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的核心：學習 教授 技術

編者按：什么是學習，教師是什么人，關于教與學，這些可以說是最基本的教學理論問題。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往往這些最基本的問題有時讓我們感到迷惑，于是在實踐中時不常地讓我們忘記了其最本質的屬性……北京師范大學李芒教授針對當前在教學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對教學理論中最基本的概念進行了解讀，這將有助于我們明確無論何時都要堅守的東西。

教學現象也許是世界上最復雜的問題了。但是如果用中國哲學思想認識教學問題，就可以把復雜的教學問題簡單化，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地步，就可以找到教學問題的核心，將研究直指問題的核心，就可以清晰明了，刪繁就簡，去偽存真，從繁瑣的桎梏中解放出來。現在有些人總是愿意將簡單問題復雜化，把世間簡單的事情弄得玄而又玄，最后就連自己都說不明白了。將教學問題簡單化之后，我們就可以看到教學問題最核心的三個概念——學習、教授和技術。

學習——千古之謎

一、什么是學習

什么是學習？這是教師必須回答的專業問題。教師的學習觀決定著教師的教學觀和教授行為。教師必須形成獨有的、主觀的、個性化的觀念或看法，這種觀念才是真正對實踐工作有意義的。我認為，學習是人的一種自我更新的生存活動；學習是人積極的、活生生的“綻放”狀態，它不具有消極被動性；學習是一個自我超越過程，這種過程需要別人的幫助。

從學習的定義出發，可以得出對學習的理解。

1.學習首先是個體行為過程，其次才有學習的交往活動。馬克思指出，人的本質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但并沒有說，學習的本質是交往。將學習的本質界定為交往，則混淆了人的本質與人的學習本質的區別。學生首先需要進行個別化學習，然后才有可能進行交往或合作學習。交往與合作不是學習的主流，更不是學習的本質。

2.學習首先是看書的行為。目前，人類還沒有發現一種學習方式可以代替看書的。書籍是人類獲取知識、啟發思維的最佳工具，書籍的系統性、便利性、衛生性等最適合于學生的學習。學生應該認真努力地看書學習，避免每日長時間地“掛”在網上，利用計算機學習只是一種輔助方式，而且是可有可無的方式。

3.學習首先是接受或傳承，而不是發現或創新。創新從哪里來？創新從繼承中來。中小學生的第一要務是接受和傳承人類幾千年的文化遺產，形成基本能力，打好基礎。開發學生創新的潛能、建立創新的傾向是中小學的培養目標，但與傳承相比，學生的“創新”永遠是第二位的。不能盲目地將民族之大任過早地、無任何科學根據地強壓在中小學生身上。另外，學生的創新力并不能通過教學而直接培養出來，因為創新力的形成與發揮是由多種因素決定的。

4.學習首先是艱苦的過程。筆者所持的觀點可稱為“學苦論”。學生正式學習的過程，一般而言需要付出意志努力，需要付出腦力和體力，從本質上說是艱苦的，不存在本質上是快樂的學習。但最終，學習的結果可以使得學生體驗到學習的快樂。

5.學習首先是面對面的活動，應該有固定的場所和特定的動作姿勢。人類的學習活動需要一定的外部環境做保證，這個環境應該是一個寧靜、舒適的場所，這個場所帶著一種“場”的力量。學習應該是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交流，最佳的教學效果產生于人們之間的親密接觸。學習還特別挑剔人們的姿勢，沒有一個適當正確的姿勢，學習活動就無法完成。其實，學習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人類活動，而不是“怎樣都行”的隨意行為。

二、學習的“八不行”

筆者在研究中發現，以往老生常談的一些問題依然是現代學習應該特別關注的內容。有些問題表面上似乎是問題，而實際上則是假問題。我們可以從教學實踐中總結出學習的“八不行”。

1.沒有興趣不行。絞盡腦汁激發與呵護學生的學習興趣是教師重要的教學工作。學習興趣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養成的，那種“我天生就不喜歡數學或語文”的想法是錯誤的，沒有人能夠天生就喜歡一門學科。學生提不起興趣，教師有很大的責任。

2.沒有好習慣不行。形成良好習慣是促使學生學習行為自動化的最有效途徑，是降低學生學習“痛苦感”的有效手段。如果學生對學習活動本身產生了習慣性的反應，那么，對其一生都是大有益處的。

3.不學習知識不行。學習知識應該是“多多益善”，不存在“過多地學習了知識”的問題。學不學知識其實是一個假問題，學習什么知識、怎么學習知識才是真問題。一個人腦子里什么都沒有，也就一定不會有創造性。目前很有必要為知識正名，知識不是壞東西，努力學習基本知識沒有一點毛病。

4.不記憶不行。有學習就需要有記憶。記憶能力是人的一種最基本的發展潛力，必須從小培養。如果在中小學忽視了讓學生記住一些必須記住的內容，則是對人類智力的浪費。是否讓學生記憶是假問題，記住什么和怎么記憶才是真問題，是教師應該特別留意的教學問題。

