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經濟學界基本認為豐裕的自然資源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是正向的,但是“資源詛咒”假說的提出顛覆了這一概念。中外學者通過經驗和實證的角度論證了這一命題無論在國際層面還是在中國地區層面都是成立的,因此青海在保證經濟增長的同時尤其要特別警惕資源詛咒的陷阱。資源詛咒是通過多個傳導機制發揮作用的,其中最主要的是擠出效應,只要青海能夠遏制住這些傳導途徑,完全能夠規避資源詛咒陷阱,從而促使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
一、問題的提出
“資源詛咒”是發展經濟學中的一個命題,國際上對“資源詛咒”沒有統一定義,其一般的定義是指自然資源豐裕的國家或地區經濟增長速度往往慢于那些資源匱乏的國家或地區。中科院的魯金萍教授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角度提出了廣義的“資源詛咒”概念:資源豐富的國家或地區,由于過度依賴自然資源及其開采而導致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產業單一、經濟乏力、分配不公及政府腐敗等問題,致使區域發展陷入社會、經濟、生態、環境等方面的嚴重困境,體現的是一種不可持續發展的狀態。青海省是一個資源大省,同時是一個經濟小省。 青海位于世界屋脊,是三江之源、“中華水塔”,其生態環境價值不言而喻。因此青海在實現經濟發展時不能陷入“資源詛咒”的困境,必須把經濟增長和保護環境并重。這樣,特殊的地理環境決定了青海省面臨著幾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在實現把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時都不曾面臨的嚴峻問題。
二、國際和國內對“資源詛咒”的論述和驗證
1993年,Auty在研究產礦國經濟發展問題時第一次提出了“資源詛咒”這個概念,此后Sachs和Warner對“資源詛咒”這一假說進行了開創性的檢驗,他們運用計量經濟模型選取95個發展中國家作為樣本,測算自1970-1989年這些國家GDP的年增長率,結果表明自然資源稟賦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性。他們還進一步驗證了即使將制度安排、區域效果、價格波動等更多的解釋變量納入回歸方程,負相關性依然存在。目前,國外大多數研究都支持這樣一個觀點:自然資源如果對其他要素產生擠出效應,就會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這被稱為“資源詛咒”的傳導機制。
對于“資源詛咒”在我國地區層面上是否成立,徐建寧、王劍同樣構建了計量經濟模型,選取了1985-2003年間的資料進行時間序列分析,以煤、石油、天然氣為自然資源的代表,并以這三種礦產資源的基礎儲量占全國的比重構造了資源充裕度指數(RAI)。以計算出來的各省的資源豐裕度為橫軸、各省名義GDP的年均增長率為豎軸作兩個變量的散點圖,則各點可以擬合出一條向下傾斜的曲線。通過這個圖可以得出以下結論:我國各省資源豐裕度和GDP增長速度之間表現出負相關的聯系。通過對比也可得出我國能源充裕的山西、內蒙古、陜西、山東、云南、貴州的GDP年增速均值為13.8%,而能源相對缺乏的浙江、海南、廣東、福建的GDP年增速均值卻高達15.8%。因此,無論是經驗檢驗還是計量檢驗,“資源詛咒”在我國地區層面上是不同程度存在的。另外,通過一些研究發現集中型資源或點資源,如煤、石油、天然氣等礦產資源更容易受到“資源詛咒”,而擴散性資源相對不容易。
三、青海距離“資源詛咒”陷阱并不遙遠
僅從徐康寧等學者所做的散點圖來看,青海的資源豐裕度和GDP增長速度均處于低水平狀態,并不存在資源詛咒現象。但是無論是Sachs和Warner還是徐康寧和王劍,其經濟模型計算的都是某國家或地區自然資源的儲存量而非開采量。因此就會存在以下問題:首先,“資源詛咒”現象是在自然資源大量開發即資源部門繁榮的前提下才會產生的,而經濟模型計算的不是開采量而是儲存量;其次,由于地理原因、技術條件等一些自然資源尚未被發現,自然無法統計,例如:2009年10月在青海祁連山南麓新發現了大量天然氣水合物,簡稱可燃冰。由于我國是世界上第三凍土大國,凍土區總面積達215萬平方公里,具備良好的天然氣水合物賦存條件和資源前景。據科學家初略估算,遠景資源量至少有350億噸油當量,可供中國使用近90年,而青海省的儲量約占其中的1/4。
