費正清的研究似乎并不能定位于這一研究系譜之下。1928年,建議費正清進行中國研究的正是以研究維也納體系聞名的韋伯斯特(Sir Charles Kingsley Webster)。對此,費正清在回憶錄中描述到:
1928年,由于發覺我那本有關國際法方面的未來計劃十分含糊,韋伯斯特教授告訴我最新消息:中國的機密外交文件正在北京公布,這將開辟外交史上一個全新的領域。那時,由于出現了如此眾多的有關世界大戰起因的研究項目,外交史已經成為吸引有才能的人研究何人在何時和為何原因對何人說過什么話的主要課題……韋伯斯特對研究中國的建議吸引著我,那時我22歲,把它當作很有趣的事,看來還沒有別的人在做這方面的研究。我可能是一個開拓者,將繼續成為學術上的和獨一無二的人。這是令人振奮的強烈挑戰。〔16〕
費正清在關注中國所公開的檔案時所引發的問題意識與馬士不同,但韋伯斯特指示他將上述馬士的三冊著作作為學習的起點。據稱費正清在從哈佛前往牛津的船上閱讀了該書,并稱“注意到馬士在成為研究中國對外關系的歷史學家之前,在中國海關任職達35年之久……我作為一名新手,不得不根據倫敦英國外交部的信件來探討中國,所以我斷定中國海關這個特殊的英中機構可能是我的研究起點。”〔17〕當費正清與馬士見面時,馬士剛完成五卷東印度公司研究著作的最后一卷,這也燃起了費正清以追溯的方式研究海關的念頭。1932年費正清來到中國,通過韋伯斯特的介紹,拜訪了當時在清華大學的蔣廷黻。據費正清回憶錄描述,“(蔣廷黻)渴求建立中國一邊的檔案,務必要超過馬士博士的‘藍皮書歷史’,因為馬士的著作主要根據英國原始資料作為唯一可供使用的資料。蔣是聰明的。”〔18〕蔣廷黻為費正清準備了一套《籌辦夷務始末》,而費正清回憶稱:“20年后,我仍然在鉆研這些文獻,并教我的研究班學生如何使用。”〔19〕
費正清以繼承了馬士與蔣廷黻雙方系統的形式,利用西文及中文史料,進行了鴉片戰爭前后(費正清本人認為到1858年為止)的清末外交史研究。費正清于1960年代末出版了兩部著作,描寫了“條約體制(treaty system)”與“朝貢體制(tribute system)”的兩元對立,提出“沖擊―回應”模式。〔20〕這一“沖擊―回應”模式涉及近代與傳統的沖突論,盡管費正清自身的討論比較謹慎,但其論點不僅對圍繞中國的國際關系史,也對中國近代史本身的敘述帶來了巨大的影響。或許是特別受到越南戰爭的影響,也出現了以越南為案例,探討中國喪失周邊藩屬國過程的研究。〔21〕
這一時期的美國,徐中約及坂野正高的著作相繼出版,〔22〕可以認為這些研究是在與費正清的研究相互影響下展開的。另一方面,后文講述的形成于蔣廷黻周邊的中國自身的外交史,以及與其相關的包拉德(Pollard,R.T)等關注中國外交近代化的研究,〔23〕也在這些著作中得到了繼承。
費正清的研究方式長久以來成為中國近代史通史的“典型”,作為對其的反省也催生了“中國中心觀(China-centered approach)”,〔24〕但與馬士的研究相比,費正清本來就具有積極利用中國史料的傾向。另一方面,費正清1977年退休后,自1970年代開始英語圈的中國外交史研究,或是關于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研究出現了停滯,直到1984年曼考爾的研究問世。〔25〕
上述歐美“關于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的發展也影響到了日本的學術界。費正清提出的“沖擊―回應”模式,或是關于“西洋的沖擊”的討論,在圍繞鴉片的三角貿易研究中取得了進展。〔26〕從這一三角貿易研究,發現了多元結算構造的存在,并引發了亞洲交易圈的討論。〔27〕濱下的朝貢貿易體系論,在此后的著作中進行了一定的調整后(曾刪除體系這一用詞)被繼承下來,并在政治思想史、對外觀的研究領域得到了共鳴。〔28〕濱下的探討引發了各種各樣的討論,也被納入了關注銀元流通的全球史的討論。〔29〕
三、中國外交史研究的形成
