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怎么涼的

編者語：茶是怎么涼的?某高校寫作課教師王阿三在去學校的路上就給學生設計好了文章題目：茶。當學生們做苦思冥想狀時，王阿三有些得意。同時，有關“茶”的蛛絲馬跡也在腦海不時閃現，連成一片很奇特的生活鏈……往事歷歷。百味俱全。在他想入非非時，他的茶涼了……而張煌新的《南漂的日子》卻是一頭扎進了現實生活里，以致于你不覺得是在讀小說，而是置身于生活。——生活正是如此現實，如此辛酸。在“漂族”中，阿冬和阿志渴望停在一片土地上，可哪里是屬于他們的土地呢?漂，是凄涼的，可回歸的路又何其艱難而漫長。

很多人說茶是地道中國的東西，說起茶文化那在中國有很悠遠的歷史。作為東方文明的一部分，茶文化應該已經滲透到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王阿三那里，茶就是夜間寫作時提神的一劑藥；就是一個人無事時嘴里的一樣食物，不然無所事事嘴里再不進些什么，那就是無聊了。所以，別人給他再好的茶，其功能都等于“提神”。

王阿三現在一所高校教書，他這學期給學生們上的課是寫作，已經給同學們講了許多范文后，今天一早，王阿三在到學校的路上就設計好了一篇文章的題目：茶。他想讓他的學生們一起當堂完成這篇文章。在寫作的要求方面，王阿三說：你們可以使用任何的文體，一定要有自己的創建，不要人云亦云。“記住你們是當代的青年，創新是一切。我希望能看到不拘一格的文章出現。”

學生們都開始做苦思冥想狀，這讓王阿三有些得意，那得意浮現出來就像平白地在馬路上拾到了錢。提到錢，王阿三是比較頭疼的。自從辭職以后，王阿三好像整天欠著錢的人情：一會兒要交學費，因為王阿三上了碩士；一會兒要交論文答辯費；一會兒要交保險費等等等等。王阿三那時候可是辭職在家的人，一分錢的來源也沒有了。別人會說：你王阿三不是想當作家嗎?你的稿費肯定大大的。現在當自由撰稿的哪一個一個月不是1萬以上的數?王阿三被當成了到處寫花邊新聞的自由撰稿人了。那就如同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子被人當作了娼妓，同樣是女人，可女人也各個不同呢。王阿三想這么辯白幾句，話到嘴邊又忍了忍。誰叫王阿三辭職了呢?辭職的人都是能賺大錢的人，不然他王阿三敢這么做嗎?

王阿三辭職的目的只是為了重新回到學校學習。在外面工作了10年，強烈的想回到學校的愿望從3年前就像女人的月經一樣，經常攪擾著他。所以，他就辭職開始了漫長的求學之路。這三年他本打算專心地當一回學生，他老婆也是這么支持他的。但當錢主動找上門來的時候，王阿三覺著自己不能坐吃山空，王阿三就到了這所大學。

學生們冥思苦想以后便開始在紙上寫。

王阿三再重申了一下自己的要求，其實這要求是他一廂情愿的設想：你們一定要拿出你們的智慧和才能努力創造，盡可能地突破常規。學生們在他這么說的時候都抬起頭來看他，希望從他的臉上找到不同凡響之處。他其實對這篇文章怎么創新心里還沒有數，當他用同樣的眼光試圖發現一些什么時，迷茫碰見了迷茫。好像兩個黑暗中摸索的人面對面碰到了一起，停頓半晌，王阿三覺著自己在這個時候需要說些什么：我覺著你們應該打開思維，比如把茶比作友誼，那么能不能從茶里頓悟一些什么?比如把茶比作人心，那么你能看到什么?比如茶是你的理想，那你能想到什么?王阿三憑借著自己多年訓練有素的思維，對學生進行啟發。學生們從他的眼光里好像已經得到了什么，他們又低下頭去。他們的頭低下去了，像給那些千呼萬喚的文字以憑吊，似乎那樣就能因為虔誠而與那些赴了黃泉的優美文字相遇。這些年的學生都是這樣，說得比寫得好，你說他們的見識，一個比一個見識廣。什么男女如何談戀愛、如何求職、如何走關系考大學找工作，某某明星是如何成名的?怎樣讓別人捧紅自己等等，現代媒體已經成了他們真正的教科書，而且不需要任何老師的啟發和引導，他們將那些街攤小報上的各種新聞轉化成了海闊天空的口才。中國的教育家們面對小報的教育魅力可能也會自嘆弗如。而那些三流小報的記者們無意間成了學生的精神領袖甚至導師，可惜此內情小報記者不知道，如若知道，在各報記者里選出一些博導、碩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關鍵是你敢不敢去想。

