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0日,一座占地500多畝的中華石鼓園,在渭河南岸的秦嶺腳下建成。園中的標志性建筑為高達56,9米的石鼓閣。這個被稱為目前我國西北地區旅游名勝“第一高樓”的地標性建筑,已成為寶雞的一張新的城市名片。
寶雞古稱陳倉,不僅是我國北方少有的山水園林城市,也是全國歷史文化名城。歷史上,寶雞是傳說中的炎帝故里,是周、秦文化的發祥地。在寶雞,已發現新石器至商、周、秦、漢的大量文化遺跡。其中,在中國文字史和書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石鼓文》即發現于此。
“中國第一古物”
《石鼓文》因刻于十面形狀如鼓的花崗巖體上而得名。據考,《石鼓文》刻于先秦時期,為周宣王時史官史籀所篆,又稱籀文、古籀、篆籀等,是我國迄今為止發現最早的刻石文字,因此被書法界譽為我國書法刻石藝術的鼻祖。
由于每面石鼓上都刻有一首四言詩,內容為記述秦國君出巡、游獵的情景,因此,歷史上又稱之為”獵碣”,或“陳倉十碣”。《石鼓文》上承西周金文風格而又別開新境,布局行列分明,章法疏朗規整,筆畫粗細均勻,線條凝重有力,字體端莊自然,雍容大氣,歷來為書家所推崇。古人評論《石鼓文》書法“輕重有法中之法,屈伸得神外之神,筆未到而意到,形未存而神存”。清時康有為在《書鏡》一文中稱贊《石鼓文》“金鈿落地,芝草團云,不煩整截,自有奇采……石鼓既為中國第一古物,亦當為書家第一法則也”。
相傳,公元627年(唐貞觀年間),石鼓最早在寶雞近郊的一座山上被農人無意中發現。這十塊像鼓一樣奇怪的石頭,均為花崗巖質地,每塊直徑約1米,重約1噸。根據石鼓上的文字內容,后人將十面石鼓分別命名為”車工”、“田車”、“鑾車”、“乍原”等。
石鼓被發現后,一時轟動朝野,文人雅士紛紛前去觀賞、臨摹、捶拓。唐至德二年(757年),石鼓由“陳倉北阪”(即石鼓山)遷至當時初設的天興縣(后改稱鳳翔),但仍未得到妥善保護。唐元和八年(813年),時任國子祭酒的鄭余慶將石鼓移置鳳翔縣的孔廟。然而,此時石鼓中的“乍原“鼓丟失。據文獻記載,元和年間,大文學家韓愈曾作著名的《石鼓歌》,還建議將石鼓運至長安太學存放保護,以供學人研討,可惜未被采納。
五代時,因為戰亂,石鼓散于民間。北宋時,宋仁宗下旨尋找石鼓,時任鳳翔縣地方官司馬池(司馬光的父親)悉心尋訪,終于找到九面石鼓,但“乍原”鼓仍未找見。后來,金石收藏學家向傳師遍訪關中民間,終于找到丟失的“乍原”鼓。但此鼓已被無知者鑿去了上部,成了舂米的石臼。宋大觀二年(1108年),酷愛金石書畫的宋徽宗下旨將石鼓運至汴梁(今開封市)。此時石鼓文字由最初的700余字僅剩下432個。宋徽宗下令用黃金(據考是金泥)填注石鼓文,以防捶拓磨損。
公元1125年,金兵侵占汴梁,史稱“靖康之變”。金人將宋皇宮中大量珍寶北運,其中包括石鼓。途中金兵將石鼓上的泥金挖取,而將石鼓棄于荒野。元朝初年,國子教授虞集在一片淤泥和雜草中發現石鼓,將其洗刷遷至國子監存放。此后經歷元、明、清三朝,石鼓均得以妥善保存。
