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愛年代

摘 要： 海明威是美國文學史上的一座高山。一直是學術研究熱點，他的短篇小說也備受學者青睞。海明威的短篇《麥考勃短暫的幸福生活》同樣也是他的佳作之一。本文一改以往對海明威寫作風格、創作特點、象征手法等進行分析的思路，而是通過分析文中隱含作者對人物，以及人物之間關系的態度和描寫，來剖析背后隱藏的作者對人際文化的批評，通過文本細讀法，揭示在美國社會“以利為本”背景下，愛情與友情遭到扭曲的現實。

關鍵詞： 海明威 短篇小說 《麥考勃短暫的幸福生活》 美國人際文化 批評

閱讀海明威的短篇小說一直都是令人激動的體驗，讀他的《麥考勃短暫的幸福生活》也不是例外。一方面他的“冰山理論”令我們嘖嘖稱奇；他小說中的微妙暗示深深吸引著我們調動智慧去解讀；經常在欣賞完他的小說后發現自己的識別力更加敏銳。另一方面當我們對小說內容有整體性的把握之后，卻有時會驚懼于他在其中所展現的黯淡情境。

每一次讀海明威的《麥考勃短暫的幸福生活》時都會感覺他所表達的內容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文中的每一句都沉重地承載著事實或情感。其中最引我注意的就是文中隱含作者對人物，以及對整體美國人際文化的批評。

1.人物個體

如短篇的題目所示，本短篇的男主人公是弗朗西斯·麥考勃。在這個人物身上作者似乎傾注了他對美國男性整體的觀點和感情：他們在心理上比生理上發展得慢，因此他們的行為會令人困惑，難以應付。三十五歲的弗朗西斯·麥考勃和妻子瑪格麗特到非洲狩獵，并雇傭了獵手威爾遜。在第一次獵獅的時候，麥考勃射傷了獅子。當他們進入樹林里去結果這只獅子的時候，聽到它咳著血的咳嗽聲，看到草叢里有動靜，麥考勃本能地掉頭跑掉了。之后他委婉地要求威爾遜保守這個秘密。被告知他的這種要求是沒有禮貌的后，他的話：“對不起。我沒有意識到這點。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像只兔子一樣跑掉了。”令威爾遜，也令我們感受到他的思維仍沒有達到成年階段。短篇采用的是全知第三人稱敘述，作者通過威爾遜這個人物的內心獨白，向我們展示了他對人物的理解和看法：“但是一個人怎么會了解一個美國人？”“他們中的一些人停留在男孩狀態這么久，有時甚至是一生。他們五十歲的時候體型也像孩子。哼！偉大的，孩子似美國的男人。討厭的怪人。”在威爾遜的內心獨白中，我們數次讀到他用“美國人”、“美國男人”、“美國女人”來代替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從單純的麥考勃、瑪格麗特，到“美國男人”、“美國女人”，這一從個人到群體的延伸，無聲地納入了很多的人，同時也納入了這些人所處的社會和文明。

對瑪格麗特這一人物，通過威爾遜的內心獨白我們得知：“她們是世界上最鐵石心腸的人；最鐵石心腸，最冷酷無情，最富有掠奪性，也是最有吸引力的。而于此同時她們的男人或者軟化，或者在變得鐵石心腸的同時緊張地碎成一片一片。……她們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上帝知道。”由此可以看出，作者自己似乎認為美國女人難懂。海明威本人結婚數次，并且也不缺少婚外情經歷，因此可以說他比較了解女人。但他雖然直接告訴我們他對美國女人的理解，但至于這種行為方式的根源與究竟，仍然未能給出詳解。這一知、一不知，其中的文化批評口吻溢于言表，耐人尋味。

