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快樂”情感隱喻認知對比研究

于 婷,于 廣

(哈爾濱師范大學公共英語部,哈爾濱 150025)

英漢“快樂”情感隱喻認知對比研究

于 婷,于 廣

(哈爾濱師范大學公共英語部,哈爾濱 150025)

“快樂”作為最基本的情感之一,是人類最重要最普遍的人生體驗。在日常語言中,除了直接說出 Iam happy外,我們更多地運用隱喻概念來表達“快樂”情感。英漢語“快樂”的基本隱喻概念是相同或相似的,這是因為對情感的認知和語言表達都是以生理現象和心理體驗為基礎的,而人類共有的身體構造和體驗機制,決定了語言間具有共性。但同時我們也看到,因為不同的文化價值觀念和民族歷史背景,英漢“快樂”情感隱喻存在著一些差異,形成了各自獨特的帶有民族風格的情感概念。

快樂;情感概念隱喻;認知共性;認知個性

關于情感概念隱喻的研究,國外主要是 Lakoff和 Kovecses;國內的學者也做了有益的嘗試:張輝運用歷時與共時研究相結合的方法,陳家旭從生理和心理角度入手來研究情感,曲占祥以認知模式為切入點。本文系統地歸納和分析了“快樂”情感隱喻的日常語言,找出英漢兩種語言中“快樂”情感隱喻的異同,并就其異同的原因進行了認知對比分析,以期幫助人們更清晰地理解“快樂”情感隱喻的本質。

一、英漢“快樂”情感隱喻的認知共性

普通心理學定義“快樂”為達到所盼望的目的后,緊張解除時,個體產生的心理上的愉快和舒適。快樂的強度與達到目的的容易度和或然性有關。盡管英漢兩種語言的起源、發展、演變存在著諸多差異,但二者還是分享了許多共同的“快樂”情感隱喻,這充分說明了處于不同文化中的語言具有普遍性。王寅認為,語言之所以存在一定的普遍性,是因為全人類面對的是同一或基本相同的客觀世界,共享自然規律;我們還有相同和類似的身體器官、感知能力和認知能力,這就決定了使用不同語言的人具有基本共通的思維,從而產生基本共通的概念隱喻。

1.快樂是上。情感雖然抽象,但伴隨情感同時而來的身體變化卻顯而易見。例如:當我們悲傷或情感低落時,往往垂頭喪氣,而當我們快樂欣喜時,往往會昂首挺胸,因此形成了“快樂是上”(HAPPINESS ISUP)這一概念隱喻。日常語言中也存在著許多具體的語言表達式:(1)They are feeling up.(2)The new s boostedm y sp irits.(3)Thinking abouther always gives Tom a lift.(4)H is sp irits rose.(5)這個電視劇提起了我的興致。(6)戰士們情緒高昂。(7)運動員興高采烈。(8)他正在興頭上。“up”、“boost”、“lift”、“rise”、“提起”、“高昂”、“興高采烈”、“興頭上”都有向上之意,被用來隱喻快樂和喜悅,使抽象的情感具體化、形象化。Lakoff把隱喻分成方位隱喻、容器隱喻和實體隱喻。其中方位隱喻是最普遍的。“快樂是上”就是典型的方位隱喻。在表達抽象的情感時,不同的語言之所以都訴諸方位,是因為人類無時無刻不生活在三維的立體空間,因此在人類的認知和語言的發展過程中,空間方位最容易被感知,空間概念的形成也就比較早,而最初用于描述空間概念關系的詞語逐漸被用來隱喻情感等難以名狀的抽象概念。人類的空間認知共性加以相似的心理和生理體驗,產生了“快樂是上”這一相同的方位情感概念隱喻。

2.快樂是光。“光”給人帶來明亮、溫暖,使人感到心情愉悅。“光”象征美好和希望,經常與積極情感相聯系,因此英漢語都有“快樂是光”(HAPPINESS ISL IGHT)這一概念隱喻:(9)W hen he heard the new s,he litup.(10)M iss Tang radiates joy.(11)Her eyesw as shining/spark ing.(12)他笑得容光煥發。(13)見到地質勘探隊,索南達杰眼睛亮了。人的情感往往通過身體來表達,因此快樂的情感就會從人的身體部位或表情中無意間流露出來。我們都親身體會到高興快樂時,會“容光煥發”、“眼睛發亮”、“ligh t up”、“rad iate”、“shine”、“spark le”。

