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敘事手法和主題討論分析美國作家??思{的短篇小說《獻給艾米莉的玫瑰》,它應用了時空倒敘、象征手法和多角度敘述等寫作手法,制造出神秘怪誕、恐怖詭譎的氣氛,體現了??思{小說的對歷史和現實中的各種罪惡的深入探討和揭露南方社會變遷的主題。
關鍵詞:??思{ 敘事手法 主題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3-0032-02
引言
??思{(William·Faulkner,1897-1962)于1950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瑞典科學院院士葛斯塔夫·赫爾斯多萊姆在對其所致的頒獎辭中,贊譽道:“福克納是20世紀小說家中一位偉大的小說技巧的實驗家——可以和喬伊斯相提并論,其內容有過之。他的小說,很少有相互類似的。他仿佛要借著他那持續不斷的創新,來達成小說廣袤的境地”(葛斯塔夫·赫爾斯多萊姆,1981:6)。的確,??思{的作品其有獨特的敘事藝術,而在這些寫作手法的形式之后,體現的是他面對內戰后南方的激烈變革,心靈上的復雜性和矛盾性。他對家鄉現實與歷史所進行的思考與探索。則源自其對故土的眷戀。
一 故事展現
??思{用小說創造出一個神話世界——位于美國南方的“約克納帕塔法郡”。在此,他描繪出兩個世紀里美國南方社會的變革以及南方的人們精神深處的變化。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主人公艾米莉具有濃重的悲劇色彩。艾米莉出身于格里爾生這一南方貴族家庭,她的父親揮動馬鞭,趕走所有向她求愛的人,他認為他們和他的女兒不屬于同一個層次。“階級是艾米莉成為老處女的原因。她的父親雖然沒有鎖住她的肉體,但卻把她禁錮在了舊南方僵化的淑女觀里,將她高高捧起,使杰佛遜的小伙子們夠不到。”父親死后,她愛上了一位北方來修路的工頭荷馬·巴倫,可是她的愛情卻遭到了眾人的干涉;同時,巴倫只是個拿日工資的體力勞動者(daylabor),也無意于結婚。于是,她對愛情與婚姻的渴望被傳統的婦道觀和價值觀所扼殺,心理發生了畸變。她毒死了自己的情人,與腐爛的尸體同床共枕,以自己的方式獲得了一位丈夫,度過了余生。
這個故事使許多讀者感到震撼和困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效果,除了故事情節本身的因素外,??思{在小說中采用的獨特的技巧和敘述手法,如多角度敘述、意識流敘述、象征、時空倒敘等,也是重要的原因。
二 寫作技巧
以下就《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中時空倒敘、象征手法和多角度敘述三方面展開探討。
1、時空倒敘
時序顛倒是對敘事時間序列的新處理。故事從艾米莉的死開始回憶她在世時如何;接著追憶起30年前艾米莉和鎮上的人的一場關于氣味的沖突;隨后講述的是艾米莉與來自北方的修路工人的一場愛情:進而,講到艾米莉的結婚打算失敗、從此與世隔絕:最后,故事揭開了艾米莉的葬禮以及多年無人進入的房子的謎案。這些片斷支離破碎,給讀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間,最終在雜亂的時間的順序中理出頭緒,使整個故事展現眼前。開頭和結尾前后呼應,從艾米莉的死到她的葬禮,揭開久已封閉的木房子的謎底。中間部分講述對艾米莉在世時的回憶。這種時序顛倒的敘述使讀者覺得似乎一切事件都正在發生,過去和現實緊密聯系,新舊的沖突最終使舊的歸于沉寂。
交錯顛倒的時間順序安排突出了艾米莉與巴倫戀愛、后者消失以及該鎮居民對他們的關注的故事主線,為讀者設置了強烈的懸念,使故事更加神秘而恐怖。
2 象征手法