“關鍵是你敢不敢去想?”這是王阿三原來所在小報的總編經常在會議上說的話，他的意思是讓大家發揮主觀能動性。各個部室挖掘潛力拉廣告。“許多的記者編輯有為難情緒這是不好的。拉廣告沒有什么不光彩的。誰拉的廣告多說明了他的社交能力強，他的個人魅力大。”王阿三覺著總編在講談戀愛的經驗，好像拉廣告就是找女人，又覺著自己要突然變了性別去讓廣告青睞自己，頓時感到一團紅暈襲上臉來。

手邊的茶是剛剛泡好的日照新茶。雖然是山里普通的茶葉，但茶香極濃，而且特別能提神。價格也不貴，所以特別適合沒錢又睡不著覺的人。通常的情況王阿三一天要泡兩壺這樣的茶，從早上喝到晚上。而王阿三在辭職前是從來不喝茶的，如同一個不抽煙的人突然染上了煙癮，那一定是碰上了愁心的事情：王阿三喝茶的癮不知不覺就有了——辭職前沒有發現有錢的好處來，也從來沒有碰見在錢面前捉襟見肘的事，后來就發現自己沒有了錢。好在有媳婦供給著，好在有一個愿望在前面做著誘人的餡餅：苦就苦幾年。等上學回來一切都又有了。所以這些愁不算愁。真正讓王阿三有了茶癮的是那么幾件事。

王阿三看著茶想起有那么幾件事情，感到文章有了寫頭，“人走茶涼”這幾個字開始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像反復進涌的浪花。敲打著自己，對。就是“人走茶涼”。這是現代戲曲中讓那個叫“阿慶嫂”的人一遍一遍傳唱的戲詞，也讓這個城市大街小巷的男女老少傳唱著。只是當年革命群眾的愛憎分明在現在他們嘴里只是一個優美的腔調，如同街上摩登女胸前的變形的修飾圖案，早就失了圖案的意義。多得是想入非非。王阿三面對著自己出的題目有些想入非非了。他想起自己3年前還是一家著名晚報的副刊編輯，那時候幾乎不管是有名無名的作者，都想在他的版面上投稿。他實際上就等于把持了一塊江山，要入此山先拜見掌門，有些江湖的味道，如同現在的文壇，王阿三的資歷是沒有辦法當什么文壇霸主的，只不過機會湊巧把這個城市惟一一張報紙的副刊版面給了他，也就無形中有了一些威望，這就叫物以稀為貴。當時文學處于低迷狀態，各種純文學報刊紛紛變節做了商品經濟的俘虜：要么賣了刊號成了地攤小報，要么改了刊名成了言情刊物。要么心甘情愿地被實力雄厚的大報收編成為其中一份混飯吃的子報。純文學就如同美人的遲暮，如同沿街乞討的純情少女，不再招人愛戀而至多是憐憫。王阿三負責的這版副刊無疑成了眾多還垂釣在文學江邊的癡男怨女們屈指可數可去的場所，這讓他們那可憐的文學夢想可以至少在當地得到部分的實現。畢竟比起發行量如同女人年齡不能輕易示人的文學刊物來說，他們少得可憐的發行在一家發行幾十萬份的晚報面前只能瑟瑟發抖。許多的作家們看清楚了這一點。他們同時還看清了一點是晚報幾倍于刊物的稿酬。于是，在眾多醒悟了的作家紛紛搶灘王阿三的副刊版面時，他們無形中讓王阿三的名字旗幟一樣地在他們中間迎風飄揚。王阿三有些飄飄然了。無論大小會議只要與文學有關，王阿三就以著名編輯的身份被安排在主要的角色里，而且要對著那些大眼小眼發言，表明一個文學工作者的立場，讓作家們充分相信自己的版面，讓他們愈發感到自己的和藹可親。那時大大小小的眼睛幾乎是虔誠地看著主席臺上緊挨文聯主席就座的王阿三，像發情期的動物，直到一方主動地將眼光轉向一邊才能避免一場激情的狂歡。那時還在《現代文學》做編輯的阿東給他添茶，然后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你好火呀。這話在當時的具體語境中。加上阿東隨后詭秘地一笑就有了黃色的味道，只能用同樣一句中國話來解釋：你好猛，阿東的話后來讓王阿三在酒席上證明是恰如其分的點評：那時候王阿三正被那一雙雙崇拜的眼神擊傷，如同一個個跑道，王阿三不知道自己這架豪華飛機到底降落在哪里?他的眼神雷達一樣地在眾多的少女中穿行：是停在白衣服那里還是黃裙子那里?還是紅襯衣?

