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環境行為研究述評

〔摘要〕 環境行為是環境社會學的研究重點之一。為了更好地把握我國環境行為研究現狀，側重從政策取向視角、環境態度—環境行為關系視角、社會結構視角等對國內環境行為相關研究進行較為全面的梳理。研究發現，既有研究普遍流于現狀描述，較為缺乏理論關懷與理論解釋，尤為忽視環境行為背后的結構性因素及其生成機制。進而提出應超越環境態度研究的范疇，將心理性因素與結構性因素加以結合，直接對環境行為開展理論導向的實證研究。

〔關鍵詞〕 環境行為；環境意識；環境態度；結構性因素

〔中圖分類號〕C9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1）01－0104－06

與西方學界多學科、較深入地研究環境行為①相對，我國學者最初對環境行為缺乏關注，研究成果較少，且大多包含在政府部門以及部分學者開展的環境意識調查及相關論述當中，流于描述且較為空泛。直到2000年以后，中國環境社會學進入快速成長時期，公眾環境意識與環保行為亦成為明顯的研究重點〔1〕，相關成果才較大幅度增加。表1較好地反映了這一點，1990年以前學界對環境行為缺乏直接探討，20世紀90年代僅有5篇文章直接論述環境行為，而2000年以后增速較快，2005年以來增至40篇。并且最初主要探討企業環境行為，2000年以后才較多關注中小學生、大學生以及公眾的環境行為。

總體而言，我國環境行為研究相當薄弱。當然，需要指出的是，表1只是較為直觀地反映出我國環境行為研究的大致情形，對環境行為進行間接探討與論述的研究并未包括在內。因此，為了更好地把握我國環境行為研究現狀，以及為未來研究指引方向，本研究著重從政策取向視角、環境態度—環境行為關系視角、社會結構視角等對與環境行為有關的研究進行較為全面的梳理。

一、政策取向視角

在國外早期的研究中，一般將環境行為視為環境意識或環境態度的重要維度，而環境意識作為舶來品，正好與我國盛行的知行合一觀念相契合，故將環境行為視為環境意識的重要方面也就再自然不過了。〔2〕正是在這一認識的基礎上，環境理論工作者和環境管理工作者普遍認為，環境意識至少包括環境法律意識、環境道德意識、環境科學意識和環境參與意識等四個方面，環境意識的高低，往往通過環境態度、環境行為、環境知識來體現。〔3〕加之認為公眾環境意識對解決環境問題和環境保護具有重要作用，是有效開展環境宣傳教育工作的基礎，故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開展了一系列公眾環境意識調查，旨在了解其環境意識現狀，以更好地促進環境宣傳與環境保護工作。最具代表性的是全民環境意識調查（1995年）、全國公眾環境意識調查（1998年）以及中國公眾環保民生指數調查（2005年以來）。

“全民環境意識調查”基于“環境意識是指人們在認知環境狀況和了解環保規則的基礎上，根據自己的基本價值觀念而發生的參與環境保護的自覺性，它最終體現為有利于環境保護的行為上”〔4〕的理解，將其分解成“環境知識”、“基本價值觀念”、“環境保護態度”、“環境保護行為”四個方面，并進行相應的操作化，環境行為被賦予最高的權重。調查結果發現：我國公眾環境意識水平偏低，且隱含著發展經濟、提高生活水平與保護環境、個人環保意識覺醒與群體環保意識薄弱、個人投入與國家投入、主張依法保護環境與法律知識缺乏等四對矛盾，進而導致人們行為與意識在某種程度的脫節，以至從日常社會生活中看，城鄉居民實際表現出來的行為，對于環境保護來說，往往是消極的、被動的。〔5〕

全國公眾環境意識調查旨在全面、準確地描述我國公眾環境意識現狀，探討影響公眾環保意識的相關因素以及進一步加強公眾環保意識，推動公眾自覺參與環境保護活動的科學途徑。調查結果發現，公眾的環境意識明顯呈“政府依賴型”，環境意識、環境知識的總水平不高，公眾的環境道德較弱，參與環保活動的總體水平較低。文化程度是影響人們環境意識與環保知識的最關鍵因素，而環境知識水平、文化程度、對當地環境狀況的感受、遇到環境問題時如何解決以及城鄉差異依次對環保行為有著從大到小的影響。〔6〕

