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霞的愛情

1

張霞想，他怎么能夠這樣呢?

于樂飛不是什么好東西，對于這一點，張霞深信不疑。張霞得出如此結論，并非因為于樂飛相貌粗俗，也與別人議論無關，而是自己的感覺，一種真實的、發自肺腑的感覺。盡管如此，張霞還是答應了。事實上處在那種位置，即便張霞想拒絕，也由不得她開口。于樂飛是老總，除非你不想在這干了，否則最好別得罪他。對此于樂飛似乎也很有把握，所以顯得盛氣凌人，牛皮哄哄。于樂飛說，中午十二點，你到我那兒去。

于樂飛是走過張霞身邊時說這話的，停也沒停。當然也沒看到張霞的反應。于樂飛不需要看。他想象得到。

張霞無非也就是雞啄米似的點頭。

點完頭，張霞馬上就覺得不對勁了。張霞想，于樂飛從未跟我說過話，他找我干嘛?于總的名字如雷貫耳，但張霞只見過他兩面。這也意味著，不出意外的話，于樂飛頂多也就見過她兩回。按照于樂飛的記憶力。他是不可能記住張霞的。突然找一個人。找一個陌生女子，想干什么?張霞不知道。但她可以猜測。張霞想她可能出了什么差錯，或者將調到別的分店去，其它的可能就不想猜了。

于樂飛手下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他就是想要，也輪不到我呀。張霞自我安慰道。

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張霞正準備出去，姚云菁笑瞇瞇地過來了。姚云菁是分店經理，整天板著臉。見她笑比見狗笑都難。張霞有種莫名的心虛。她曾被這個姓姚的女人打過兩個耳光，還遭受過數次的污辱。不過人家大小也是個領導，老板面前的紅人，挨了揍白挨。

張霞，于總吩咐了，叫我送你過去，姚云菁說。張霞雖然恨她，但見到笑容可掬，仍免不了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說，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去吧，我知道地方。姚云菁大姐姐似的。拍拍她肩膀說，何必呢，公司里有車。不用那么麻煩。姚云菁的樣子實在讓人著迷，難怪于樂飛被她迷得著了魔似的。連張霞都必須承認，姚云菁美得驚人。絕對不會有損于上海灘第一流的婊子形象。

有了姚云菁這樣的妖精，于樂飛精力再好。也很難去找別人了。張霞的理由似乎顯得更充足。而對于于樂飛的目的。則愈發得莫名其妙。她問姚云菁。姚云菁笑笑說，于總沒說，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也就十來分鐘。車子轉兩個彎，停在一幢別墅前。姚云菁說，張霞，你自己進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張霞拉一把她的手，看看對方臉色，放下說，姚經理，你陪陪我吧。我有點怕。姚云菁說，怕什么，于總還能把你吃了?去吧。說著她招招手，曖昧地笑笑。迅速鉆進了小車。

2

這是幢豪華別墅。上下四層。不要說工薪階層。就是有錢人也住不上。除非你特別特別有錢。張霞薪水很低，估計一輩子也只能望別墅興嘆。想想家里的父母，從未出過農村，挖空心思也想像不出這種樣子。

于樂飛正在打游戲機。他回頭瞧瞧張霞。繼續打游戲，突然又回頭說，你叫什么來著?

張霞覺得很搞笑。張霞忍不住就要笑出來了。張霞想，你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叫我來了?只得規規矩矩地說，我叫張霞。于樂飛“噢”了一聲，停住手。帶她到二樓。這里是臥室，壁燈、地板、家具耀眼得很。好像都是國外的，張霞感覺像在皇宮里一般?？梢钥隙?，古代的皇宮沒這么先進。至少沒有電腦手機什么的。

我這兒怎么樣，張小姐?于樂飛說。

不錯啊。真好。張霞點點頭，突然醒悟似的說，于總，別這樣叫我，你叫我名字吧。于樂飛說，也好，張霞這名字好聽。感覺意猶未盡，又添一句，像你的人一樣漂亮。張霞抿嘴一笑。于樂飛接著說，聽姚經理說，你最近表現很積極，所以呀。建議提你當領班。

讓我當領班?張霞驚喜地說。這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但看看于樂飛親切的笑容，又不能不信。張霞來“留香閣”不到三個月，就提領班，還不把那幫小姐妹羨慕死?雖說領班也沒什么了不起。但畢竟是一種身份象征，薪水也成倍地翻。賺的錢多了，也能給家里多寄些。張霞沒有理由不開心。