民國時期也是中國的中國外交史的形成時期。在中國,作為本國的國家史(national history),而非王朝連續歷史的“中國史”的概念應是20世紀的最初10年被設定的。另外,這一時期開始了學校教科書的編纂,其中已經體現出鴉片戰爭以來列強的侵略與中國的抵抗這一邏輯。〔30〕
中華民國北京政府時期編纂了眾多關于外交史的史料集,并在1930年代公開出版。這些史料集包括《籌辦夷務始末》、《清季外交史料》、《清史稿》。王蕓生著作的參考文獻中(王蕓生編:《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全七卷],大公報社,1931-1934年),列舉了駐日公使館等檔案。當時可在故宮閱覽清代檔案已為人所知,但還存在著可閱覽一定程度的民國時期檔案的可能性。參見川島真《中國近代外交の形成》,名古屋大學出版會,2004年,630-631頁。這些史料中,盡管藩屬、邊境、領土喪失、被侵略這些基礎元素是共通的,但與《籌辦夷務始末》這一同時代編纂的史料不同,后世編成的《清季外交史料》在編纂意圖上顯得更明確。此外,這些史料集盡管是在中國國權回收、民族主義興起的主旨下編纂而成的,但編纂態度都是明確的實證研究。〔31〕蔣廷黻任歷史系主任的清華大學,也出現了王信忠、邵循正等的個案研究。〔32〕這一時期還興起了與排外運動、國權回收運動有關的宣傳運動,其中也運用了外交史的言論。另一方面,像王蕓生的著作一樣,〔33〕出版了眾多實證性的中國外交史研究著作,其背景之一即在于一系列史料的公開出版。這種實證研究的系譜,即使在蔣廷黻離開學界,投身政界后基本上也得到了繼承。國民政府遷都重慶時期,還公開出版了迄今仍為中國外交行政研究之標桿的陳體強的成果。〔34〕這一實證的外交史研究系譜被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學群(臺北學派)所繼承,雖然坂野正高批評“臺北學派”稱,“概言之,史實的翔實記述十分出色,但理論性分析不夠徹底”,但這正可反證其為蔣廷黻的“實證”系譜。〔35〕
像這樣國家史特征十分明顯的實證性中國外交史研究,在戰前的西文研究中也可見到。包拉德、卡爾#8226;克魯(Carl Crow)等的著作即為代表。〔36〕他們的研究是否充分理解了中文史料另當別論,但在從中國的視線敘述外交史這一點上,與“中國的國際政治史”處于截然不同的系統。另外,約翰#8226;霍普金斯大學受赫伯特#8226;巴克斯特#8226;亞當斯熏陶的政治學者、華盛頓會議時任中國政府代表團顧問的韋羅貝(W.W.Willoughby)的一系列著作,則體現了中國政府的顧問代言中國政府的立場。Willoughby ,W.W.,Foreign Rights and Interests in China, Baltimore, The Jones Hopkins Press,1920;Willoughby ,W.W.,China at the Conference :A Report, Baltimore, The Jones Hopkins Press,1922;Willoughby ,W.W.,The Sino-Japanese Controversy and the League of Nations,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Press,1935.中國的外交官多數留學美國,美國的政治學者、國際法學者也受聘為中國政府的顧問,由此可以認為探究美國的政治學與國際法學對中國外交的影響應是今后有待深入的課題。篠原初枝對這一領域作了先驅性的研究,見篠原初枝《W.W.ウィロビーと戰間期米中關系——主權國家としての中國》,《國際政治》“米中關系”118號,1998年5月。而民國時期留學歐美的中國人中,也有像Koo一樣以西文出版中國外交史、在華國際政治史相關著作的,見Koo, Vi Kyuin Wellington ,The Status of Aliens in China, New York : Columbia University,1912.
