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維族人似乎離我們很遠,對于這個民族,我所知不多。
位于伊寧市南城區域的喀贊其民俗旅游區,是伊犁州政府斥資1.2億元傾心打造的一個民俗示范區,分商業街和聚居區兩部分。區內居住著維、哈、塔、蒙、回、漢等族居民,宛若祖國大家庭的一個縮影。
一座高雅、別致的樓閣式建筑高高聳立在夕陽的余暉中。中間一個巨大門樓,兩旁則是中間門樓的翻版,只是按比例縮小了而已。上建一個圓形小塔。分作二層。上面一層內里中空,所有外壁用淡黃色壁磚鑲嵌,整個建筑呈現出濃郁的維族風貌。門內,就是熙熙攘攘的漢人街。宛若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長街之上,春風和暢,柳絮輕揚,車來人往,十分熱鬧。
漢人街是伊寧市具有悠久歷史的繁華市場。大清光緒年間(即公元1875年)。天津楊柳青鎮百姓3000余戶約1.5萬人。因跟隨部隊征戰。長途遷徙至此定居。當地人將他們居住的這個地方稱為漢人街。他們利用關內豐富的經歷。在伊犁開始了七十四年的創業歷程。一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終于將居住地變成了繁榮的市場,對伊犁工商業的基礎發展起到了極大的示范和推動作用。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依然保留和沿襲著古老的市場經營模式。馬具店、鐵器店、百貨店琳瑯滿目。飲食、日用品等小件兒則擺攤設立。繁榮的市場中,出售各種糧食、蔬菜及牛、馬、雞、鴨等牲畜家禽的小販隨處可見,維吾爾族傳統醫藥、服裝以及各類小商品應有盡有。富有維吾爾族文化和民俗風情特點的小花帽、皮鼓、手鼓以及熱瓦甫講述著一個個久遠的故事,傳遞著維吾爾族人民的款款情意。
前面,右側的街道上。擺著一堆木箱,箱面均染作銀色,約有十幾個。據說,這是伊犁民間漢族、維族同胞嫁女必備之物,很有市場。走在前面的一位朋友順手拿起臨近攤位上的一支“煙斗”。向攤主問價,攤主笑了笑:“這個,不是煙斗,是男孩的小便器。”說著,他彎腰拿起一個,對我們揚了揚,微笑著說,“這個,是女孩用的。”于是大家都笑。維族人民的幽默,令人莞爾。在這里,我們深切感受到了歷史遺留下來的通商風韻和漢人街古老而獨特的文化。
“馬的”是民俗旅游區一景,維語稱之為“哈迪克”。因受地理環境影響。北疆不適宜毛驢繁衍,卻為天馬大展雄風提供了廣闊的舞臺。從上個世紀三十年代開始。馬車作為代步工具。開始進入家家戶戶的生活,居民出行十分方便。各族人民愛馬成癡。將馬稱為天馬。上坡走崖之后。總是停下來。讓馬喘一口氣,歇息一下。因而。多年以來,馬具市場長盛不衰。成為居民一個重要的經濟來源,馬具生意十分紅火。馬具店在長街右側一字排開,店內馬鞍、馬鞭、韁繩、肚帶、轡頭一應俱全。價值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令人不解的是貨架上還一溜兒擺著鞋碼不一的皮鞋,做工精細。還有一部分是三接頭的。老板介紹說。這是原生真皮皮鞋,是有著幾十年生產經驗的維族老人一針一線做出來的,用料講究。不像我們腳上的皮鞋鞋面都是經機器將一張皮子剝了五六層的光景,他拍拍手。說:“你們穿的鞋子啊,看是好看。但不如我們這鞋結實,耐穿。怎么。各位不來一雙?”