2005年度的中國公眾環保民生指數調查則將公眾環保指數分解為環境意識、環保行為以及環境反思三個大的方面，分別由環境認知與環境知識掌握度、個人與私密、社區、公共空間的環保行為、環境問題處理與環境創新水平等指標組成。〔7〕2006年度的調查對上年度的指標體系進行了調整，確定“環保民生指數”由環保意識、環保行為、環保滿意度三個一級指標構成。2007年在堅持將“環保民生指數”分解為環保意識、環保行為、環保滿意度三個方面的基礎上，將其相應分為環保知識與環保態度、環境宣傳行為與環境參與行為、對環境的滿意度與對環保行為滿意度等二級指標。〔8〕2008年在環保意識、環保行為、環保滿意度3個一級指標保持不變的框架下，調整了指標體系，更注重了三者之間的內在聯系，同時依據年度熱點和重大環境問題更新了調查內容。〔9〕雖然上述年份的指標體系與問卷內容有著一定的調整，但研究發現存在一致性：公眾的環保意識總體水平不高，環境參與度較低，環境滿意度令人擔憂；環境意識與環境滿意度影響著環境行為，且環保意識對于環保行為的影響表現得更為明顯。

由此可見，環境行為的政策取向研究視角具有以下兩個特點：

第一，環境管理者和研究者對環境行為的研究經歷了“忽視環境行為——將環境行為涵括在環境意識之中——將環境行為從環境意識中剝離出來，單獨探討環境行為”的歷程。政府和社會各界最初側重關注工業污染，尋求采用科學技術手段、加強環境監控與管理等舉措去治理環境，而影響相對隱蔽的生活污染常被忽略，與之密切相連的環境行為在較長時間內亦被排除在關注范圍之外；隨后在政策探討與學術研究中，直接移植了西方的環境意識，由于西方環境意識概念內涵豐富，包括認知、情感、意向以及行為維度在內，故我國環境意識概念外延與內涵亦較為寬泛與模糊，涵括環境認知、環境情感、環境行為意向以及環境行為等在內，進而環境意識研究難以達成共識，阻礙了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的深入探討。直到2000年左右，環境管理者和研究者才認識到，環境意識的提升最終落腳點在于環境行為的改進，將環境行為逐漸從環境意識中剝離出來，作為獨立變項單獨加以探討。

第二，政策取向研究重在描述公眾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對其背后根源與生成機制缺乏深入探討。環境管理部門推崇通過環境宣傳教育活動的開展，拓寬公眾環境知識面，增強其信息獲取能力，從而提升公眾環境意識，推動公眾自覺參與環境保護活動，最終促進環境治理與改善環境質量。由此組織實施了一系列調查，關注點自然落在公眾對環境狀況的認知、環境知識水平、環境信息獲取方式、對環境管理工作的評價等，對社會制度、文化觀念等結構性因素缺乏關注。與此同時，雖然對環境意識、環境行為與性別、年齡、文化程度、收入、職業、地域等社會人口特征的相關關系加以考察，但旨在識別不同人群在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方面的差異，以采取因應之策。此外，由于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的界定不一致，具體指標多種多樣，加之無論是調查內容還是調查本身，穩定性與連續性較弱，從而不利于研究成果間的對話與交流。

二、環境態度—環境行為關系視角

與國外早期研究類似，我國環境教育學與環境心理學研究者往往認為環境態度決定環境行為以及環境知識—環境態度—環境行為之間有著遞進關系，即通過環境教育與環境宣傳活動的開展，以提升學生或公眾的環境知識水平，促使其形成適當的環境態度，進而產生有利于環境的行為。基于這一認識，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之間的關系已成為環境教育學與環境心理學研究的主要議題。

王民根據中小學生的特點，將其環境意識分解為環境知識、環境態度、對環境的觀察與評價、環境預期行為、對環境教育及活動的參與態度和程度五個方面，并著重探究彼此間的關系。〔10〕研究發現：環境態度是環境意識整體中的關鍵連結要素；對小學生而言，增加環境知識，就可以形成環境態度，并影響到環境教育的參與程度，進而產生預期的環境行為，即小學生較為符合“環境知識—環境態度—環境行為”模式；中學生的環境知識與其預期行為關系不大，而對環境教育的參與態度與環境預期行為密切相關，即中學生較為符合“環境態度—環境行為”模式。