3.快樂是容器中的液體。我們的祖先從認識自己開始認識世界,因此身體部位是我們形成抽象概念的主要基礎,是人類原始思維的出發點。英漢兩種語言都把情感體驗的主體——人體看做情感的容納體。這正是Lakoff所說的容器隱喻:(14)She is fu llof joy.(15)Joy sw elled up inside her.(16)She overflow/burstw ith joy.(17)他心中充滿喜悅。(18)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19)喜悅之情如泉水流入他的心里。情感的變化往往導致相應的生理反應:當我們快樂興奮時,血壓升高,心率加快,血液循環加速,血液上涌,容器的液體就會逐漸增加,直到液體滿到外溢(overflow/burst)。

4.快樂是微笑或手舞足蹈。因客觀事物或情境滿足了主體的需要和愿望,因達到了所盼望的目的,所以我們產生心理上的愉快和舒適。這種情感體驗就會伴隨一定的外部表現:快樂時伴隨著歡快的面容或手舞足蹈;悲傷時往往伴隨著淚流滿面、臉色蒼白的外顯行為:(20)Theywere all sm iles.(21)She jum ped/leaped/danced w ith joy.(22)She kicked up his heels.(她高興得跳了起來)(23)小翠兒喜笑顏開/笑逐顏開。(24)她高興得跳了起來/手舞足蹈。

5.快樂是好天氣。怡人的天氣使人心舒氣爽,使人心情愉悅:(25)She isbreezy today.(26)她春風得意。(27)She has a brilliant/sunny sm ile.(28)她有著燦爛的笑容。

6.快樂是顏色。快樂時體內和溫度的變化相應地體現在臉部顏色上,所以有些人會興奮得滿面紅光:(29)Her flushed facewas shiningw ith excitem ent.(30)She blushed at the p raise.(31)她興奮得滿面紅光。(32)聽到夸獎,她臉紅了起來。我們生活在五彩繽紛的世界,不同的色彩刺激人的視覺神經會觸發人的不同感受,如黑色使人壓抑,紅色使人興奮,綠色令人平靜,這恰好說明生理和心理是不可分的。一種刺激能激起多種感官的不同感知,在大腦中引起共鳴,所以顏色好像有了溫度warm colors(暖色),聲音產生了味道 sweetm usic(甜美的音樂)。視、聽、嗅、味、觸的感覺與內心感受相通的感知體驗,為情感隱喻語言現象提供了生理和心理基礎。

7.快樂是甜。近期的研究表明,人的各種器官雖然都獨當一面,但也互相影響,彼此相通。味覺體驗直接影響到心中的感受,味覺范疇的“酸”、“甜”、“苦”、“辣”等人間百味常常隱喻抽象的情感。其中,甜味的滿足最能使人產生愉悅的精神體驗:(33)He finally tasted the sw eet feeling of success.(34)聽了他的話,她覺得甜絲絲的,美滋滋的。

8.快樂是上天堂。(35)Itw asheaven to take a bus form y two-year-o ld son.(36)看到孩子取得的成績,我高興得仿佛上了天堂。

9.快樂是愉快的動物。(37)She is asm erry as a lark(云雀,百靈鳥).(38)Hew as happy as a p ig in shit.(39)海娃的心,這時候比公雞還得意,比小鳥還要快樂。

這些相同的情感概念隱喻和語言表達充分證明,因為人類具有相似的生理構造,人們通過自身的生理機制來感知世間萬物,理解其間的各種關系。因此,概念和意義是基于身體經驗的。這就決定了人類具有認知共性。英漢語具有相同或相似的“快樂”隱喻表達方式,這反映了人類不同民族文化的許多相似性。

二、英漢“快樂”情感隱喻的認知個性

社會學家認為,任何民族都是獨特的,互不相同的。不同民族擁有各自不同的生產方式、宗教信仰、政治制度、歷史環境等,因此不同民族對同一事物的聯想就會不同,從而產生一些不同的概念隱喻體系,人類語言中的情感概念隱喻系統表現出某些民族個性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1.在英語中,和“快樂是上”緊密相連的是概念隱喻“快樂是離開地面”:(40)He iswalking on air. (41)Tom was flying high.(42)I’m on c loud nine/seven after know ing them arks.