二戰以前的日本,刊登在《外交時報》等對中國問題時有涉及的報道的解說性言論中,關于中國外交的占了大多數,并不乏依據中方史料進行的實證性研究,矢野仁一即為其代表人物。〔37〕但從矢野仁一的著作可見,無論是日本的時事言論,還是學術性的中國外交史研究,都與日本“帝國”的對華政策有著密切的聯系。〔38〕在這一點上,穩重的田村幸策,或是田保橋潔的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都具有類似的特性。〔39〕從這一意義上來看,這些與下文所述植田捷雄的研究一樣,日本的中國外交史研究雖然與文學部的“文史哲”領域的支那學系譜不同,但作為“帝國的學問”這一點卻是共通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更緊密地向外交政策靠攏。
另一方面,誕生了引入國際法學觀點詳細探討中國簽訂的條約文本模式的研究,田村幸策的研究亦屬于此類,這也是日本研究的一個特征,其中心人物為植田捷雄。〔40〕這樣的傾向,與甲午、日俄戰爭前后的有賀長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后的英修道,報業出身的入江啟四郎等的討論有相通之處。〔41〕但植田捷雄與“帝國”,或是與時局的聯系更緊密。
這些與其稱作中國外交史,不如說更強調其“在華國際政治史”的一面。但植田的研究已是包含了中方觀點后而形成的,也可認為他的思想曾受過當時中國的研究成果,或是矢野仁一研究的影響。二戰后的日本,植田學統的思想支撐了日本的中國外交史研究。
四、中國外交史研究的逐漸展開
戰后初期,東亞的國際形勢發生了巨變,這對研究狀況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蔣廷黻自身由于在聯合國任職未重返學界,蔣廷黻重視的史料群也被分割成中國大陸和臺灣兩塊。因留在中國大陸的史料實際上難以使用,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的郭廷以利用移交給該所檔案館的總理衙門檔案、外務部檔案、外交部檔案等進行研究,并以自身的業績〔42〕等取代蔣廷黻成為了領軍人物,領導該所展開研究,形成臺北學派。郭廷以曾于1920年代后期與成為清華大學校長的羅家倫一同前往清華大學任職,并將當時30多歲的蔣廷黻從南開大學聘至清華。
臺北學派踏實的實證系統盡管時遭詬病,但對中國外交史研究做出的貢獻仍值得稱道。首先是研究基礎的完善。當時的史料雖然不如現在公開,但外交檔案的整理、出版大大推動了世界范圍內的外交史研究。近史所籌備所于1955年成立,1965年正式成為研究所,而史料集的出版始于1957年的《海防檔(1861-1911)》,此后1959-1962年的《中俄關系史料(1917-1919)》(甲編,六冊)、1968-1969年的《中俄關系史料(1920)》(乙編,三冊)、1973-1975年的《中俄關系史料(1921)》(丙編,三冊)、1960年的《礦務檔(1865-1911)》、1962年的《中法越南交涉檔(1875-1911)》、1966年的《四國新檔(1850-1863)》、1968-1990年的《中美關系史料》(七冊)、1972-1990年的《近代中國對西方及列強認識資料匯編》(五冊)、1972年的《清季中日韓關系史料(1864-1911)》、1974-1981年的《教務教案檔》(七冊)、1974-2000年的《中日關系史料》(18冊)、1991年的《膠澳專檔(1891-1912)》、1991年的《保薦人才、西學、練兵(1877-1913)》、1992-1996年的《澳門專檔》(四冊)、1995年的《清季華工出國史料(1836-1910)》、1997年的《歐戰華工史料(1912-1921)》、1998年的《加拿大華工訂約史料(1906-1928)》等相繼出版。這些都是中國外交史研究的基本史料,而處于未消化狀態的也不在少數。臺北學派的另一大貢獻是研究成果的豐碩,如王璽、王聿均、張存武、李恩涵、李毓澍、林明德、王樹槐等眾多研究的出版,〔43〕限于篇幅,筆者在此無法一一列舉。但十分遺憾的是,臺北學派自1980年代以后,在外交史領域轉為沉寂,這與美國的中國史學界研究重心逐漸從政治史轉向社會史有關。但在英國的倫敦政經學院(LSE)師從Ian Nish的唐啟華回臺積極展開研究后,臺灣的中國外交史研究與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再趨活躍。