伴隨著維吾爾族老人的吆喝聲,我們在踏踏的蹄聲和叮咚悅耳的馬鈴聲中乘坐“馬的”前往聚居區參觀獨具特色的幽靜庭院和百年民居。一路之上,觀看著伊犁街景和天下風云。馬車夫是個七十八歲的維族老人,身板硬朗,趕了一輩子馬車,技藝嫻熟。現在。他用維語指揮著馬車前進,不一會兒就將我們帶到一片神奇的田園水墨之中。一條條街道、小巷迎面而來。又轉身離去。每一條小街風情各異,每一條小巷曲折有致,路面的硬化,鋪砌。臨街門樓的造型,粉刷,房屋的走向。大小,外觀,絕不類似。大異其趣。具有維、哈、塔、歐洲及中亞、西亞的建筑風格,簡直就是一個世界建筑博物館。頗有一點兒美不勝收、目不暇接的意味兒。
喀贊其民俗旅游區的民居風格多樣,說來有著發人深省的歷史原因。在十八世紀末的沙俄。隨著經濟的發展和俄軍在中亞地區的節節推進,沙皇開始謀求在華的更大利益,在距離俄國較近的中國西北地區開辟更大市場的欲望日益強烈。1851年7月。中俄雙方在伊犁開始談判;8月6日。雙方簽訂了《中俄伊犁塔爾巴哈臺通商章程》,沙俄獲得了在伊犁、塔城地區設領、貿易免稅、領事裁判權和設置名為貿易亭實為租界等特權,從陸上打開了中國西北的大門。1871年。沙俄又出兵侵占伊犁。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殖民統治。自此。沙俄僑民紛紛遷居伊犁,長期在此生活。1881年2月。年過八旬的左宗棠抱病出征,踏上收復伊犁的新疆之旅。在大兵壓境的威懾下。受清政府委派的談判代表曾紀澤(曾國藩之子)與沙俄簽訂了《中俄伊犁條約》,用白銀五百萬兩贖回伊犁。伊犁自此重回我中華版圖。根據條約中“人隨地在”的規定,沙俄掠去我邊民十萬人,后來的若干年間。他們通過種種渠道,輾轉回歸祖國定居。所建居室自然帶有中亞風格特征。不能不說的是。沙俄侵占伊犁的十年間。在此居住的俄人無論是生活習俗還是居住特點,都在伊犁民間留下了長久不滅的痕跡,并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融合在伊犁人民的生活與歷史的記憶之中。之后。還從俄界輾轉歸來一些闖關東的山東人,又把山東半島的居住風格帶到了伊犁。當年。他們背井離鄉到達東北地區后,在海參崴開礦,挖參,淘金。后來西遷至阿拉木圖,之后由此回國。定居伊犁,因而伊犁甚至整個新疆的山東人很多,走在街上或是到商場購物,不時就能遇到操山東口音的人。前天。我竟在塔城地區烏蘇市遇到一位國稅局的領導,他的原籍就是即墨。從父輩開始在疆生活,家鄉口音竟絲毫未變,一時間,頗有些他鄉遇故知的味道。新時期以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出國做生意的伊犁人越來越多,掙了錢發了財,就直接從國外帶了外幣、圖紙回家建房,于是。伊犁的民居便日新月異地靚麗、豐富起來。所以,發展經濟,富國強民,使中華民族傲然自立于世界強國之林,著實是每一個中國人都夢寐以求的夢想。也是每一個華夏子孫都應該為之流血流汗、無私奉獻智慧和力量的責任。現在。值得自豪的是,我們離這個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
漫步街巷。四處可見非常高大的白楊樹,有的粗若環抱,年代久遠;有的則尚在幼年、青年時期,但無一例外,都是筆直參天。郁郁蔥蔥,所有的枝葉一律向中間收束,完全沒有內地白楊樹的那種張揚。狂放,它是那樣的文靜,甚至還帶著一絲兒羞澀。但它的生命卻是那樣堅強,歷經戰火、迷亂、雷雨、干旱、饑渴而其志彌堅,全面展示著一派強者之勢和英雄情懷。當年。著名作家茅盾先生從蘇聯回國,路過伊犁,為白楊樹的一腔豪氣所感動。寫下名篇《白楊禮贊》。伊犁白楊啊。何其有幸。
“馬的”載著我們悠然踱步,那輕巧的蹄聲啊,宛若細雨潤物之聲。一路之上,我們看見,有的人家大門緊閉,有的人家則開一扇門。閉一扇門,我向陪同的一位朋友詢問。朋友說:“大門緊閉是拒客的意思,家中不是有老人去世,就是家中的老人上了年紀,不便迎客。開一扇門,閉一扇門,便是歡迎我們進去啊。”我們走進一戶維族人家之后。果不其然,主人非常熱情,就像是看到了多日不見的親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做作、勉強、不豫之色。大家脫了鞋,依次在長桌前的沙發上就坐,留影。之后,我們又在一戶中亞風格的居民家中吃了主人制作的冰淇淋,當真味美異常。維吾爾族濃郁的民俗風情,難以盡述。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我們來到長街上等待馬車。忽然,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天真爛漫地跑過來。將一把瓜子放在一位同伴的手中,她的爸爸媽媽站在不遠處,笑容可掬地看著這一幕。他們和我們的身后,是同樣燦爛的晚霞,正一點點兒染紅西天所有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