自進入2000年起,我國進入重化工業階段,從而增加了對包括煤、石油在內的能源消耗,自然帶動了能源工業的發展,因此作為產煤大省的山西首當其沖。山西是我國資源豐裕度最高的省份,而其GDP年平均增值率只有13.43%,遠遠低于全國的平均水平14.28%。山西的實例對青海具有重大啟示,截止2008年底,青海省探明煤儲量為380.40億噸,占有量排全國第十二位,探明石油儲量為38826億噸,已探明石油儲量采油速度僅為0.66%,天然氣總量約2.5萬億立方米,已探明儲量為3039億立方米,而采氣速度僅為1.1%,采出程度只有6.4%。 2009年10月在青海祁連山南麓新發現的大量可燃冰,這也屬于典型的集中型資源。隨著我國重化工業的深入發展,必將增加對包括煤、石油、天然氣在內的能源資源和其他礦產資源的需求,其開采量也必將增大。此外,青海省正處于工業化初期階段的后半期,省內對能源的需求量遠低于省外需求量。青海平均能源產量和平均年工業總值均低于其他省份,對于能源部門空前繁榮這一“資源詛咒”發揮作用的前提條件,青海還不具備。盡管青海在1985-2003年間GDP增速處于全國末等地位,但自1998年實施西部大開發以來青海省GDP增速開始超過全國平均水平,特別是進入2001年青海省GDP連續8年保持10%以上的增速。2004年青海人均生產總值已突破1000美元,2008年人均生產總值為2504美元,根據國際公認的人均生產總值1000~3000美元為“黃金發展期”,青海已站在起飛的歷史起點上,其對于自然資源尤其是能源資源的需求量和開發量必將大大增加,而資源詛咒發揮作用的前提條件就是資源部門空前繁榮。因此,從宏觀上來講“資源詛咒”陷阱距離青海并不遙遠。
四、“資源詛咒”的傳導機制
國外學者和國內學者如徐康寧、程志強等對“資源詛咒”的傳導機制均有論述,這里所講的傳導機制是指豐裕的自然資源通過何種方式直接或間接地影響經濟發展速度。它包括前面提到的擠出效應。
(一)“擠出”制造業。自然資源充裕地區相對比較單一的資源型產業結構,特別是采掘業和原料工業的大力發展會對制造業產生“擠出效應”,而采掘業和原料工業的加工鏈很短,卻最終“擠出”了技術含量高和附加值的制造業,造成制造業萎縮。
(二)“擠出”人力資本。自然資源充裕地區資源部門繁榮造成該部門的經濟租金迅速上升,進而表現為較高的工資溢價,吸引較高的人力資本持有者從其他部門流入如此部門。同時,由于資源部門長期看來不存在規模收益遞增和難以形成技術外溢效應,吸引來的人力資本不能夠對經濟增長發揮應有的促進作用。另外,在資源型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人力資本的投入無法得到額外的收入補償,人們接受教育的意愿普遍降低,大量具有較高知識水平和技術水平的人力資本持有者流出,即間接“擠出”人力資本,導致地區經濟增長乏力。
(三)“擠出”技術創新。制造業具有十分明顯的“干中學”效應,技術外溢和技術創新比較容易實現,但是資源型經濟的繁榮“擠出”了制造業,這使技術外溢和創新在采掘業和原料工業中難以成為可能。加之人力資本已被“擠出”,技術創新更加困難。而科學技術就是第一生產力,資源充裕地區由于缺少技術支持致使經濟發展速度緩慢。
(四)“擠出”資本。自然資源充裕地區資源型工業的發展“擠出”了制造業,該地區的資本積累無法在當地投資制造業而只能投向外地,這是資本被“擠出”的一種方式。另外,由于技術水平限制,礦產資源的開采往往伴隨嚴重的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致使人們生存的外部條件惡化,資本擁有者不得不在其他地區選擇投資場所。
(五)“擠出”公平。在產權制度不完善的情況下,政府官員和資源管理部門極有可能利用資源開采的許可證謀求個人利益或集團利益,從而導致尋租和腐敗的產生。同時,既得利益者為了保證長久的資源收益不惜利用國家賦予的許可權強化對資源的排他性占有,公平競爭的經濟環境遭到破壞,社會公平被“擠出”,經濟持續、穩定、健康發展的制度基礎遭到踐踏。
(六)破壞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基于以上傳導機制的分析,由于技術水平限制及尋租活動影響,勢必會對資源進行掠奪式開發和浪費,這種開發形式對資源當地的生態環境造成毀滅性破壞。資源加工產生的大量“三廢”同樣由于技術限制無法充分處理即被排出,污染問題十分突出,尤其在資源接近枯竭時,環境問題、失業問題和社會問題等多種問題并存,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受到嚴峻挑戰。
