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出生在美國的小說家、評論家亨利·詹姆斯是西方歷史上一個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流散”作家。早在19世紀(jì)70年代,亨利·詹姆斯就選擇了自我流散的生活方式,受到了歐洲文化的熏陶。論文以后殖民主義批評大師賽義德的流散理論為思想基礎(chǔ),闡釋亨利·詹姆斯不同時期的作品其實是作者在流散的不同時期產(chǎn)生的不同文化傾向的反映。
關(guān)鍵詞:亨利·詹姆斯 文化夾縫 流散寫作 困境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3-0060-02
隨著后殖民研究的不斷深入,對流散現(xiàn)象和流散寫作的研究成為20世紀(jì)90年代以來學(xué)界關(guān)注的又一新的熱點。隨著全球化大潮的高漲,世界范圍內(nèi)的移民潮也日益加劇,流散批評以及對流散文學(xué)的研究因而成為文化研究的一個熱門課題。但學(xué)者們更多地關(guān)注西方主流話語中的族裔文學(xué)的研究,而忽視了西方歷史上的經(jīng)典作家及作品。其實,流散寫作不是今天才有,而是歷史有之。從西方文學(xué)史的發(fā)展演變來看,廣義的流散寫作有其先聲。
亨利·詹姆斯就是西方歷史上比較獨特但又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流散”作家,自我流散的經(jīng)歷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亨利·詹姆斯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其作品的“國際主題”已經(jīng)得到學(xué)界的普遍承認(rèn)。國內(nèi)外對亨利·詹姆斯的研究主要是對其小說理論和國際主題作品進(jìn)行探討,比如:代顯梅的《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亨利·詹姆斯的小說理論》;龍昕的《探尋不同文化的融合之路——解讀亨利·詹姆斯作品中的國際文化主題》等。但到目前為止很少有研究者關(guān)注到亨利·詹姆斯的國際題材的作品在不同時期呈現(xiàn)出來的對歐美文化的不同思考以及其根本原因。本文嘗試以后殖民理論大師賽義德的流散理論為思想基礎(chǔ),闡釋亨利·詹姆斯不同時期的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的不同文化傾向并分析其產(chǎn)生的根本原因。
一 詹姆斯的流散生活以及賽義德的流散理論
亨利·詹姆斯是美國杰出的小說家和批評家。1843年出生于紐約一個富有的家庭。父親老亨利·詹姆斯一生追求哲學(xué)與神學(xué)研究,是當(dāng)時美國文化圈里的一位著名人物。像當(dāng)時所有有教養(yǎng)的美國人一樣,老亨利認(rèn)為他的孩子們應(yīng)該接觸歐洲的文化和生活。他偏愛歐洲教育,認(rèn)為它比美國的優(yōu)越。所以。詹姆斯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父親帶到了歐洲。此后,他們經(jīng)常往返于歐洲和美國之間。所以亨利·詹姆斯所受的教育是世界性的。他在英國、瑞士和法國等許多學(xué)校讀過書,受到過良好的“全球化”教育,尤其歐洲文化的熏陶。“越界”一方面使他擺脫了狹隘的民族意識,具有了雙重視角;另一方面與本土的分離以及與寄居國之間的隔膜使他成了邊緣人,始終徘徊在兩種文化的夾縫之中。自我流散的經(jīng)歷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亨利·詹姆斯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他的小說最常反映的就是國際主題,獨特地描寫和反映了歐美文化間的碰撞與融合。而不同時期的作品則體現(xiàn)了他在不同的流散階段對兩種文化的思考。
針對流散經(jīng)歷對流散者的影響,后殖民主義批評家賽義德在《流亡的反思》(Reflections on Exile and OtherEssays)中寫道:“Exile is strangely compelling tothink about but terrible to experience,It is theunhealable rift forced between a human being and anative place,between the self and its true home;itsessential sadness can never be surmounted,And whileit is true that literature and history contaln heroic,romantic,glorious,even triumphant episodes in anexile’s life,these are no more than efforts meant toovercome the crippling sorrow of estrangement,”(Said173)也就是說流散者通常會陷于一個中間狀態(tài):他們既不能與本土文化完全分離,也不能完全融入到新的文化中去。人們會覺得流散者是他所處環(huán)境中的~員,但他自己總是格格不入。
二 作品:作者夾縫狀態(tài)的最佳展示
本文試圖通過分析詹姆斯不同時期的代表作《美國人》,《貴婦畫像》,以及《美國的景象》,說明詹姆斯不同時期的“國際小說”所體現(xiàn)出來的對歐美文化的不同感受,并結(jié)合流散理論闡釋這三部作品體現(xiàn)出不同文化傾向的原因。
在詹姆斯的早期作品《美國人》中,主人公紐曼因為不滿于既有的生活,決心到一個新的世界(巴黎)去感受異樣的文化以彌補(bǔ)自己的不足,但還是被當(dāng)?shù)刭F族奚落和捉弄,最終還是在異己的生活圈子之外徘徊。而紐曼的經(jīng)歷也是很多初到歐洲的美國人的共同經(jīng)歷。他們的單純天真很容易被老到的歐洲人所愚弄。流散使詹姆斯接觸到歐美兩種文化,因此他具備了雙重視角,可以真實的描寫美國人在歐洲的經(jīng)歷。他的早期作品反映了歐美文化之間的沖突和對立。