看張霞笑得那么燦爛，于樂飛也很開心。于樂飛說，領班跟一般小姐不同，更要講究行為舉止。講究穿著得體。張霞說，我知道。于樂飛說，光知道不夠，必須做到才行。說著，于樂飛變魔術似的取出一身淺綠色的套裙說，這個送你的，看看合不合身。張霞接過來，欣喜地撫摸著。

快試試。讓我看看好不好。于樂飛等了一會兒，催促道。

在這兒?張霞的驚奇絕不亞于聽到她被提升的消息。她是準備回去再試的。于樂飛說。你先試試。不行我再找人調。張霞為難了。在這兒試……雖說于樂飛在年齡上比她父親一點兒也不遜色。但總歸不方便。這樣想著，猶豫了一下。于樂飛的笑容不見了。張霞愣了愣，心說糟糕。不料于樂飛旋即又笑了，一把抱住她，心肝寶貝地亂叫一氣。

你放開我。張霞滿臉通紅。抓住于樂飛的手。從他眼睛里只看到一個字，心“怦怦”亂跳，輕聲說，于總，你放手呀。于樂飛根本不理她，嘴往她相應的地方湊。張霞急了，突然一使勁，掙出他的懷抱。再看看于樂飛，臉上已經不是難看兩個字可形容的了。

于總。對不起。張霞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于樂飛說，你不想做領班?張霞說，我……我……于樂飛說，我看你是干夠了。見張霞不說話，又吼了一句，你以為你是誰?媽的，不想干就滾，一條腿的狗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到處都是，找你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一腳踢出去，張霞“唿嗵”倒在地上。于樂飛操起手機，“啪啪啪”按幾個號碼，說，小姚，你過來。不知對方說了什么，于樂飛說，這婊子不識抬舉，你快點過來，咱倆好久沒親熱了，今天好好玩玩。

張霞看著于樂飛豬一樣憤怒的臉。知道自己的工作保不住了。她真想罵他幾句，說出來的卻是，于總，既然姚經理要來。我先走了。于樂飛哼了一聲，理也懶得理。

后來張霞想自己都要走了，還對他那么客氣，真是賤。

3

搬出“留香閣”宿舍，張霞無處可去。只能找男朋友毛波。毛波正跟一伙人打牌，看了一眼張霞，又出兩張牌。說，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張霞拽了他一把。毛波胳臂一掙說，別拉，拉什么，看不見我正忙著呢。毛波還不耐煩地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張霞心想，怎么說?難道說老板想睡她。自己不肯，讓人家趕出來了?這么多人。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說話?你想……哈哈。毛波一開口。大家都樂了，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旁邊有人說，毛波，別打了，你老婆想你了。去吧。后面看牌的那個早手癢了，一時找不到機會，更是慫恿毛波去辦正經事。毛波被搞得煩了，將紙牌一摔。背后那人馬上補上了。

有什么話快說，這么麻煩。毛波說。張霞看看那些人，將毛波拉遠些。這才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說。毛波本來滿不在乎的樣子。一聽這話急了。說，你沒被他占到便宜吧?張霞說。沒有。有我還敢給你說?毛波不信。張霞皺皺眉說。真的沒有。我對天發誓。張霞說，于樂飛那老色鬼，他抱住我，被我一下子甩開了。同樣意思的話張霞重復好幾遍，本想打消毛波的疑慮，突然又有些擔心了。毛波性子毛躁。心中窩火，說不定會找于樂飛拼命的。張霞必須極力勸阻他，萬一發生沖突，于胖子人多勢眾。吃虧的還是他。如果真那樣，張霞會說，算了吧，反正也沒損失什么，你看我不好好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毛波沒再說什么。

嗯，現在不住那兒了。你打算怎么辦?漸漸冷靜之后，毛波說。

再找工作唄，你先幫我把行李搬過來。張霞說。毛波說，還在宿舍里?張霞搖搖頭說。人家不讓放，在旁邊一個阿姨那兒了。毛波說。東西好搬。我擔心工作不好找。還有，這幾天你住哪兒?張霞說，你不能給我找個住的地方?你來這混幾年了，總有幾個熟人吧?毛波撓了一把頭。說，我去問問宋姐，看她能不能幫忙。

宋姐叫宋慧婧。是老鄉，四十來歲，明顯的三大——嘴大，胸大，屁股大。跟個肥鴨子似的。不過還好，臉上還不丑?？雌饋磉€是那么回事。她的房子不大。十來個平方，一個人住還行，兩個就有些擠了。張霞覺得不舒服。尤其看到宋慧婧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心里疙疙瘩瘩的。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尤其一個人在外面闖，更不容易。張霞親熱地喊了聲宋姐。宋慧婧勉強笑笑，說，住吧，誰叫咱是老鄉呢?張霞也笑了。笑得更加勉強。