那時阿東還順便給王阿三送上了自己的一組詩歌，并且輕聲說：您的那組詩歌寫得實在是太好了，我已經把它編在下一期了。王阿三明白，阿東說這話的意思實際上是：我的這組詩歌就看你什么時候發了。這一點都不過分，中國人的禮尚往來充分地從一點一滴的小事顯示。而禮尚往來恰恰是一項被繼承的傳統美德。

王阿三深諳此道。回去后他就從阿東的那一沓詩歌里挑了兩首發了。見報的當天，阿東就打來了電話對王阿三的幫助表示了感謝。“許多朋友都看到你給我編的詩歌了，他們都說你的水平高，給我編得好。”此話恨不能說那詩歌就是王阿三親自代他寫的。王阿三聽著那話心里頓時對阿東有些輕視。明明是他自己的作品怎么說是編輯的功勞呢。這不就像找了一個漂亮媳婦還要違心地說托眾人的福、托眾人的慧眼不成?王阿三托著聽筒聽著那邊阿東的講演。“對了。您的那組詩歌已經通過終審，下一期就要發出來了，您就靜候佳音吧。”王阿三聽了這個話不得不對阿東說感謝了，以后請多給我們投稿的話。阿東好像專等他說這句話呢，如同給親朋好友送結婚請帖時忽然碰上了不想邀請的人，卻不得不發給他請帖。而這人也不識趣，非得來捧你的場。阿東第二天就真的又寄來了他的作品。這樣在王阿三的來稿筐中阿東的詩歌就占了很大一部分，把來稿筐撐得高高的，像暴發戶的錢包又好似娛樂市場經紀人的笑臉。不得已王阿三就只好將阿東許多根本不能用的詩歌準確地投進垃圾桶，然后硬著頭皮繼續從尚可的殘留作品里找到一些可以通過修正發表的東西。和上次發表一樣，王阿三還是給阿東發出了兩首詩。為了防止自己當天再受到熱情的襲擊，他硬是一天沒有接電話，也為了不讓自己輕易再向對方發出帖子。畢竟要考慮版面的用稿質量。