象征隱喻手法的運用更好的表現了??思{作品的南方悲劇,極富有??思{的語言風格。該篇小說中的句子很是繁復,用詞造句顯得龐雜,然而又十分精確、并具感染力。開篇對艾米莉的木房子的描述可謂凝重緩慢,“It was a big,squarishframe house that had once been white,…set on what hadonce been our most select street,”(鄭詠梅。
艾格平,2003)這樣的長句,與房子的建筑風格相協調,傳達出木房子主人所具有的家族的優越感。
此篇小說中使用了很多刺激感官的詞匯,讀者的視覺、嗅覺、觸覺都被調動起來了。福克納的小說中充滿了色彩、氣味、光輝,讓使人可以看到、聞到、感覺到。艾米莉小姐及她所代表的一切正在或即將逝去,都透露一種腐朽和衰敗之感,而由于象征手法的運用,這種腐朽及衰敗在福克納的筆下變得可聞、可觸了。福克納是這樣描寫艾米莉小姐的,“她看上去虛浮臃腫,活像在水里泡久了的尸體,自生生的”。這個比喻無論從其外表的相似性還是其內在品質的類同方面,都無比形象。
黎明(2006)認為,??思{所使用的象征可分為敘述性象征和主題性象征:通過敘述性象征來發展小說中個別情景和故事,通過主題性象征來進一步闡述小說的主題。
《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中所使用的是主題性象征,女主人公艾米莉是“一個傳統的化身,是義務的象征”,是一個代表南方舊社會倒下去的“紀念碑”。艾米麗帶有復雜多面的含義:一個具有“極端矛盾、痛苦的感情世界——雙重的愛(祖先、南方和情人荷馬),雙重的恨(流言蜚語與自己墮入情網),雙重的負疚(對不起南方與荷馬)”的多層次象征。艾米莉象征了“人……竭盡全力去把握欲望和沖動與他的道德良知、他那個時代和地方……他生活的那個小鎮、他的家族的社會良知之間的沖突”。在這里,象征手法起到了表現人物、傳達情感、突出主題的效果,加深了作品的深刻性。
3 多角度敘述
蘇姍·蘭瑟(轉引自程錫麟,2005,3)在《虛構的權威:女性作家與敘述聲音》中把敘述聲音分為三類,即“作者型敘述聲音”、“個人敘述聲音”和“集體型敘述聲音”。她還進一步把“集體型敘述聲音”區分為三種形式:“某敘述者代某群體發言的‘單言’形式,復數主語‘我們’敘述的‘共言’形式和群體中的個人輪流發言的‘輪言’形式?!薄东I給艾米莉的玫瑰》的敘述者主要是第一人稱復數形式的“我們”,應該歸為“共言”形式的“集體型敘述聲音”。雖然這個敘述者“我們”只是杰弗遜鎮的一個居民,卻代表了小說中鎮上居民對女主人公艾米莉的觀察和看法。該敘述者的所見所聞受到限制,因而對于發生在艾米莉的術房子里的許多事情是無法直接觀察的。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全篇分為五節第一節讀起來更像是一位第三人稱全知敘述者的敘述。而在其余四節,敘述者為“我們”,這位敘述者處在故事邊緣進行觀察、追憶往事并發表評論。從第一節到后面四節,敘事的角度發生了變化。
不同的敘述者們都在試圖理解他們自己所講述的故事,做出不同意義的理解,所以不同的敘述部分往往相互矛盾、相互沖突,沒有情節上的連貫性。把觀點相左,智力相異或背景不同的人物富有意味地放在一起,讓他們進行對話爭辯、各抒己見,從而形成眾聲喧嘩的‘復調’效果”(肖明翰,1997:158)。
這種敘述者的變更,體現了小說多重敘事角度和多情節線索的復調效果,突出了不同人物之間的思想與語言的對話,正是這種對話使作品有了無可窮盡的意義和不斷更新的藝術感染力。正如管建明(2003,7)所說,“復調”理論對小說的閱讀過程有一定的啟示性作用,讀者不應該簡單地在作品中找現成的結論,尋找統一的意義,而應通過自己的積極參與來形成自己的看法。作品的意義并不完全在作品之中,而是在讀者與作品的對話與交流之中。
三 主題