《貴婦畫像》是詹姆斯更為成熟的一部代表作。在這部作品中,詹姆斯通過塑造主人公伊莎貝爾,細(xì)致地描述了流散者在歐洲的經(jīng)歷。
伊莎貝爾對歐美文化的看法體現(xiàn)在她對于婚姻對象的選擇上。她拒絕了代表典型美國文化的戈德伍德和代表典型的英國文化的沃伯頓勛爵,這具有很強(qiáng)的象征意味:出生在美國的伊莎貝爾對歐洲充滿了向往,于是拒絕了追求她的戈德伍德。來到英國遇到沃伯頓勛爵,并被其深深吸引。不久,當(dāng)她逐漸適應(yīng)了英國的生活方式與習(xí)慣之后,伊莎貝爾又緬懷起了在美國的“自由”,于是當(dāng)沃伯頓勛爵向她求婚時,伊莎貝爾雖然很猶豫,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外人看來幸福美滿的生活。
其實這個階段的伊莎貝爾是非常矛盾的,她始終處在美國文化與英國文化選擇的搖擺之中。而她最終選擇了代表歐洲文明的美國人奧斯蒙德,似乎兩方面都兼顧了。但是她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作品末尾,當(dāng)伊莎貝爾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后,還是沒有接受戈德伍德和沃伯頓勛爵的好意,也說明她終于明白自己無法回到未出國前美國人的狀態(tài),也無法完全融入英國人的生活。
這部小說更完整地描述了流散者在他鄉(xiāng)的心理感受:在初期,流散者對異邦充滿興奮和好奇:生活了一段時間后,流散者清醒地意識到歐洲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流散者并不能被旅居國完全接納,與歐洲文化總是格格不入。在閱讀流散作家的作品時,我們往往不難讀到一種矛盾的心理表達(dá):一方面,他們出于對自己祖國的某些不盡人意之處感到不滿甚至痛恨,希望在異國他鄉(xiāng)找到心靈的寄托:另一方面,由于其本國或本民族的文化根基難以動搖,他們又很難與自己所定居并生活在其中的民族國家的文化和社會習(xí)俗相融合,因而不得不在痛苦之余把那些埋藏在心靈深處的記憶召喚出來,使之游離于作品的字里行間。(王寧78)
《美國的景象》是詹姆斯的后期作品之一。在歐洲定居了很長時間之后,詹姆斯不免開始懷念祖國:于是帶著思鄉(xiāng)之情重返美國并記錄此行的所見所聞。令他無法接受的是,美國完全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在美國他也有了格格不入的感覺,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英國作為老年生活的地方。
這三部作品完整的表現(xiàn)了流散者在流散過程中對祖國以及寄居國的不同傾向:初期,流散者被歐洲的文化吸引;中期,流散者意識到流散者并不能完全融入到寄居國;后期,流散者開始懷念祖國,卻發(fā)現(xiàn)在祖國自己同樣是個局外人。于是流散者處于兩種文化的夾縫之中,這正反映了賽義德的流散理論。
三 《小說的藝術(shù)》:作品是現(xiàn)實的反映
詹姆斯的《小說的藝術(shù)》(The Art of Fiction)可以用來證明流散經(jīng)歷始終影響著詹姆斯的創(chuàng)作。他在書中寫道:“Novel is in its broadest definition a Dersonalimpression of life;that to begin with,constitutesits value,which is greater or less according tO theintensity of the impression……”(James 121),詹姆斯認(rèn)為作品是反映生活的,因此他作品中流散者的流散經(jīng)歷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亨利·詹姆斯的流散經(jīng)歷的再現(xiàn)。正因為詹姆斯深刻地了解流散者的感受,具備了雙重視角,他才能成功地塑造了國際小說中的流散者形象。同時,其不同時期的作品體現(xiàn)出不同的文化傾向也正說明了其不同時期的流散經(jīng)歷一直影響著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
結(jié)語
由于離散者游移于多種文化之間,故而擁有更寬闊和多元的視角,得以重新參與文化的改造與傳承。流散是一種深刻的無奈,又或許,流散是一種與母體撕裂的傷痛:但在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后殖民理論家那里,流散又是一種特權(quán)、一種不可多得的優(yōu)勢。薩義德、巴巴和斯皮瓦克等的流散論述,為我們審視后殖民語境下差異性文化的變遷與碰撞提供了一種痛苦而又難得的視角。
作為一個文化上的漂泊者,詹姆斯飽嘗了“雙重流放”的滋味,疏離感始終包圍著他。他飽償了傳記作家里昂·艾德爾(Leon Edel)所說的“雙重流放”的滋味,在家有一種外人的感覺,在歐洲又懼怕自己是個局外人(Edel 137)。他在美國時開始懷念英國一那個他長期居住并熟悉的地方;但是在英國時又有思鄉(xiāng)之情,想要尋找自己的根,就像拉爾夫說的:一個人不會拋棄自己的國家,就像不會拋棄自己的祖母一樣。這是不容選擇的——一個人天生的氣質(zhì)不能消滅(項星耀101)。自我流放一方面導(dǎo)致他無論在哪個國家都始終是個局外人,但另一方面正是這種無根的漂泊感培養(yǎng)了他開闊的世界主義視野,使得他可以以歐洲人的眼光來觀察美國人,以美國人的眼光來審視歐洲人,從而造就了他偉大的作品。
從流散理論的角度來解讀亨利·詹姆斯的作品是個新的嘗試,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的理解詹姆斯的小說及其個人思想。而這樣全新的解讀也為我們今后研究19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以來的其他流散作家及其作品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