鐘毅平等研究表明：大學生的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之間相互影響，二者之間存在較為顯著的正向相關，即環境意識越強，環境行為越積極，而環境行為越積極，則可以進一步強化原有的環境意識。〔11〕沈立軍對山西五所大學的816名學生的調查發現：環境價值觀（NEP）對環境行為產生直接影響，也通過環境態度對環境行為產生間接影響，即環境態度直接影響環境行為的同時，亦在環境價值觀與環境行為之間起著中介的作用。〔12〕

孫巖通過選取大連市企業職工作為城市居民代表進行問卷調查，研究結果表明：城市居民實施環境行為的總體水平較低，多停留在淺層次上；環境知識和生活經驗變量（社會參與、自然接觸、信息接受、角色影響）直接影響環境行為的同時，還通過環境態度（NEP與環境敏感度）的中介作用間接影響環境行為；相對環境知識與生活經驗變量而言，環境態度以及控制觀、環境責任感等個性變量對環境行為的直接作用較小；環境價值觀與環境態度并不相關，而與環境行為直接相關，即“環境價值觀——環境態度——環境行為”這一假說并未得到驗證；情境因素直接影響環境行為的同時，對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二者間關系起著調節作用。〔13〕

劉建國對蘭州市200位城市居民的問卷調查顯示：不能簡單地認為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呈現相關或不相關關系，應更為具體地探討不同類型的環境意識與不同類型的環境行為之間是否相關以及怎樣相關。〔14〕唐明皓等對長沙、株洲、湘潭3個地區578位城鎮居民的調查發現，環境態度及其各維度（環境知識、環境價值觀、環境行為意向）與環境行為之間呈現顯著的正相關。〔15〕祁秋寅等以九寨溝為案例地，探究了游客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傾向的關系：游客的環境情感、環境知識對其環境行為有著顯著、正向的影響；游客的環境道德觀對環境行為傾向影響較小，說明其對游客環境行為只具一定的約束力；游客的環境責任態度與行為傾向沒有顯著關系。〔16〕

概而言之，從環境態度—環境行為關系視角對環境行為進行的研究尚存在一些不足：對環境意識、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的理解與界定不統一，如將環境意識看作是一個綜合體，由環境知識、環境態度、環境評價、環境預期行為與環境參與等構成，或將環境意識等同于環境認知或環境態度等；而在環境態度的區分上也存在不一致，如等同于新環境范式，或由環境信念與環境敏感度構成，或分解為環境知識、環境價值觀、環境行為意向等；而環境行為又有著一般環境行為與具體環境行為、私人領域環境行為與公共領域環境行為、直接環境行為與間接環境行為等區分。概念模糊不清、界定不一以及彼此交織，使得研究本身具有較大局限，由此增加了彼此交流與相互借鑒的難度，從而在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關系的探討上難以形成較為一致的認識以及取得較大的進展。

現有研究多局限于某一城市或某一地區，另外在樣本大小的確定、對象的選取等方面也存在諸多不足，從而影響調查發現與相關的研究結果；其次，大多數研究對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間的關系只是基于統計意義上的發現并加以描繪，缺乏理論關懷與理論解釋，較易陷入數據流與統計謬誤；此外，側重關注環境知識、環境態度、環境價值觀等心理性變量，忽視了社會經濟地位、社會制度、文化規范等結構性影響因素。

三、社會結構視角

人作為社會中的一員，其行為嵌入社會體系與社會結構當中，即社會經濟地位、物質生活條件、文化傳統、價值觀念、社會規范等對社會行為起著直接或間接的作用。環境行為亦具有鮮明的社會性，故部分學者從文化傳統、社會規范、社會制度與環境政策實施等方面對環境行為加以直接或間接的探討。

（一）文化因素對環境行為的影響：強調民間環境知識、文化傳統、社區規范、價值觀念變遷對環境行為的影響。

早在1993年，麻國慶就提出應將環境研究置于社會整體中予以把握，重視社會結構、文化傳統與環境的相互關系，并以游牧民、山地民、農耕民為例，揭示了不同文化群體所擁有的民間環境知識對其生存、發展以及社區環境管理的作用。〔17〕馬戎則進一步強調傳統文化信仰、傳統生產與生活習俗、社區規范、生產與生活方式、自然資源觀念變化對環境以及環境行為的影響。〔18〕另有學者指出宗族身份認同、生育文化、民間信仰、風水觀念等地方性文化對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有著相應的影響與塑造作用。〔19〕