而“快樂是離開地面”這個概念隱喻卻不適用于漢語。在漢語中,“離開地面”并不意味著“快樂”,而意味著“驕傲”:(43)這個學生取得成績時,就會飄飄然。

不同的民族個性造成了不同的情感概念系統。英國人性格外向、開朗,感情外露,所以即使“walking on air”也被認為是“快樂”的正常表現。而中國人比較含蓄、內向,感情內斂,如果“快樂”表現得肆無忌憚,就被叫做“得意忘形”。在中國文化中,謙虛和穩重是人們認可的優秀品質。“快樂是上”要有一個限制,超過了這個上限,你的“快樂”就成了“驕傲”。漢語中,“快樂是上”但同時也應該腳踏實地,可以暫時離開地面,比如“她高興得跳了起來”,但不能“飄飄然”地長久離開地面,否則就被認為是“驕傲自滿”、“得意忘形”。

2.在“快樂是容器中的液體”概念隱喻中,英語多用身體做“快樂容器”,漢語多用“心”做“快樂容器”。“心”屬于內部器官,“快樂的液體”在這個“容器”中無論怎樣流動,怎樣翻騰,都不易被知曉。而外在的身體,所表現出來的快樂很容易被察覺,就像我們用肢體語言表達一些情感一樣。這同樣是受不同的文化和民族性格的影響。在西方文化中,推崇個性,人們性格外向,喜歡標新立異,無論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情感,都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這種直截了當表達情感的方式,在西方文化中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而在中國文化中,含而不露被社會普遍認可,穩重和謙虛被尊崇,如果人們太直接地表露自己的情感,將被視為傲慢膚淺。在這種文化熏陶下,中國人比較含蓄,所以更多地選擇不易覺察的內部器官“心”作為“快樂”情感的容器。

3.英語中有“快樂是眼睛在動”這個概念隱喻:(44)Her eyeswere shining/spark ling like diamonds. (45)Am usem entgleam ed in hiseyes.漢語在此基礎上“眉毛也動”,如“喜眉笑眼”、“舒眉展眼”、“眉開眼笑”,因此漢語中“快樂是眉目一起動”。此外,雖然在英漢兩種語言中,“快樂”時眼睛都在動,但二者的著眼點不同:英語強調眼睛亮度的變化,而漢語著重眼睛形狀的改變。

4.漢語有“喜悅是心中之花”這個概念隱喻:(46)能和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他心里樂開了花。中國傳統文化中,“花”象征著“幸福”和“喜悅”,而英語中的“to b lossom”是“發展成長”或“繁盛”之意: (47)She had blossom ed into a lovely young girl.

上述不同的語言表達說明,不同民族對同一事物的聯想不同,在認知上,有不同的視角和側重點,因此產生了隱喻思維的相對差異,進而造成情感概念隱喻的認知個性。

從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情感的語言表達方式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具有生理物質基礎,具有認知理據的。在日常語言中,除了直接的表達式 Iam happy外,我們更多地運用隱喻概念來表達“快樂”情感。這進一步證實了前人的觀點:人們對抽象概念的表達和理解往往需要借助隱喻。英漢語“快樂”的基本隱喻概念是相同或相似的,這是因為對情感的認知和語言表達都是以生理現象和心理體驗為基礎的,而人類共有的身體構造和體驗機制,決定了語言間具有共性。但同時我們也看到,因為不同的文化價值觀念和民族歷史背景,英漢“快樂”情感隱喻存在著一些差異,形成了各自獨特的帶有民族風格的情感概念。

〔責任編輯:王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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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黑龍江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體驗哲學和民族文化視角下的英漢情感隱喻”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11552118)

于婷 (1976-),女,黑龍江齊齊哈爾人,講師,從事英語語言學研究;于廣 (1956-),女,黑龍江哈爾濱人,教授,從事英語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