中國大陸的中國外交史研究,或是中國的國際政治史研究,與其說是繼承了蔣廷黻學統,更多的是基于侵略和抵抗、社會主義必然性、新民主主義史觀等,某種意義上帶有強烈的“革命性”的研究。例如胡繩、丁名楠等立足于中國共產黨的史觀,將民國時期的外交史作為概說進行了重新編寫,〔44〕這些著作強調歐美等國及日本的侵略性。此后又陸續出版了中國與各外國的兩國關系史研究,成為中外關系史研究的框架并延續到現在。首先,中美關系因朝鮮戰爭而加深了對立,劉大年、卿汝楫等的研究便將使用義和團賠款的清華學堂的交流,也定位為文化侵略。〔45〕其次,關于鴉片戰爭以來的侵略戰爭,出版了固定的研究著作和史料集。其中比較例外的是中蘇關系,例如彭明等以“友誼”為名描述中蘇關系。〔46〕但當中蘇關系惡化后,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的編著中,將蘇聯與其他列強一樣定位于侵略國家的敘述開始定型。〔47〕
改革開放后,尤其是從1980年代后期開始,隨著中國對外關系的深化,對外關系史研究也逐漸興盛。同時,隨著開始比較肯定地評價二戰前的經濟發展,及志在兩岸統一的民國史受到重視,特別是1990年代中葉之后,真正開始了20世紀前半期的外交史研究,并出版了眾多通史。〔48〕這些研究以革命史觀所支撐的中國外交史及在華國際關系史為基礎,以近代化與民族主義的觀點重新進行了整理。因此,李鴻章的外交與中華民國北京政府的外交也較以往受到肯定評價。
在歐美學界,戰后出現了與“東亞國際政治史”略有不同的觀點,即立足中國外交史視點的研究。雖然徐中約也有這種傾向,〔49〕Chi、Chu等華裔學者的研究更屬于這一系譜。〔50〕這些研究都出現在中國大陸革命史占主流的時期,從考察中國外交的近代化及修約嘗試這一方面,可說是領先者。歐美在之后也陸續有成果問世,〔51〕當1990年代后期中國成為世界主要國家時,其對外政策再次引起關注,西文的中國外交史研究也與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一樣,掀起了研究的熱潮。
在日本,對于從清末至民國的中國外交史及國際政治史研究的傳承相當有限。矢野仁一戰后初期的著作僅限于翻譯等,而在關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的潮流中,即使對于承認中國與否等當前的外交問題有所關心,關注著眼于清代及民國時期的“外交史”的傾向仍然開始急速下滑。即便如此,仍可見到戰前的論者入江啟四郎(《中國古典と國際法》,成文堂,1966年)、具島兼三郎(《中國における日米爭霸戰──第一次世界大戰からワシントン會議まで》,《法政研究》,22-1頁,1954年)等的研究,而吉田金一也實證性地開拓了新領域(吉田金一:《近代露清關系史》,近藤出版社,1974年)。在這一情況下,植田捷雄依然堅持致力于中國外交史的研究,〔52〕而比起國際法領域,從政治史著手中國外交史研究的領域涌現出更多人才,如坂野正高、衛藤沈吉等。〔53〕坂野的研究利用了外文和中文史料,并吸取了政治史學的觀點,〔54〕不局限于外交及國際政治史,正如其所稱的,“通過歷史家之后的特殊研究成果補充這一長篇的主張(指織田萬的《清國行政法》,筆者注),即以政治社會學的手法將其現代化,以簡要的形式融入自身的外交史研究,這是在法學政治學科學習中國史的研究者的任務,同時這是我隱秘的愿望,也是我的自負的地方。”〔55〕
