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古代小說的產生是史傳分流的結果。盡管小說已經形成自己的體制與特點,但對史傳的師承卻不絕如縷。本文擬就《史記》與《儒林外史》在結構模式上的承傳與重構做一闡述。
關鍵詞:《史記》;《儒林外史》;結構模式;承傳;重構
中圖分類號:I20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2—0054—02
《史記》與中國古代小說的關系極為密切,它不僅是中國古代小說的主要源源之一,而且對古代小說的產生、發展及其藝術表現手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作為清代杰出諷刺小說的《儒林外史》在結構上受《史記》的影響尤為顯著。本文擬就《史記》與《儒林外史》在結構模式上的承傳與重構關系做一闡釋,以就教于方家。
在中國史學史上,《史記》的結構模式是以“通古今之變”為指導思想的,以本紀、表、書、世家、列傳等五種體例來敘述從傳說中的黃帝到漢武帝時代三千多年的歷史風貌。盡管各種體例有自己的構思和立意的獨特性,但總的脈絡為:其縱向是表現不同歷史時期重大歷史事件的基本態勢,主要體現在本紀和表的模式中;其橫向是展示歷史事件的發展演變,歷史人物的興衰際遇,主要體現在以歷史人物為中心的世家、列傳和少數的幾篇傳記中。這樣就構成了《史記》敘事模式的最大特點,以歷史人物的活動為經,以相關的人物和事件為緯,從而形成一個溝通天人、貫通古今的結構框架。正如司馬遷所說,《史記》的結構猶如“二十八宿環北拱,三十輻共一彀,運行無窮”(《史記·太史公自序》)。如《高祖本紀》寫劉邦從參加秦末農民戰爭一直到建立漢王朝的歷史過程,圍繞這一主角的重要謀臣、統帥傳記有蕭何、張良、韓信、陳平、周勃、夏侯嬰、樊噲等人的傳記。世家、列傳圍繞本紀敘事,為描寫歷史典型人物和塑造人物性格提供了馳騁的藝術天地,這就是司馬遷采用紀傳體比之《左傳》采用編年體在敘事記人方面超越的地方。其最大的優點是敘事記人較為集中,能夠形成相對獨立的整體敘事結構。
《儒林外史》的結構在明清小說中是獨樹一幟的,魯迅說:“惟全書無主干,僅驅使各種人物,行列而來,事與其來俱起,亦與其去俱訖,雖云長篇,頗同短制,但如集諸碎錦,合為帖子,雖非巨幅,而時見珍異,因亦娛心,使人刮目矣。”(《中國小說史略·清之諷刺小說》)小說是由一系列的“人物傳記”排列組合而成的整體,每篇“傳記”以一個或幾個人物為中心并寫幾個相關的人物,這種方式,形同《史記》中的本紀。全書共56回,除了楔子和尾聲外,從第2回到第54回,作者把許多不同類型的人物,難以數計的大大小小故事,有機組織起來,使人物的來去,故事的起訖,都井然有序,來有影,去有蹤。小說的第2回至第4回是“周進、范進傳”;第5回至第6回是“嚴貢生、嚴監生傳”;第7回下半回至第8回上半回是“王惠傳”;第8回下半回至第12回是“婁三、婁四公子傳”;第13回至第15回上半回是“馬二先生傳”;第15回下半回至至20回上半回是“匡超人傳”;第20回下半回是“牛布衣傳”;第21回至第24回上半回是“牛浦郎傳”;第24回下半回至第27回是“鮑文卿、鮑廷璽傳”;第29回至第30回是“杜慎卿傳”;第31回至第37回上半回是“杜少卿傳”,其中第34回下半回及至第35回插入“莊紹光傳”,第36回插入“虞玉德傳”;第37回下半回至第38回中段為“郭鐵山傳”;第40回下半回至第41回是“沈瓊枝傳”;第44回下半回至第45回是“余有達、余有重傳”;第46回下半回至第47回是“虞華軒傳”;第48回是“王玉輝傳”;第49回至第52回是“鳳四老爹傳”;第53回至第54回是“陳木南傳”,這許許多多的故事構成了一幅儒林百態圖。在每個故事中都有一個或幾個重要人物,這些故事單元構成主要人物的“本紀”。
《史記》是中國史學史上的一座豐碑,它通過本紀中各個人物的傳記來反映三千多年的歷史流變,從而達到“通古今之變的”目的,具有較強的時間性。《儒林外史》是小說,小說是一種時間的藝術,即便是頭緒紛繁,互不相關的事物,只要巧妙利用時間因素,同樣可以構成自然的聯系。吳敬梓寫作《儒林外史》很顯然注意到這一點。他有意識地把書中的每一個人物活動時間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隨著時間的推移,各類人物依次變換,環環相扣,連成長串,如此一來,伴隨人物上場而呈現的互不相關的紛繁事件被有機地扭結在時間的鏈條上,不再是亂麻一團,散沙一盤,而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儒林外史》共寫了從明憲宗成化末年到明神宗萬歷二十三年108年的事。這108年的時間流程中賦予所描寫的事件以不斷發展變化的特征。《儒林外史》所寫的許多小故事都是在不同的時間里不斷拓展的,就是說它們是前后相承的,是歷時性的,而不是共時性的、并列的。