5.不刻苦學習不行。如果希望獲得比別人好的學習效果，必須刻苦學習。季羨林先生做學問的秘訣是“念念不忘”。應該培養學生享受“刻苦”的心態。對學生而言，花在學習活動上的時間量是影響學習效果的最重要因素。

6.沒有教師權威不行。適當的教師權威是保證教學能夠順利進行的必要條件，教師作為得道在先者，必須敢管、善管學生。教師必須滿懷深情地承擔起教化、訓誡、改變學生的責任，必須承擔為學生剪枝蔓、立正身的任務。康德認為，規訓或訓誡把動物性轉變為人性，防止人由于動物性的驅使而偏離人性，規訓必須限制人，以使其不會野蠻魯莽地冒險，因此訓誡是純然否定性的。人必須盡早習慣于將自己置于理性的規定之下，如果人在幼年時被放任自流而不加遏阻，那他就會終生保有某種野性。

7.不關注個性不行。就如同世界上不存在兩片相同的樹葉一樣，學生的個性也是千姿百態的。培養學生的活動不是種植菊花的過程，而是種植蔬菜的過程。種養菊花時，要將好的芽留下，而將不好的部分掐去，只留下兩三個花蕊，然后再讓其開花。而種蔬菜，則是需要把所有的菜都要種好。不論是在向陽的地方，還是背陰的地方，都應該悉心呵護和栽培各種蔬菜。很顯然，種植菊花的辦法不適合培養學生，而種蔬菜的思路是值得我們借鑒的。我們應該努力開發學生獨特的潛能，因勢利導，發揮特長。在當今社會中，真正需要的是專門家，而不是萬金油。

8.沒有中國人的魂不行。目前“地球村”中的文化沖突越來越顯著，學生們受到國際強勢文化的影響，容易忽視對本民族文化精髓的吸收。其實，中國人腦子里應該裝著中國人的東西。中國有不盡如人意之處，美國同樣有太多的缺點，這就是“美中不足”。

教授——千古之謎

一、教師是什么人

教授的主體是教師，那么，教師是什么人？教師是降低學生“學習苦難”程度的人；教師是將有營養的知識變成“既有營養又好吃”的人；教師是塑造學生靈魂的人。

學習是艱苦的過程，教師主要的教學責任是幫助學生降低學習的痛苦程度，改變學習難度，想盡辦法將快樂元素注入到學習過程中，盡量讓學生體驗到學習中的快樂。教師應該注意自己的二次學習活動，第一次是自己學會了知識，第二次是為了讓學生明白而進行的學習。其實，人類教學只存在兩種類型：一種是發生了學習，另一種是沒有發生學習。在教學過程中，并不一定都會出現學生的學習活動，有些教學活動往往沒有使學生產生學習活動，教師應該追求可以讓學生有學習收獲的教學活動。往往那些必須學習的內容很有“營養”，但是很“不好吃”，不易掌握，因此需要教師做有效的工作，最大程度地幫助學生學習，使得“不好吃”的內容變得“好吃”起來。學生并不是只要聽到了教師說話的聲音就自然接受、理解和加工所講內容，更不可能自動地產生思想過程。實際上，使學生明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有些教師運用講解式教學方法是單向的，自言自語的，語言缺乏教學力量。如何教的問題是教師研究教學的核心問題。

二、關于教學

有的教師缺乏必要的“教學處理”，沒有貼近生活的比喻或實例、沒有提煉和概括、沒有重點、沒有使學生容易理解的方法和策略，更沒有一用就靈的絕活兒或竅門兒；有的教師只是教科書的錄音，或是平鋪直敘、照本宣科、就事論事、課本搬家；有的教師沒有完成教師應該完成的基本任務，使學生更容易地記住知識，理解知識和應用知識。

很多教師的教學邏輯起點是教科書，教學過程大都是以教科書為中心、以書本中學科知識的線索作為教學過程演進的基本環節。其實，在教科書之外，還可以從具體實際問題出發，以學生周圍的生活出發設計教學。有些教學活動比較缺乏“教學引領”，缺乏問題設計，沒有以一個問題為核心，步步深入地展開教學，在一個小小的探究過程中完成知識的傳遞和方法的習得。高明的教學可以使用一個問題貫穿始終，在研究問題的過程中展開教學活動，將知識和方法“附著”在問題之中；有些教學在教學材料的選擇上顯得平淡無味，沒有深刻性和教學性，不能有效地幫助學生解決學習問題，有些教學教師個性化的東西不多，閃光點不多，抓人之處不多。

教師有沒有在不同知識點上都能找到一句話，說了學生就明白，不說學生就不明白。在講基本概念的時候，不可一字不差地念出書本上的定義，應該使用自己的語言對概念進行言簡意賅、畫龍點睛的解釋，講出最精髓點，使學生聽到教學中完整、清晰的內部邏輯。

