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宗教經驗

摘要:宗教經驗是宗教信仰者內心對某種神圣物特殊的神秘體驗，進而確立對其信仰對象的神圣性。關于宗教經驗的研究一般有三種代表理論，分別是情感論、經驗論和超驗論。這三種理論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對宗教經驗作出探討。啟蒙運動以來人文主義的興起，使得傳統宗教關心的重心不再是上帝是否存在，使得宗教世俗化，進而使得宗教經驗弱化。

關鍵詞:宗教經驗;神圣性;情感論;超驗論

中圖分類號:B91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21-0096-02

著名神學家伊利亞德在其代表作《神圣與世俗》中認為，我們在試圖理解宗教時所邁出的第一步往往是至關重要的[1]469-470。他認為，歷史學家或者研究宗教的學者必須跨出現代文明，進入古代人的生存世界，才可能對原始的這種經驗具有一定的認識。在他看來，現代人的生活其實是古代人的一個很小部分的延續。倘若我們從人類學的視閾來考察，古代人的生活可以大約歸為兩個層次:神圣的與世俗的。世俗的領域由人們的日常生活構成，而神圣的領域則是超自然的，其中滲透著一種神秘的體驗，這便是宗教最初的起源[1]485-487。伊利亞德的觀點代表著某種心理分析的特征，并不完全展示宗教的起源。作為一種人類社會中間特殊的形式，宗教是很復雜的，要素也是很多的。但不管我們將宗教的諸多要素如何定義、規范，宗教經驗是宗教研究中繞不過的核心之一，甚至我認為是宗教最初的起源。假如我們從宗教發展的歷史來看，存世的幾大宗教起源都與其創始人的宗教經驗有關系。關于宗教經驗記載或文獻中的說法，盡管在后世受到懷疑，甚至站在科學實證的立場上更是不足一提，但無可否認的是，宗教經驗在宗教的生成過程中是先在的。況且，這種人類文化原初的起源是不能用科學的尺度衡量的。從發生學的立場看，宗教經驗的演化也是一個歷史性的過程，這既有早期社會的某種機制，也具有現代性社會中人的有限性。

一、宗教經驗的一般內涵及其特征

“經驗”一詞的含義是很廣闊的，意識的一切表現形式都可以說成經驗得來的。經驗的對象又是很多，包括實存的和超自然的。由于主體不同，對外部的一切事物經驗而來的結果也是多元的。在這里討論宗教經驗之前，對宗教生活中的對象有必要作出探討，盡管這有一定的局限性。宗教經驗的對象往往是某種超自然的存在或者靈在以及某種不可通過語言描述的終極實在。宗教經驗的結果，或者說宗教經驗這種特殊的心理狀態也是多元的[2]121-123。約翰·希克在其代表性著作《第五維度》中對宗教經驗做了如下的說明:宗教經驗是由經過宗教感念建構的任何意識表現形式構成的，是宗教概念所建構的意識形式。這種意識有時候會是神圣的，有時候會是貪婪的。這種特殊的意識在宗教生活中占有地位時，在其具有神圣性的同時也具有很大破壞性[3]130。這種特殊的意識活動只是從狹義上來描述宗教經驗的，它與宗教信仰者的信仰關系很密切。實際上，從廣義上來考察宗教經驗，宗教經驗就不止有神圣與世俗兩種，它是宗教信仰者圍繞其宗教信仰而產生的各種心理體驗的總和[2]115。它與日常生活中的各種體驗也是交融在一起的。對于那些虔誠的宗教徒來說，日常的經驗也就會變成宗教經驗，并且這種宗教經驗是不斷升華的。這也是對宗教狂熱原因的一種解釋。在達到一定的高度之后，這種宗教經驗也就具備了一定的整體性和明晰性，甚至在一個成熟的宗教徒那里，宗教經驗還可以升華為某種圓融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宗教經驗的特殊性或者特征就在于宗教信仰者與指向對象的某種心靈融通和互動。日常經驗所指向的對象是可感知的，不同人感受的經驗是具有可比性的，甚至同質性，即使不具有同質性，也可以通過語言描述做出同質性的解釋。但是在宗教信仰者與其信仰對象之間的經驗是不可具有同質性的，這種關系不可用語言描述，這樣宗教經驗也就有了一定的神秘主義色彩。

這種特殊的經驗盡管帶有某種神秘的色彩，但在人類歷史上那種超越感的發展是影響巨大的。約翰·希克認為，人類對超越意識的追求始終是世界諸多宗教運行的決定性的標準因素[2]223。人是一種有限性的存在。宗教經驗的產生來源與人的有限性，以及對外部世界認識的有限性。在一個特定的社會中，這種宗教經驗會給每個個體，或者一個團體甚至整個社會促成某種行動。

二、宗教經驗的發生機制

宗教經驗的真實性在神學家那里是不可懷疑的。他是一種精神轉變的標志，盡管不能描述它本身的實在性，但可以描述它對人們生活的影響[3]222。宗教經驗作為宗教徒特有的一種精神活動，他是如何產生的?其本質是什么?回顧近代以來對其的研究，代表性的主要有以下幾種[4]。