五、對青海省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建議
從資源豐裕地區資源開發的擠出效應不難得出以下結論:豐裕的自然資源主要通過“擠出”促進經濟增長的活動來阻礙經濟增長的。這一結論Sachs和Warner已做過驗證。那么,如果某一國家或地區在利用自有的豐裕資源的同時仍然保持促進經濟增長的活動,并注重保護生態環境,則不會陷入“資源詛咒”的陷阱。山東由于較好的地理位置、發達的制造業、較高的科技水平和文化教育水平等原因,使山東在擁有豐裕的自然資源的同時又能保持高GDP增長率,沒有被資源“詛咒”,這些都是值得青海等自然資源豐裕地區借鑒的。青海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在我國乃至亞洲的氣候生態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使得青海在規避“資源詛咒”時除保持促進經濟增長的活動外,更加注重保護生態環境。
(一)轉變經濟增長方式,調整和優化產業結構。青海要盡快把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轉為集約型經濟增長方式,加快推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延長資源型工業的生產鏈,優先發展高附加值的制造業和高新技術產業,并把生態農業、生態旅游業作為戰略產業。青海省2008年GDP總量為961.53億元,同比增長12.7%,其中第一產業實現增加值105.58億元,增長3.9%;第二產業實現增加值529.40億元,增長16.5%,第二產業中工業實現增加值442.85億元;第三產業實現增加值326.55億元,增長10.0%。由此,第二產業尤其工業依然是支撐青海經濟增長的中堅力量,而青海的工業中,礦產資源的開采和加工工業占相當大的比重。因此,青海省的產業結構亟待進一步的調整和優化。
(二)加大對教育的投入力度,建立良好的人才流動機制。青海省必須增加財政對教育的轉移力度,把扶持重點放在基礎教育和技術教育上。同時,建立良好的人才流動機制和人才引入機制,防止人才外流,對于急需的技術人才和只是人才給予優惠待遇。從而為經濟發展提供最基本的人力資本積累。
(三)鼓勵技術創新,為技術創新提供必須的社會條件。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為技術創新提供法律、制度保障。在全省范圍內推廣科普教育,使人們對科學技術的創新形成全面、良好的認識。此外,充分提高對現有技術的利用率,加強資源型工業技術向制造業的“溢出”效果。
(四)完善基礎設施建設和投資環境建設。加大對交通、通訊設施的投資以降低企業經營的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加大對醫療衛生、公共服務、環境保護等的支持力度,為防止資本外流和吸引外來資本打下基礎。
(五)完善產權制度,提高政府辦公透明度,建立廣泛的公眾監督機制。在自然資源的開采及礦權的出售過程中,使公眾充分行使其監督權力以減少和避免尋租活動和腐敗現象的發生。同時,也能充分考慮企業員工和當地居民的利益,這對于當地的經濟和社會發展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六)增強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青海的生態環境非常脆弱,而青海的產礦區又分布在青海生態環境最為脆弱的地區,因此必須發展清潔生產和循環經濟,力求把對環境的不利影響降到最低。在對資源收益的分配過程中注重公平,防止貧富差距過大,從而為整個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掃清障礙,實現資源與環境、經濟與社會的協調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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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青海民族大學經濟學院、青海省大通縣塔爾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