不接電話的王阿三依然很忙。因為一些作者是直接不約而來的。他們來時通常背著一種黑色的背包。王阿三很害怕大多數人像某文學刊物的詩歌編輯李趕路那樣，一回身從黑色背包里拿出一厚沓詩歌，那厚重的作品寫滿了他的書法，一張紙上通常不超過5行詩。讓人懷疑他家是造紙廠的，因為按照時下流行的一種時尚：干哪一行不缺哪一種東西。比如冷飲廠的，過節發不了獎金就給員工每人一箱冰糕，奶牛廠的就發酸奶。肥皂廠的就發肥皂。同時又懷疑他家是文具廠的。因為寫那么大的字而且那么多頁，要費多少鋼筆水呀。總之，頭一回見了李趕路，見了他拿出的東西。王阿三感到了自己身上的重擔實在不輕。那么厚重的作品指望他這個版面推出呢，這真讓王阿三有些承受不起。按照李趕路的話：這是我嘔心瀝血之作。全詩共250萬行，比史詩還史詩，應該說全世界也找不到比這更長的詩歌了，咱們長征也就只有25000里，長城也才多長一點兒。到了最后。李趕路用他的大眼看著王阿三的小眼說：“你有一組詩歌我已經編到了這一期，總編已經審看了。”

王阿三真的沒有那么大的膽量發出那么長的詩歌。而且整個長詩王阿三沒有讀完一頁就讀不下去了。王阿三翻看著那一頁又一頁，感覺那些分行的文字像綿延不絕的螞蟻正源源不斷地從那堆高聳的“嘔心瀝血”里列隊而出。王阿三簡直不想看到偎倚在面前的這堆心和肺。心里暗想：原來所謂的嘔心瀝血就是寫出的東西要讓你吐。直到吐出心肺來。這簡直如同線裝書上身懷絕技的高手不用出手就能讓人心肺出血而亡。幸好王阿三只讀了一頁，及時打住。不然……

王阿三想絕不能再禮尚往來了，不能讓這些人的詩歌臟了自己的文學版面。就沒有發。王阿三想。如果他們來電話了，就一副大智若愚的樣子說：已經編好了。等著總編審呢。再等幾天。他們又來電話了，我就說總編沒有通過，我也沒有辦法。預想到自己接電話現編現演的樣子，王阿三竟然高興地哼唱起歌來。但想想自己還有作品等著這兩大文學刊物發表，心里不免有些懸。會不會因為我不給他們發表了。他們也就不給我發表了呢。不過人心不會這么壞吧，我那可是質量上乘之作。王阿三想：人心如果像最后那種情況那可就是最最壞的那種了。應該是心肺都已經腐爛了的，像夏天里買了放在家里忘了吃的茄子，臭味只有堵塞的馬桶可以媲美。

然后就是王阿三的辭職，王阿三辭職是在3年前的夏天，那時候他的副刊紅紅火火，贏得很高聲譽，王阿三突然辭職了。辭職在當時是一種很時尚的事情，一個普通人的辭職就像去澡堂，洗了一會兒出來了，下一次洗澡可以找另一家：也有些像少年的戀愛，談了3個月還沒有感覺就可以換。或者愛過的人也可以再換，因為看到還有更好的，宛如張藝謀的選秀，不過張大導演是挑別人，別人都是主動讓他挑，全把自己的個性和自由讓給了導演們；而辭職是相反的，是不買主辦方的賬。你張導演看上我了，我還不上你的戲，這需要勇氣和年輕的銳利。王阿三走在辭職的大道上給自己編造好了這樣一個光榮體面的理由，然后他開始了求學之途。

王阿三辭職報社是保密的，領導只是說他請假回家了。他也沒有告訴朋友們。所以這樣就出現了另外一幕。好朋友大發的長篇小說座談會召開。處于對大發的支持，還在刻苦攻讀的王阿三特意從家里到了久違的討論會上。不明真相的人們還是照例讓王阿三坐到重要的位置上。只有王阿三自己死活要坐在一個不被人看到的角落。來賓五湖四海。當然少不了各雜志社的文學編輯們。阿東和李趕路自然是重點嘉賓，他們坐到了他們應該坐的重要位置上，然后他們看見了王阿三。那時候，他們兩個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趕過來和王阿三握手，如同失散多年的戰友，這樣的握手讓王阿三感到了一些長久以來不能忘懷的溫暖，他感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內心里的感動如洪水在不斷澎湃，以至于他在聽到兩位編輯告訴自己：他的詩歌已經進印刷廠了不日就出刊，到時給他寄刊物云云，就更加難以抑制內心的不安和激動。他告訴他們：我已經不在報社干了。現在辭職在家里學習上研究生。