1.作為情感的宗教經驗

宗教情感論的代表人物首推德國哲學家、神學家弗里德里希·施萊爾馬赫。施萊爾馬赫認為，宗教經驗是一種獨特的情感，即對“某種截然不同于這個世界的力量或源泉的一種絕對或徹底的依賴感”[2]128。另一位德國神學家奧托進一步闡釋了施萊爾馬赫的觀點，就上帝的神圣本性而言，人們對于上帝的經驗結果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宗教徒只有憑借某種超越理性或者理智的東西才可以領悟，而這種超越于理性的東西就是情感。在奧托那里，宗教經驗不僅僅是一種獨特的情感，它是諸多情感的混合，概括來說，主要有三種特殊的情感類型:依賴感、敬畏感和向往感。

需要一提的是宗教情感論的理論支援背景與當時心理學的發展是關系密切的。這種宗教經驗理論生存的主要土壤也是西方的基督教、特別是新教傳統。它與西方基督教哲學中上帝存在證明的傳統也是相承接的[5]3。它抓住情感的本質來闡釋信仰的本質，認為情感才是信仰的來源。在宗教徒的意識中，任何關于實存的理論，都是由情感派生出來的，即作為某種獨特的宗教經驗的產物。但是，既然這種宗教情感具有不可言說的非認識性，那么，它何以成為有一定理性信仰的根源?在這里，宗教經驗情感論者陷入了困惑。他們不得不回答這樣一個兩難的問題:具有非認識性，不可言喻性的宗教情感何以產生某種理性的信仰。關于宗教情感是否真的具有非認識性和不可言喻性，也是值得商榷的。這種從心理學的角度得出的結論，可能對于大多數的信徒是不具有普遍性的。

2.作為感覺經驗的宗教經驗

宗教經驗感覺論的代表人物是威廉·阿爾斯頓[6]20-28。阿爾斯頓認為，就結構而言，宗教經驗與日常生活經驗在構成要素上完全一致，都必須具備經驗主體、經驗對象以及經驗現象三重要素。在感知過程中，對象本身是借助某種可以感受的方式顯現出來的，據此，他把宗教經驗視為一種感覺經驗。但是，日常的經驗和宗教經驗的差異性到底何在，這對于他來說是個難題。日常經驗的對象具有一定的可感知性，這是可實證的，而宗教經驗的對象不具有可實證性。這樣一來，把宗教經驗劃歸到日常經驗的根據何在?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對經驗對象做出了兩個層次的劃分，即“現象的質”和“客觀的質”。現象的質指某一事物在某一時刻顯現出來的情形，而客觀的質則是指對象在一定條件下通過一種方式顯現出來的“傾向”。在他看來，人們通過語言來描述某種現象時，往往描述的是它的“客觀的質”而并非“現象的質”。就某一對象而言，“現象的質”是無窮多的，人們不可能一一描述，更多情況下是在一般意義上得出的相對穩定的“客觀的質”。同樣我們在描述上帝的經驗時也是這樣。人們在描述上帝的某些性質時，雖然并不是日常感覺經驗上的感性質，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是感覺經驗的內容。就經驗的結構以及描述來看，宗教經驗都與日常經驗具有相似性。就本質而言，宗教經驗也可以被看做一種特殊的感覺經驗[2]130。

以上兩種關于宗教經驗的論述，分別從內在情感和人的感覺經驗探討了宗教經驗的實質及其如何發生。另外，還有主張宗教經驗是某種超驗的東西，像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宗教學教授韋恩·普勞德富就主張宗教經驗超驗論。他認為，宗教經驗對于那些宗教徒來說，它是一種具有宗教性的神秘體驗，經驗者們相信這種神秘體驗只能通過宗教教義或者信念來解釋，除此之外的任何解釋都是不充分的。宗教經驗本身就要求是一種超自然的解釋，這其中也包括對于某種宗教信仰和宗教實踐的皈依。

三、世俗化與宗教經驗的弱化

自啟蒙運動以來，宗教神學受到了各方面的挑戰，隨著工業革命以來現代性社會的來臨，科技理性的力量不斷彰顯，伴隨而來的是宗教經驗的神圣性以及神秘性的弱化，甚至是道德的缺失。現代性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分化的去魔或者去昧的過程，隨著工具理性的擴張，人變得無所畏懼。法國社會學家涂爾干在總結這樣一個過程時，認為根據宗教進行生活的人，他總會感受到平常人感受不到的一種外在的力，這種壓力內化為某種特定的感情，在人類中得到廣泛的傳播。但隨著宗教的世俗化，人們以往對上帝的神性也在一步步背離，“宗教生活凋萎”，“古老的理想以及能夠體現這些理想的神性正在消失，”與此同時，“一種新的性的指導生活的理想還沒有出現，人們不得不為道德的冷漠而焦慮。”[7]158。涂爾干試圖尋找一種新的神圣性來醫治現代性的弊病，這幾乎已經不再可能。因為制度化的宗教存在基礎正在消失。有人曾尋找人類道德的黃金規則，走一種個人為主的道德教化之路已確立宗教的神性，至于能否成功，也可商量。但人是一種有限性的存在，這就決定對超越的追求是人類永恒所具有的品性。因此，我們還是可以期待有一種神性的東西走進人類心靈，以約束人類欲望的無限膨脹。

參考文獻:

[1]孫亦平.西方宗教學名著提要[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2.

[2]王志誠，思竹.神圣的渴望——一種宗教哲學[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

[3][英]約翰·希克.第五維度[M].王志誠，思竹，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4]張志剛.宗教經驗近晚研究掠要[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2，(6).

[5]趙敦華.基督教哲學1500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6][美]麥克·彼得森.理性與宗教的信念——宗教哲學導論[M].孫毅，游斌，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7][法]涂爾干.亂倫禁忌及其起源[M].汲，付德根，渠東，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