“九·一八”事變后,為防止國寶被日寇掠走,當時的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提議,將石鼓移至江南,待時局穩定后再遷回北平。1 933年2月,石鼓隨第四批故宮文物由北平運至上海,存放在上海天主教堂街仁濟醫院庫房的最下層。1 936年冬,南京朝天宮倉庫成立,石鼓遷往南京,暫避戰亂。1937年, “七·七”事變爆發,南京告急,國民政府于1938年5月22日將石鼓等國寶級文物秘密向重慶起運。
在向重慶起運途中,石鼓經隴海鐵路運到寶雞。這是石鼓離開寶雞800多年后首次重返故地。但是,石鼓在寶雞并沒有停留多久,就被運至四川省峨眉縣西門外武廟。日本投降后,1947年7月,石鼓再由重慶運回南京,行程數千公里,存放于南京朝天宮倉庫。
新中國成立后的1950年,石鼓等南遷文物再次由南京轉運北京,1958年開箱后存放于故宮博物院。
善本流失海外
由于《石鼓文》在書法史上影響巨大,歷代文人墨客對其拓本都鐘愛有加。據寶雞市書法家協會主席李嘩介紹,自唐初石鼓一經發現,即有拓本。大歷十年(775年),竇蒙《述書賦》中記載,“岐州雍城南,有周宣王《獵碣》十枚,并作鼓形,上有篆文,今見拓本。”韓愈《石鼓歌》中亦有“張生手持石鼓文,勸我試作石鼓歌”, “公從何處得紙本,亳發盡備無差訛”等句。唐詩人韋應物的《石鼓歌》則詳細介紹了當時制作拓本的情景: “今人濡紙脫其文,既擊既掃黑白分。”可惜,唐代拓本未能流傳于世,今人只能看到唐代以后的拓本。有考古學家曾推測,也許尚未發掘的乾陵中還有唐拓善本。
據李曄介紹,北宋拓本為現存《石鼓文》拓本中的精善本,但真正流傳下來的極少,尤以明代無錫收藏家安國所藏北宋時期三冊拓本最為珍貴。
安國,宇民泰,號桂坡,因藏有十種《石鼓文》拓本而將自己書齋天香堂之東軒易名為“石鼓齋”。其中,安氏最得意的有三種拓本,他仿兵家三陣,將三種版本依次命名為“先鋒”、“中權”、“后勁”。
三種拓本中, “先鋒”本墨拓時間較早,據專家研究,這是迄今發現傳世《石鼓文》拓本中最早的拓本,其墨拓時間為北宋皇祐四年(1052年)。因該本得自蘇州藏家曹迪,因此又稱曹本。“后勁”本原為浦長源遺物,故又稱浦本,為元豐元祜年間(1078—1106年)的貢本,共存字491字,較“先鋒”本多11字。安氏認為此拓本拓墨之精,存字之多,均在舊藏各本之上,甚為喜愛,不惜以五十畝良田換取。“中權”本為御賜本,因得于江陰徐良夫所藏,又稱徐本。“中權”本為北宋政和二年(111 2年)所賜,此本雖晚于前二本,殘字程度也較前更為嚴重,但存字最多(共501字)。據傳安氏為搜羅此本,用了近20年時間,耗資逾萬金。
安氏生前對所藏《石鼓文》拓本視若至寶,在三冊善本跋尾叮囑子孫:不可變賣,不得抵押,不可假借,違者即是不孝云云。此物藏得非常隱秘,清代沒有人再見過,直至安氏后人拆房時才發現此物原來藏在屋梁中。可惜民國初年時,有人偷偷將其賣給了日本人。1932年,郭沫若在日本發現了安氏所藏的北宋三善本,并寫成《石鼓文研究》一文。據悉,日本持有者對此物視若珍寶,不輕易示人。1 958年,日本持有者家人才允許付印,由日本東京二玄社依原拓原色復制,裝幀發行。如今,國人見到的安氏所藏北宋三善本影印本便是來源于日本。
元代以后,《石鼓文》的拓本雖然多了起來,但因石鼓經多次遷徙和頻繁墨拓,其文字已殘損嚴重。明、清以至民國,石鼓文字殘損更為嚴重。時至今日,有四面鼓文字甚少,其中“馬薦”鼓已無一字可辨。
發現地之謎
作為石鼓及《石鼓文》的故鄉,寶雞市歷時3年、斥資3億余元興建了石鼓閣。但是,石鼓文發現的確切地點,至今仍是個未解之謎。