坂野與費正清交往密切,與費正清一樣開設輪讀《籌辦夷務始末》的研究班,并前往郭廷以的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閱讀外交檔案。在同時運用中文史料及歐美史料的坂野研究班中,相繼聚集了坪井善明、鈴木董等越南、土耳其外交史研究者,以及濱下武志、佐藤慎一、佐佐木揚、本野英一等廣義上擔負起中國對外關系史研究之任的下一代研究者。此后,師從費正清的平野健一郎回日本執教,日本的東亞國際政治史研究新環境逐漸形成。〔56〕但本來就遭受革命史等批評的外交史,隨著歷史學漸漸偏向社會史與地域史后,與國家史密切相關的外交史更趨衰微,坂野本人也于1985年出版了最后的研究成果后英年早逝,〔57〕直到1990年前后濱下的業績才問世。
坂野的研究以1840年代至總理衙門形成時期為主,正如其著作中體現的,其大體框架是對應“沖擊―回應”模式。〔58〕在日本,雖然也有西嶋定生等研究古代史的學者提出以冊封#8226;朝貢關系為基礎的東亞國際秩序論,但“沖擊―回應”模式似乎更有說服力。
這一時期,佐佐木揚致力于甲午戰爭前后的研究,佐藤慎一則進行著政治思想史的研究。〔59〕豬口孝對中國傳統的東亞世界秩序進行了個案研究,試圖在比較研究中闡明中國的外交形態。〔60〕由此可見,相對于費正清與坂野的研究集中于19世紀中期,研究重心已移至19世紀后半期。然而,此時學界的熱點是社會史、地域史或經濟史,其中雖不乏從經濟史的側面論及外交的研究,但可比肩坂野的系統性研究目前仍未出現。
結論:新的研究課題
從1990年代中期開始,中國外交史的研究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第一,中國自身的定位發生了轉變。中國作為經濟大國的地位得以穩固,近來已成為全球舉足輕重的角色,故中國在國際社會中如何行動備受關注。第二,在中國內部,對外關系這一環已占據極為重要的位置,中華世界、周邊各國,或是與各大國的關系的歷史過程已成為研究對象日益受到關注。當然,這主要是指對1949年以后的研究,但如上所述,以戰前為研究對象的情況也在增多。第三,外交史或是國際政治史范疇的問題性盡管依然存在,但也許是受到全球化趨勢中國際秩序及地區秩序變動的影響,不說明外交史及國際政治史本身的重要性就無法講述歷史的情況已不復存在。當然,在研究上仍要求方法論的批判性探討及反省,但與1990年代前期已有很大的不同。第四,中國本身的言論限制與意識形態控制較以往弱化,拓寬了中國的外交史研究及國際政治史的幅度。第五,不僅是大陸和臺灣,世界各地的史料利用情況都大幅改變,收集史料不僅更容易,從網上也可方便地找到不少研究信息。
在這樣的情況下,英語圈的在華國際政治史及外交史研究也開始活躍。頗有意思的是出現一種傾向,即中國留學生利用中國及歐美的史料,在國際社會中以中國的視角描繪歷史。這一開端也許可追溯到張永進,而徐國琦將其進一步發展。〔61〕徐國琦的業績在于揭示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對中國而言是“大戰(Great War)”,以此作為中國國際化的起點。除中國大陸和臺灣的外交檔案外,還使用了英美法德的檔案。這種“中國的國際化”主題,在柯偉林的研究中也有體現。〔62〕這樣的主張,與唐啟華、張力、川島真的論點存在共通之處。〔63〕
其次,比較正統的“在華國際政治史”也不再局限于通商問題,有關中英關系、中美關系、中德關系等的研究已有相當成果。〔64〕這些研究即便未涉獵到中方的外交檔案,但在注意中國與歐美雙方的史料這點上與費正清有異曲同工之妙。
戰前成果豐富的英國帝國史研究最近吸收了全球治理等新觀點而取得了進展,故在華國際關系史也進一步得到發展,〔65〕并涌現出利用英國商人的檔案等探討如何定位通商口岸的貿易條約的研究。〔66〕這些研究主要依據英國檔案,可說具有馬士系譜的一面,可以預計與中國外交史也有多元的交點,今后還將進一步展開。同時隨著“帝國”研究的進行,論述在華國際政治史中衛生、通訊等全球治理及國際公共財產形成過程的傾向最近尤為明顯。
比較正統的關系史也從各個角度進行了描述。例如艾爾曼以威爾遜檔案為主,分析了他的對華政策與對華觀,其中關于山東問題及圍繞威爾遜主義的美中之間的爭論及誤解的觀點十分有意思。〔67〕還有Horowitz從國際法的視點,論述19世紀中國、暹羅、奧斯曼土耳其的體制轉型的研究中,也可見到比較國際政治史的觀點。〔68〕