張霞打算在這兒頂多住一個星期。哪知道第二天就出事了。

那天張霞起了個大早，在介紹所等了一上午，沒找到合適工作，本來說好中午不回去的。突然覺得有些累。臨時決定回去休息休息。張霞打開門，宋慧婧沒穿衣服。天已經不冷了，一個女人在自己房里不穿衣服也不算什么，至多是比較前衛，但問題是張霞還看到一個男的。同樣也光著身子。那男的壓在宋慧婧身上，聽女人的叫聲似乎要把她壓扁了。張霞頓時面紅耳赤，咬咬嘴唇，還沒等宋慧婧反應過來趕忙跑走了。

當天張霞很晚才回去。她實在沒地方去才回那兒的。張霞說，宋姐，對不起……一開口張霞就覺得自己傻，不說算了，還說這個干嘛?宋慧婧冷冷地說。沒什么，做自己的事吧，不要多嘴。張霞點了點頭。

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不料隨后又發生一件事，讓張霞再也無法忍受了。

這天晚上，宋慧婧居然帶了兩個男人來。

宋慧婧這兒經常來男人，張霞逐漸習慣了，見怪不怪。張霞的男友毛波也來過。當然是宋慧婧不在的時候。當然有重要的事情。然而宋慧婧這么晚還帶人來，而且一帶就兩個。這種事以前還沒出現過。

4

今天無論如何得找個工作，，只要讓住，不給錢也行。張霞想，宋慧婧那兒堅決不住了。這就意味著張霞只有兩條路好走，要么露宿街頭，要么住旅館。旅館太貴，不是她住得起的。

傍晚時候，張霞還沒找到工作，不禁有些絕望了。就在這時候，張霞看到了曹陽。

曹陽是“留香閣”的老顧客，每周六準時去喝茶。這人三十出頭，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他有時一個人去，有時帶朋友去。下下棋，或者打打撲克。曹陽不怎么說話，更不愛笑，一看就是個嚴肅的人，

曹先生。張霞輕聲叫了一句，叫完之后就后悔了。人家是有身份的人。你算什么?一個打工妹，說不定根本就不認識你呢。

但很顯然張霞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曹陽開口了。曹陽說，張小姐。原來是你呀。原來他是知道自己的。張霞笑了笑，說，曹先生，真巧呀，想不到會在這兒碰到你。曹陽點點頭。張霞說，你有事?曹陽說。也沒什么事。

張小姐，昨天在“留香閣”好像沒看到你。曹陽說。張霞苦笑一下說。我辭職了。怕對方追問，緊接著又說，我離開那兒快一周多了。沒什么事做。正在找呢。曹先生看來挺悠閑的。曹陽沒接她的話，只說，你還閑著?張霞嘆口氣說，找個工作不容易，尤其像我這樣沒文化的。曹陽想了想，說。其實我倒需要一個人，不知你肯不肯?

干什么?張霞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說。她相信曹陽介紹的工作肯定不壞。

我想找個人。幫我做飯收拾房間，你行嗎?曹陽盯著她說。張霞“噢”了一聲。曹陽說，吃住免費，每個月先六百元，做得好以后可以加。張霞說。嗯……曹陽說，你不用著急回答，我留個電話，你有意的話就跟我聯系。張霞說，我可不可以先看看?曹陽說，當然了。

曹陽住得不遠，三室一廳。在三樓。城里買別墅的很多，但曹陽年紀輕輕就擁有這么漂亮的房子。且一次付清，也難得了。家中收拾得很整齊，花了些工夫的，書多，排了兩壁墻。透著一股文化氣。張霞隨手抽出…本，看不懂，又訕訕地放回去。

曹陽帶她在房間里轉一轉。說。你愿意就住這兒，平時收拾收拾房間。做做飯，沒事就看看電視，翻翻雜志。或者出去走一走。張霞說，就這些?在得到曹陽的肯定回答后，張霞想。這也能叫工作?這太簡單了。

當晚張霞就把行李搬來了。張霞跟毛波說找到工作了，但沒說什么工作。

5

張霞過得挺開心。要說一點兒顧慮沒有，那也不是。單身男女住在一起。誰知會發生什么?張霞相信曹陽是正人君子，只是為預防意外。還是把刀子帶上了。當然。那把小刀并沒派上什么用場，僅僅削過一次蘋果。后來曹陽送她一把水果刀，連削水果也用不上它了。

這樣過了幾天，張霞覺得很輕松。洗洗衣服做做飯，和曹陽說的差不多。有時不想做了。去外面買些也行。曹陽對此要求不太苛刻。

張霞還有一項工作，那就是陪曹陽聊天。時間不確定。內容也很隨意?？吹绞裁凑f什么，純屬閑聊。一般曹陽話不多，張霞也適可而止。只有一次，張霞話多了。張霞說，曹先生。你是哪兒人?曹陽沒做聲。張霞縮了縮身子。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曹陽搖搖頭。說沒什么，然后就輪到張霞做聽眾了。