2.人物關系

就是在這種人物認識的基礎上，作者為我們描繪了一幅人際文化的陰暗畫面。麥考勃和瑪格麗特應該是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妻，典型的“郎財女貌”。然而，可悲的是，對他們來說，這些也是他們在對方身上找到的唯一東西，因此他們的婚姻也就僅僅是一種立位于財富和美貌之間的控制與權衡之上的相互依存。在麥考勃射殺獅子的關頭逃跑的當天，在車里，瑪格麗特在自己丈夫的眼前，親吻了威爾遜的嘴唇，稱他為：“威爾遜先生，漂亮的紅臉威爾遜先生。”而且她對這樣的調情并不滿足，當晚她就與威爾遜混到了一起。從他們的對話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獲知：在這對夫婦前往非洲之前，類似的情況就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你去哪兒了？”“到外面去呼吸點新鮮空氣。”“這種事又有了新名稱。你是個婊子。”“哦，你是個懦夫。”一旦瑪格麗特發現她可以在她丈夫的缺點簿上多加一條，她馬上就會加以利用。這正是這個婚姻關系中的女性如何保持心理上的控制，以確保優勢位置的。這一點，旁觀者威爾遜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太殘忍但她們都殘忍。她們要控制，當然，要控制有時就必須殘忍。無論如何，我看夠了她們該死的恐怖主義行為。”當麥考勃表現得像一個懦夫時，她無法愛他；當他開始向男子漢轉變時，她所想的仍然不是要去愛他。她的“職業目標”僅僅是保持他們的婚姻關系，以及她在其中的掌控地位。在逃離射殺獅子后的返途中，麥考勃在車里握住了瑪格麗特的手，卻被她掙脫。此刻的麥考勃自責、慚愧，需要親人的同情和鼓勵，然而從她那里他得到的只有冷漠和羞辱。這勉強可以說是情有可緣的。但當瑪格麗特發現她的丈夫突然有信心和勇氣去射擊水牛時，她感覺到不舒服、擔憂，而不是高興或興奮。她的臉“慘白”、她的頭“疼”，萬分期待麥考勃重示獵獅的懦弱，努力貶低他突然意識到的“男子氣”。在麥考勃這一方面，他就像一個奴隸，一個犧牲掉自尊和真愛的，美貌的奴隸。有妻如此，夫復何“忍”？

當一個女人無法在婚姻當中體驗愛時，我們以為她會在婚姻外尋找真愛，然而，瑪格麗特是這樣做的嗎？即使在她和威爾遜的關系中，她追求的也不是愛，而是肉體滿足。和他在一起，她玩的仍然是她一貫和男人玩的老把戲。當威爾遜承認坐在車里追逐動物并不合法時，麥考勃，這個非常了解自己妻子的丈夫說：“現在她抓住你的把柄了。”意思即為在和威爾遜的關系中，她同樣也取得了控制地位，在游戲當中占了上風。

麥考勃和威爾遜之間的關系也頗耐人尋味。我們忍不住詢問：他們之間有友愛嗎？麥考勃在射殺水牛時展現出十足的勇氣時，威爾遜對他所流露出的真情實感是我們無法忽視的：“但是他喜歡現在的麥考勃。真是個奇怪的家伙。也許意味著綠帽子時代的終結。真是件好事……恐懼像做了場手術似的消失了。別的什么取而代之。男人擁有的主要東西。讓他成為一個男人。”威爾遜甚至向他傾訴了自己的生存原則。然而，在他相信麥考勃是被妻子射殺的時候，他選擇了和瑪格麗極富默契地達成了協議，而不是把他認為的真相公布于眾。威爾遜的確需要為自己的生計考慮，但是在他和麥考勃互相理解和欣賞之后，他的做法未免太過實際了。難道生命不再是最珍貴的東西？也許，當人和人相處變得不是以人為本，這樣的情況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夫妻之間無愛，情人之間無情，朋友之間無義，在《麥考勃短暫的幸福生活》中我們讀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蒼白凄冷、黯然無光的畫面。那么，是什么樣的社會、什么樣的文明塑造了這樣的人們？這既是一種批評，又是一種控訴，值得我們深思。

參考文獻：

［1］張龍海.海明威短篇小說的主題思想和美學價值［J］.當代外國文學，1998，（02）.

［2］米衛文，趙春林.論海明威短篇小說的敘事倫理［J］.北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