教師應該正確認識與對待“傳統教學方法”和“現代教學方法”的問題。在我看來，根本就不存在這兩大陣營，這種矛盾是人為制造的。各種教學方法是“你中有我、我只有你”的，很難將它們分解為傳統與現代。中國文化中的教學方法不能與增加學生學習負擔劃等號，恰恰相反，正是目前的一些教學活動加重了學生的負擔。

技術 — 千古之謎

一、信息技術能為教學做什么

如何使用信息工具進行教學是一個重要的教學問題，也是教師重要的教學技術。那么，信息技術到底能夠為教學做什么？

概括起來，信息技術可以在四個方面成為教學的輔助工具：提高興趣，物在眼前，有利交往，無限資源。可以提高學習興趣是信息技術的一大優勢，但不能只是停留在這個淺層優勢上，使用信息技術的重要目的是幫助學生更加有效地理解知識點。“物在眼前”的目的也不是停留在直觀層面，而是為了培養學生的抽象思維能力。網絡上有無限的信息，但又有多少信息真正與師生的教學有關?目前人們將“知識爆炸”與“信息爆炸”混淆，是一個很危險的傾向。信息社會只是信息爆炸，而人類知識并沒有爆炸，知識的增長速度，并沒有像“未來預言家”們“忽悠”得那樣快。網絡上那些與教學無關的信息，確實與師生無關，師生們只是接受和處理那些有關信息。因此，對教師而言，教學資源不在于多，而在于精，在于對實現教學目標有奇效。教師自己把握和使用過的材料才是最有用的材料，“自己的才是自己的”，自己能夠使用的資源才是最有效的。優秀教師經過長期的積累，精心的遴選，可以擁有很多具有實效性的資源。利用信息技術獲取教學材料，一般有兩種方式，一是從網絡上收集或下載信息，另一個是利用攝像機、照相機、錄音機或掃描儀獲取信息，而后者在教師的工作中更顯出實用性。在信息技術的大家庭中，能夠在上述四個方面發揮作用的工具很多，例如，PPT、Blog、QQ、Web平臺等。

二、關于黑板、板書和粉筆字

教師應該更加合理地使用教學媒體，在教學過程中，有意識地使用黑板，因為，黑板有連貫的邏輯，有思維過程，有實時交流。特別是自然科學的教學，應該特別重視對黑板的使用。在板書方面，有的教師寫板書不講究，存在著隨意性的現象，缺乏事先的系統設計。應該將事先準備與現場發揮相結合，不能在現場想怎么寫就怎么寫。有的教師將字和圖寫畫得太小，沒有達到提供有效認知刺激的目的。目前，粉筆字是廣大青年教師的一個軟肋，寫的歪七扭八、字跡潦草，根本談不上工整和美觀。給學生看圖表時，也不考慮到底讓學生看什么，學生真正看清楚、看明白沒有。講圖表一定要細而又細，因為圖表上的信息量很大。

三、關于“PPT”

給學生看PPT時，不能像拉洋片那樣一拉就過，整堂課滿滿當當、鋪天蓋地，大部分時間都在讓學生看PPT，而且每一張PPT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要知道，PPT絕對不是提示教師的講稿，應該上精髓要點，教師把貨放到肚子里慢慢向外吐。教師是在講課而不是背書、念書，所講內容是從教師腦子里流淌出來的思想、觀點以及知識。但是，現在很多教師上課歪著腦袋死盯著PPT，似乎沒有了 PPT就無法開口，這表明教師對教學內容不夠熟悉，缺乏思考。教師首先應該是學科專家。

PPT應該有視覺沖擊力、震撼力、高強度的刺激力，力爭打動人心，產生心靈的碰撞，而不僅僅是呈現一般性信息。呈現PPT后，應該留給學生接受和理解信息的時間，要學會等待學生。

使用了PPT，會在課堂上節省出大量的時間，給學生的信息量大大增加。但省了時間干什么？能不能省這些時間？能不能由此就加快了教學速度，實現超速教學？這些是需要認真研究的問題。

教師必須回答這樣的問題，為什么要在此處使用這張PPT？它解決了什么問題？應該充分利用好每一張PPT，有時需要加上空白PPT或者是黑屏，避免分散學生的注意力，讓學生將精神集中于教師身上，該看PPT時就看PPT，該看教師時就應該看教師。有的教師完全被PPT統治了，從而將教學的主導地位拱手讓給了沒有生命的信息技術。其實，是人決定了信息技術的命運。

教學中兩個重要人物就是教師和學生，那么，學生最喜歡什么樣的教師呢？一般而言，受歡迎的教師應該是“四個有”的教師：有廣博的閱歷，有鮮明的觀點，有豐富的情感，有教學的技巧。這類教師可以把長期積蓄的教學技術和教學原則，在教學現場瞬間發揮出來，具備一種高度的融合能力。□

編輯 王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