而傳統生態規范與社區倫理的衰退，加之基于污染事實之“新”環境價值觀的型塑，削弱甚至瓦解了原有環境友好行為，進而催生與固化了環境破壞行為。如陳阿江著重對水污染展開研究，認為農業社會傳統的生產與生活方式、村落社會規范以及村民道德意識有效約束著人們的日常生活行為，使得傳統社會水域得以保持清潔，而社區傳統倫理規范的喪失等則是1990年代以來水污染加劇的主要原因。〔20〕面對太湖流域水污染愈演愈烈的局面，他進一步揭示了從外源污染轉向內生污染的社會文化邏輯：外源污染持續污染水體的同時，逐漸摧毀了村民傳統的生態規范與倫理，并影響著村民的日常行為，最終使得村民被動地適應著改變了的環境，并在無意識中使用與開發了水體的納污功能，由此從傳統的保護者變為現代的污染者。〔21〕陳濤則以一個沒有現代工業的自然村落為個案，揭示了傳統道德衰落、鄉土規則失效、社區歸屬感與組織程度弱化等改變村民原有環境行為，致使非工業污染日益加重。〔22〕

（二）社會制度對環境行為的影響：強調政府主導的環境保護與環境治理制度、環境政策的制定與實施等對公眾環境行為的影響。

一直以來，我國政府在環境保護與環境治理方面起著主導作用，在取得較大成就的同時，也產生不少負面后果。如公眾在環境保護方面對政府產生依賴心理，自身的環境責任感和環境意識較難提升，進而影響到公眾環境行為的實施；在地方政府單純追求經濟增長以及政企分開尚未得到全面落實的情形下，地方政府與排污企業常常構成利益共同體，這種“政治經濟一體化權力格局”使得污染持續擴散，受害者將繼續受害，〔23〕最終在地區生態環境危機和災難面前，居于上層的、負有直接和間接責任的精英群體選擇逃離，而絕大多數的受害者則只能被動忍耐與適應。〔24〕實際上，政府、企業和公眾的環境行為非孤立存在，三者間的相互影響、相互制約和相互作用，構成了整個社會環境行為的綜合性的結果。〔25〕故我們在理解與考察公眾環境行為時，應看到社會制度對不同主體環境行為的影響以及彼此間的相互作用。

由于政策制定的不完全性、人們對政策與環境的認知差異、正式規則與非正式規則的互補與摩擦、組織借助中的規范多重性以及政策實施中監控問題的存在〔26〕，致使環境政策的實施往往帶來意料之外的后果，進而對環境政策相關者的環境行為產生影響。王曉毅則基于內蒙古草原社區的調查認為，我國環境政策往往忽視了環境問題的復雜性，單純從減少人口以降低資源消耗，從而達到恢復和保護環境的目的出發，簡單采取生態移民以及休牧、禁牧政策等以試圖改善草原生態；加之這些環境政策經常是城市導向的，把當地居民從生態保護中剝離出來，既忽視了他們的利益訴求，也忽視傳統知識的作用。最終導致地方政府的行為變異，如生態建設淪為“跑項目”的工具，生態罰款成為“創收”的手段；以及當地居民的普遍違規，如被迫“偷牧”、“夜牧”、對環境資源的過度利用等。〔27〕

（三）環境行為的社會基礎：強調性別、年齡、文化程度、職業、收入等社會人口特征以及社會階層、經濟發展水平、地區差異等社會結構變量對環境行為的影響。

如前所述，大部分環境意識與環境行為的調查都涉及到社會人口特征與環境意識及環境行為的相關關系，但多局限于二者關系初步描述及簡單的相關關系考察，加之概念界定與變量測量不統一，故呈現出諸多互為矛盾的結果。在為數不多的著重探討環境行為社會基礎的研究中，龔文娟的研究較具代表性，她結合社會化、性別角色以及低成本理論等，基于2003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分析了我國城市居民環境友好行為的性別差異：女性的環境友好行為多于男性，且更傾向于與日常生活相關的行為；但在公共領域內，環境友好行為并沒有體現出性別差異，參與比例都很低〔28〕。