《儒林外史》的敘事空間也是不斷拓展的。《儒林外史》里的正統文人、墮落文人活動的空間相對固定,周進由山東至京師至廣東至南昌,表明文人由八股起家,發跡至京師,最終走向利祿之鄉、不忠不孝之地,嗜利之徒主宰文壇,文壇大降。非正統文人、叛逆文人活動空間則不固定。豪士們活動在浙江湖州,詩人們活動在浙江省城杭州,才子、賢人們活動在東南大都會、明朝舊都南京。由鄉村、州縣至省城至東南大都會,活動領域越來越廣闊,活動領域的政治文化地位越來越重要,最后輻射至西蜀、西北邊疆、揚州、鳳陽、徽州、西南邊疆、東南海疆。正直文人活動領域的拓展,意味著維持文運的事業由小氣候蔚然而成大氣候了。《儒林外史》寫每個故事單元主要人物“本紀”以表歷時性的同時,圍繞這些中心人物而為若干次要人物立傳,構成一個個相對獨立的故事。其中有的次要人物又有自己的小故事,這些次要人物形成一個個人物“列傳”,他們和主要人物的“本紀”共同構成一個有機體。
作為史傳文學的典范,《史記》的人物傳記并不需要人物轉換,它們本身就是獨立的篇章,時間概念、歷史流程一目了然。而《儒林外史》是長篇小說,這就需要把一個個人物“本紀”、“列傳”銜接起來,使其成為有機的整體。吳敬梓精心設計了各個部分之間的接榫處。他利用人物的巧妙轉換,抹去了接榫的印痕。那么。作者是如何將這么多的人物傳記具體而微的組織成一個整體的呢?筆者認為主要有三種:一是淡入淡出法,如周進、范進二人相會于考場,在周進的“本紀”中,范進淡入,這時周進是主角,接下來,范進成為主角,周進淡出。二是搭橋過渡法,如嚴貢生趨奉湯知縣,主動宴請前來打秋風的范進,這樣就把范進與嚴貢生聯系起來,此后,范進退居幕后,嚴貢生進入前臺。三是以人物傳記為骨架,以次要人物為經絡,結構全書。這里的次要人物有兩類,即無個人傳記的和離開本人傳記的的人物。如荀玫始見于第1回“周進傳”,直到第29回“杜慎卿傳”中才了案;金東崖始見于第7回“王惠傳”,直到第37回才了案。通過這些手段,成功地將眾多的人物傳記編成秩序井然的有機體。
《史記》為了行文簡潔和突出人物性格,普遍運用了“互見法”,所以,我們要全面地了解某一個人物,就不能只看其本傳,譬如劉邦的主要事跡見于《高祖本紀》,而 《項羽本紀》中也多有記載。管仲、晏嬰除了《管晏列傳》外,其事跡還見于《齊世家》。子產在《循吏列傳》中顯得平凡,但在《鄭世家》中卻表現出很大的政治家的風度。這種“互見法”給了吳敬梓以很大的啟發。《儒林外史》中同樣也有一些類似的寫法,一人先后出場數次即屬此類。如蘧景玉第5回出現在范進幕府中,至第8回替其父與王惠交接,方使人一睹其賢達豐采。《儒林外史》在人物單傳的基礎上,引入“互見法”,使單傳之間的聯系依靠人物的轉換更加嚴緊而自然。
縱觀《儒林外史》全書,《史記》對其結構的影響是非常顯著的,這不僅說明古代小說與史傳文學的歷史淵源,更說明了中華文化間承傳與重構對繁榮民族文化的重要作用。
“Historical Records” and “Scholars”:
Narrative Mode of Inheritance and Reconstruction
YIN Fu-quan
(Institute of t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Yunnan Wenshan, Wenshan 663000, China)
Abstract: The emergence of the ancient Chinese novel is the result of historical diversion. Although the novel has its own system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but the teachers of the history of Chuan is hanging by a thread. This paper on the “Historical Records” and “Scholars”in the structure of the mode of inheritance of a set out to do and Reconstruction.
Key words: “historical Records”; “the Scholars”; structure; inheritance; reconstruction
(責任編輯/ 吳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