另一方面,也出現了許多屬于中國外交史系譜的研究。英語圈中,在海外留學的中國學生,一定程度上使用中方的史料,再結合歐美的史料出版著作的例子有很多。他們并不是單單追溯中國的國權回收運動,而是將其相對化成為論點之一,其代表為王棟。〔69〕Craft也利用中國外交檔案和藍辛檔案,主要從顧維鈞的視角,論述了修約的努力、在國聯的外交及國聯組織形成過程中安全保障功能強化的摸索等。〔70〕
在華語圈,中國外交史檔案類的出版已告一段落,近來出現了不受意識形態及政治因素影響的實證研究,盡管在外交檔案的使用上還留有課題,但中國已開始構建作為中國外交史研究中心的地位。其代表性成果包括論述19世紀中葉中國的對外觀、伴隨對外關系變化而變化的內政的茅海建,將中國修改不平等條約過程的下限定至1950年前后的王建朗,探討中華民國北京政府外交的金光耀、王建朗,研究中國外交行政史的王立誠等。〔71〕總之,在集中關注國權回收運動的同時,各自的焦點又呈現多樣化。但關注的重點正漸漸轉向1930至40年代的國際政治史與冷戰史,例如研究中德關系的馬振犢,研究中美關系的陶文釗,研究冷戰時期的中國外交的沈志華,研究冷戰時期的中美關系的牛大勇等。
在臺灣,過去為臺北學派中心的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的外交史研究相對沉寂,先后出現了探討革命外交的李恩涵,探求“中華世界秩序原理”的張啟雄,論述國聯中的中國外交的張力等。〔72〕而中國外交史研究現在主要由唐啟華及其門下的年青學者展開,研究內容并不局限于修約外交及“國際組織中的中國”,而是涉及輿論與外交、外交性爭論、人事等多種范圍。〔73〕在臺灣民主化與社會穩定的背景下,可以自由選擇研究主題,外交檔案也較以往更公開,研究的潛力更高。中華民國北京政府的研究在臺灣興盛的原因,也有著對國民黨執政時評價偏低的外交重新評價的用意。但是隨著臺灣化,較之中國史,臺灣史逐漸占據歷史研究的主流,有志研究中國外交史及國際政治史的年青學者并不多。
在日本,隨著1990年代濱下武志的著作及濱下等主編的《アジアから考える(從亞洲思考)》(東京大學出版會)的出版,朝貢貿易論成為了研究的熱點。〔74〕另一方面,在重新審視洋務運動的文脈中出版了鈴木智夫等的成果,而佐藤慎一從政治思想史的觀點揭示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外交觀、對外觀,茂木敏夫探討了19世紀后期的中國是如何將傳統的秩序重組為近代的。〔75〕到了1990年代后期,出現了岡本隆司、飯島涉等關注海關的實證性并提出了新論點的研究。〔76〕
進入21世紀以來,以批判費正清“沖擊―回應”模式及濱下朝貢貿易論的形式,開始了探討東亞國際秩序的研究,尤其是岡本隆司、夫馬進批評了關注“互市”將以往的冊封#8226;朝貢視為“傳統”秩序的說明手法,揭示了新的東亞國際秩序圖、中國對外關系圖。〔77〕同時岡本隆司通過探討清韓關系,以“屬國#8226;自主”這一同時代的言論,而非“沖擊―回應”模式優先的討論,闡明問題。〔78〕從中國外交史的視點出發進行研究的則有川島真。〔79〕但就坂野正高未探討的內容進行補充這方面,留待研究的課題還有很多。其中,岡本隆司的著作可視為對坂野正高的致敬,而川島真、服部龍二開始嘗試從通史角度進行闡述,岡本隆司、川島真開始重新審視19世紀中國外交史及國際政治史。〔80〕
另一方面,除了田嶋信雄及后藤春美的研究將歐洲與日本、中國的關系重點置于歐洲外,服部龍二等東亞國際政治史的研究學者也開始參照中國的外交檔案。〔81〕像工藤章、田嶋信雄一樣,在歐洲與日中的三角關系中考察東亞國際政治史的研究也出現了。〔82〕筆者期待這些研究在指明今后日本研究的方向的同時,也能與中國外交史研究進行對話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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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許麗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