中華石鼓園的~位工作人員趙春英告訴記者: “石鼓文發現于寶雞已毫無疑問,但最早發現石鼓的具體地點,一直以來爭議很大,有的說就發現在中華石鼓園所在的渭濱區石鼓山上,有的說發現于陳倉區的渭家崖,也有人認為發現地應該是渭濱區的陽平等等。據史書記載,石鼓于唐代初發現于天興三疇原(今寶雞市鳳翔三疇原),后被遷入鳳翔孔廟。后人推測,鳳翔并非最初發現石鼓的地方,因為大量關于石鼓的傳說和遺址等都不在鳳翔境內。
寶雞市的張樂蓀先生對書法史素有研究,據其介紹,歷史上關于石鼓發現的直接的文字資料流傳下來的很少,而且年代久遠,今天人們只能根據間接的文字記載結合民間傳說,推測石鼓發現的大致地點。張樂蓀告訴記者,他曾與幾位書法同仁在石鼓山進行過考查,他認為石鼓應該就發現在一個叫石嘴頭的村莊附近的山坡上。“那里曾經有個石鼓寺,寺中立有石碑,可惜現在石碑已經找不見了。該寺與石鼓應該有些淵源,我一直認為應該在那個地方重新立塊碑,告訴后人這里是最接近石鼓發現的地方。”
為此,記者專程到石嘴頭村進行了調查采訪。
石嘴頭村三組村民原先都居住在中華石鼓園園區的山坡上,因為修建石鼓園,這個自然村被整村遷移到了石鼓園東南方向的秦嶺腳下。60多歲的秦忠是土生土長的三組村民,他回憶說,從孩提時,他就知道山下邊有個佛爺廟,老輩人都叫它石鼓寺,解放前國民黨軍隊在這廟里還住過,把廟里很多木料都拆下來燒了。解放后也沒留下什么,后來由于修高速公路,建新農村,原址被壓在下邊找不到了。
據村里的另一位老人、75歲的祖丁華介紹,石鼓寺其實就在他們現在居住的這個新村莊緊東邊,距離村子不到百十步遠。老人說,前些年,市文化館曾在石鼓寺原址發現了一塊石碑,聽說后來石碑又不見了。祖丁華老人還告訴記者,石鼓園所在的這條山脈從秦嶺一直延伸下來,遠看很像一條趴在渭河邊喝水的龍,石鼓山是“龍頭”,他們村正好處在“龍嘴”的位置,因此叫石嘴頭村。
從三組的西邊出來,記者沿左手的山路拾級而上,來到石嘴頭村四組。這里的地勢比石鼓園所在的山包要高,整個寶雞市區都盡收眼底。72歲的馮春貴老人主動為記者充當向導,他說四組所在的村子過去是個寨子,也叫堡子,地勢險要,四周都有城墻,是石嘴頭村人躲避戰亂和防范土匪的地方。
說到石鼓,村人也有不少傳說。傳說之一,就是那石鼓最初發現時是能敲響的,聲音很洪亮,原本是要進貢給皇帝的,往京城運送的時候,差官~再叮囑不可隨便亂敲,等到了京城才可以敲,但有好奇的民工忍不住偷偷敲了一下,就再也不響了。于是,運送石鼓的人也不敢往京城去了,就把石鼓寄放起來,后來便有了“寄鼓寺”。而寄鼓寺在歷史上是確有其名的。
馮春貴老人說,從這里往下,連著石鼓園,往上連著雞峰山。記者從資料中了解到,雞峰山正是寶雞八景之一。馮春貴老人告訴記者,過去這里遠離市區,很落后荒涼,現在不同了,石鼓園建起來以后,這里成了位置最好的郊區,許多人都是白天到城里上班,晚上回到村子里住,交通也方便,城里人都羨慕。有村民還辦起了農家樂,到了周末,很多城里人都到這里來游玩。
天色將晚,暮靄四起。渭河對岸的市區漸漸有了燈光,腳下的石鼓閣則像一個驚嘆號,靜靜地矗立在石鼓山上。它在驚嘆什么?是千年石鼓顛沛流離的命運,還是中華民族沉浮不倒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