空氣忽然有些凝重起來。前排的人轉過身來往這邊看，他們沖著王阿三的方向點點頭，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兩位編輯好像突然之間也沒有什，么話對阿三講了。一如音樂會剛剛開始突然發現麥克風出了問題那樣，大家頗有些沒有預料的尷尬。不知道是謝場還是繼續演奏。這時虧得文學愛好者筆名叫修女的一位女詩人出現，她也是經常到辦公室給王阿三投稿的狂熱的文學迷，被大家暗地里稱作文學瘋子的。她不知道從哪里早知道了王阿三的辭職，一如既往地幾乎是撲了過來，熱情的雙手緊緊地摟住了王阿三并不長大的瘦手，連說：難得難得，在那么一個眾人羨慕的位置上下來，只為了求學。她的神情由于激動和熱情有些變形，那因為45年歲月變遷發育成長的嗓音有點像疲倦的錄音磁帶，也仿佛處于青春變聲期的青年歌手。那樣的演出效果實在是不能令人滿意的，但她創造的轟動效果卻是一流。滿座的人都發現了王阿三，這些都是過去的老朋友，害得阿三不停地沖他們微笑點頭。如同做最后的訣別。好好一場討論會光是和那些編輯作家們點頭解釋就花去了一個小時的寶貴時光。這頗讓大發感到自己請王阿三來捧場純屬多余。而此時的阿三也是滿懷的歉意，感到自己真不該在這樣的場合再出現。如同一個宣布了退出江湖的高手不期然地重現就是一種極大的錯誤。那叫壞了江湖規矩。

然后王阿三曾經設想的最壞的人心出現了。因為3年來王阿三總到省圖書館翻看最新的阿東和李趕路所在的兩份文學刊物，他始終沒有看見他的那幾組詩歌的尊容。王阿三設想：那作品已經發過了，自己沒有看到雜志而已。但他實在是翻遍了那一年甚至兩年的雜志也沒有看到。那次。幾個過去的朋友到家里吃飯。吃完后喝茶，這是常規。王阿三看到茶就想起了那個成語“人走茶涼”，就想到了自己的那幾組詩。就講給朋友們聽，他想聽聽朋友們會作出幾種判斷?他實際上在心里希望他們說：你不用放到心上，他們可能正好碰上出專輯就撤了你的稿。可能總編不想發詩歌了就撤了，如同你過去編的文學版面因為你走了就撤了一樣。一個單位有一個單位的特殊情況。不必放在心上。

朋友們品著茶聽著王阿三3年前的事。不動聲色，然后不約而同地說：這就叫人走茶涼。朋友說完就叫喚著打麻將。

王阿三感覺一股冷氣從腳跟直奔頭頂，渾身在那一刻涼透了。那時候。他嘴里囁嚅了幾下并沒發出什么確切的聲音，正像美國空難的400多名乘客的家屬心里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親人罹難，卻還要固執地等待最后宣布的消息，然后讓心底里最后的一點火焰做熄滅的漣漪。

王阿三怔怔地盯著自己的茶想著。課堂里的學生們奮力地寫作著，他們要寫出讓老師滿意的作品。王阿三想起他應該喝口茶了，不然讓那么好的日照茶涼了怪可惜的。他端起了杯子，那時候茶已經涼了。王阿三就只有起身準備把涼茶倒了，看著杯子里擠成一蔟的綠葉，他想起很久以前朋友給講的一個笑話：茶葉剛傳到美國的時候，美國人把整磅的茶葉倒進鍋里煮，然后把茶水倒掉。留下那些綠色的葉子就著胡椒和鹽吃。王阿三心里暗想：美國人如果繼續這個吃法估計永遠是不會喝到涼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