福克納創作的主要年代正是兩次世界大戰的災難之期,因而形成??思{思想和創作的雙重性:“一方面他以宿命的觀念描繪了南方的頹勢和個人應對歷史的無能為力;另一方面,他又沒有放棄對他心目中的人類的良知和品質的信念。因而在他的作品中,反復地描繪了作家本人推祟的也是古老南方沿襲的某些人類品質,這就是‘作為歷史生物忍受命運的能力以及因這種忍耐力而產生的自豪’?!?馮季慶,2002)
??思{在這篇小說的標題中留下了“玫瑰”這個耐人尋味的意象,這與小說的主題緊密相連。程錫麟(2005:3)認為標題中的“玫瑰”不是說在艾米莉的葬禮上人們必定真的獻上了玫瑰?!懊倒逯笨梢杂袔追N理解:1)“玫瑰”是指代表該鎮居民的敘述者“我們”在講述艾米莉時所表達出的對她的敬意和感情。2)暗指艾米莉在追求愛情時試圖戰勝時空,她的這種執著精神值得人們獻給她玫瑰。3)也指艾米莉的愛情是超越死亡的愛情。4)艾米莉是南方傳統的化身,因而“玫瑰”也可能指艾米莉成了杰弗遜鎮居民心中的玫瑰。這一點在小說的第五節中有較明顯的描寫。該標題的采用為小說增大了思索和想象的空間,對表達小說的主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對《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花》這一短篇小說的主題研究探討上,存在著幾種其他的看法(高奮,崔新燕,2004)。有的文章認為該小說是一篇愛情悲劇而并非恐怖小說(《外國文學欣賞》1985,1);也有的文章認為作品表達了“人類心靈的沖突”的主題(《外國語》1986,4);或者認為作品隱含著對人類自身悲劇的深入思考(《四川外語學院報》1998,2):或者認為艾米麗的愛情悲劇是由南方小鎮上的人及其舊傳統造成的(《名作欣賞》1996,6);或者認為小說表現了美國南北雙方新舊秩序的沖突(《名作欣賞》1997,6);或者認為艾米麗性格中的“雙重人格”是導致她悲劇的最根本原因(《國外文學》1998,4)等。
無論如何,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的確表現著福克納寫作的最主要的主題,即在他的約克納帕塔法系列小說中,都反映了他對南方故土的歷史和現實中的各種罪惡,特別是對種族主義、清教主義和工商主義所做的深入探討和揭露。肖明翰(2000)認為,在該篇小說中,雖然??思{眷戀舊南方、鄙視現代工商主義的唯利是圖,但他仍然揭露和譴責了舊傳統中的清教主義對人性的壓抑和對婦女的摧殘。H·R·斯通貝克在為《獻給艾米莉的玫瑰》寫的題解中說,小說“有力地表現了不同價值觀念的沖突,衰亡的舊秩序同新秩序之間的矛盾,以及約克納帕塔法縣錯綜復雜的鄉土人情觀念。”(轉引自賴騫寧;1999,6)斯通貝克認為鄉土人情是福克納作品中最主要的主題思想,同樣也是《獻給艾米莉的玫瑰》的最主要的主題思想。
結語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反映了19世紀末至20世紀30年代美國南方社會的變化以及北方和南方價值觀念的沖突。福克納在這篇小說中建構了舊南方的化身,堅毅、凜然的艾米莉,將“豐碑”、“天使”、“燈塔守望人”、“旗幟”等莊嚴、神圣的詞匯毫不吝嗇地獻給了她,也對她嚴重殘缺的人生寄予了深切的同情。他曾不只一次地指出,艾米莉想獲得愛情,找一個丈夫,建立家庭,這是女性正常的渴望,但卻遭到了她父親的恐嚇和阻撓。在這個頑固、古怪的老小姐身上,我們一方面看到了南方貴族如何抵制社會的變化,鞏固自己的固有地位,另一方面也表明他們的對抗是注定要失敗的。福克納在這篇小說中并沒有采取過多的評論來表現艾米莉凄慘的一生,而是通過大量的意識流片斷和這種時間跳躍的寫作技巧來表現主人公艾米莉的一生,從而給讀者留下了豐富的想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