另有學者嘗試將心理性因素與結構性因素結合在一起，對環境行為展開研究。任莉穎將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職業特點和居住地等社會經濟基礎變量與環境問題的關注程度、污染后果認知、環境主義觀念、環境代價意識、樸素自然觀等環境意識變量以及環境知識水平變項加以結合，探討其對公眾環境保護參與水平的影響，研究發現：社會經濟基礎、環境意識與環境知識是重要的影響因素，其中受教育程度、環境問題的關注程度和環境知識水平相互關聯、作用顯著。〔29〕而李文娟將個人環境保護行為區分為日常性環境保護行為和參與性環境保護行為兩個層次，并基于武夷山市居民環境保護行為的調查發現：兩者均具被動性特征；日常性環境保護行為只受群體/他人壓力變量的影響，而群體/他人壓力、性別、受教育程度、經濟發展水平、環境知識、環境態度等因素則對參與性環境保護行為起作用。〔30〕王鳳則依據社會背景與環境意識對環保行為的交互作用機理，通過對陜西省城鄉居民的環境意識調查發現：環保知識、環保重要性、受教育程度對個人環保習慣與公眾環保行為有著正向的影響，年齡、收入與環境意義對二者則不起作用；環境知識、受教育程度以及性別等都是借助環保重要性這一中介變量對個人環保習慣產生影響。〔31〕

整體而言，伴隨著學界對環境問題的社會原因及其社會影響的逐步關注，環境行為的社會性愈發鮮明，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文化傳統、社會制度、社會人口特征等結構性因素對環境行為的影響。需要注意的是，當前對環境行為的結構性因素進行直接、系統的探討并不多見，多夾雜在對環境問題的成因分析、環境惡化的根源以及環境狀況惡化的社會影響與應對等論述之中。其次，文化人類學者與社會學者往往基于個案研究，發現民間環境知識、文化傳統、社區規范、價值觀念變遷、環境政策的制定與實施等對環境行為的影響，對拓展與深化環境行為研究有著重要的意義。但相關結論是否具有普遍意涵，還需納入相關的定量研究中加以檢驗。此外，對環境行為社會基礎的定量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部分學者只是初步嘗試將心理性因素與結構性因素予以結合，理論推導與理論解釋較為薄弱，加之調查往往局限于某一地區，從而影響到研究結論的推廣價值。

四、結語

通過對以上文獻的梳理，我們可以發現，國內相關成果對我們進一步深化環境行為研究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首先，我國學者最初將環境行為視為環境意識的一部分，重在描述公眾對環境狀況的認知、環境知識水平、環境信息獲取方式、對環境管理工作的評價、環境行為概況等，忽視了環境行為的背后根源及生成機制；后來逐漸將其從環境意識中剝離出來，但著重從環境態度—環境行為關系視角對環境行為進行研究，由于對環境意識、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的理解與界定不統一、核心概念模糊不清與彼此交織以及具體指標多種多樣，加之大多數研究對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間的關系只是基于統計意義上的發現并加以描述，缺乏理論關懷與理論解釋，以及對結構性因素的忽視，使得研究本身具有較大局限，難以取得較大進展。

實際上，“希望通過環境意識研究來為環境行為研究找到捷徑的想法，被實踐證明是無法實現的。當然，這并不是說要完全放棄環境意識的研究，應該將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直接對環境行為進行沒有太多預設的研究上面”〔32〕。故我們應超越態度研究的范疇，直接對環境行為展開研究，且在借鑒相關研究成果時，得對相關概念有著準確的把握，并正視其內在局限性。

其次，伴隨著學界對環境問題的社會原因及其社會影響的逐步關注，環境行為的社會性愈發鮮明，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文化傳統、社會制度等結構性因素對環境行為的影響，但較為缺乏直接、系統的探討，多夾雜在文化人類學者與社會學者對環境問題的成因分析、環境惡化的根源以及環境狀況惡化的社會影響與應對等論述之中，故還需將相關研究成果進一步操作化，進而納入相關的定量研究中予以檢驗。

雖然諸多研究對性別、年齡、文化程度、收入、職業、地域等社會人口特征與環境意識、環境行為的相關關系加以考察，但多局限于二者關系初步描述。也就是說，我國針對環境行為社會基礎的定量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另外，雖然部分學者開始嘗試將心理性因素與結構性因素予以結合，但理論推導與理論解釋較為薄弱，加之調查多局限于某一城市或某一地區，且在樣本大小的確定、對象的選取、抽樣方法等方面也存在諸多不足，從而影響調查發現以及研究結論的推廣。故應從心理性因素與結構性因素相結合的視角，進一步推動對環境行為開展理論導向的實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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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何 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