原來曹陽是安徽人，在上海讀的大學。曹陽很刻苦，成績優異。四年后留了下來。這也因為女朋友是上海的。畢業后曹陽第一次跟女朋友去她家，本以為這是婚姻的序幕，卻不想成了愛情的尾聲。對方父母同他簡單聊幾句，沒說什么，只是不同意，態度很堅決，堅決得不容曹陽再爭取。后來曹陽也死心了。曹陽不想回老家。又談過幾個朋友，最終還是散了。其中重要的一點是沒房子。歸根結底還是沒錢。曹陽很惱火，一狠心辭職讀研，讀博，工作后經濟漸漸好了。經濟好轉的曹陽，在生活上還是一個人。

我早覺得你不開心。張霞說。只是想不到。會是這樣。曹陽說，其實這也沒什么，有些人的經歷比我復雜多了。張霞“嗯”一聲說，你不再找個女朋友?曹陽說，不想找了，沒什么意思。忽然又說，我們去喝茶吧?

張霞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今天又是周六了。

又去“留香閣”?張霞為難地說。她從那兒離開。就不想再回去了。曹陽看出她的尷尬，說，不去也行，那去超市吧，反正我想走一走。張霞歡快地說，好呀。我準備一下。

張霞喜歡跟曹陽出去。曹陽出手大方，讓她也覺得臉上有光。更重要的是，張霞喜歡那種感覺。張霞喜歡走進超市的感覺。那么多的東西，那么多的人，張霞感覺自己也融進了這座城市。尤其看到別人夫妻兩個，更覺得特別溫馨。每次曹陽去超市，張霞幾乎都要跟著。有時候張霞會想。超市其實是個很適合發生故事的地方。

張霞的預感，或者說是愿望，終于在這次購物中實現了。

本來也沒什么事，兩人買好東西，正準備回去，張霞突然看中一件裙子。裙子是綠色的，跟于樂飛曾經想送她的那套很相似，七百多塊。張霞摸了摸。又放開了。曹陽說。這裙子不好?張霞說，太貴了。

花幾百塊錢就能開心，也不是太貴。曹陽說。他的話或許沒錯，但那是對有錢人說的。用在張霞身上不合適。張霞花掉這幾百塊錢，兩個月別想給家里寄錢了，曹陽這么聰明，應當想得到。

你去試試。曹陽說。張霞瞧瞧售貨員，低聲說，算了吧，又不買，試了人家會說的。曹陽說，怎么不買?合適了就買。張霞愣了一下，旁邊的小姐抿著嘴笑，說，放心吧，小姐，不用你出錢。你男朋友會送你的。張霞的臉馬上紅了。曹陽倒無所謂，說，去試吧。接過裙子。塞進她懷里。張霞還想說什么。被曹陽推了一把，就去試了。張霞身材好。穿什么都好，這件裙子尤其合適。曹陽看著她，笑了笑。這好像是張霞第一次看到他笑。張霞真想抱住他，親他一下。毛波做她男朋友一年了，脫她裙子無數次，卻從沒給她買過一件。

當然，張霞并沒有親曹陽。她怕萬一搞得難堪了，不好收拾。

因為這裙子，張霞表現得很乖。張霞以前自然也乖，但這次不同，是由衷的。路上張霞說，為什么送我裙子?曹陽的回答很簡單，也有些出乎意料。曹陽說，今天是我生日。張霞驚奇地說。你生日?曹陽說，這很奇怪嗎?每個人都有生日的。

你早說。我該送你一件禮物。張霞說。曹陽說，就算送了，你又能送我什么?我這兒什么都不缺，你能送的我都有，缺的你送不起。曹陽接下來的話很有些哲學意味，

曹陽說，你肯接受我的禮物，就是最好的禮物。

6

毛波打電話，是在張霞去“留香閣”的第二天。張霞終于還是陪曹陽去喝茶了。張霞要報答曹陽。要讓他開心，這雖然不是惟一的方法，但也是很好的方法。曹陽說，別勉強自己。張霞說，不會的。張霞順便說了她跟于老板的事。曹陽說，這是那個人的錯，與你無關。張霞說，我知道。來到“留香閣”，張霞不僅接受了那些小姐的服務，也接受了昔日同事艷羨的目光。張霞的感覺一下子好了起來。如果不是毛波的電話，她都以為自己是曹陽的女朋友了。

張霞這才想起，已經很久沒跟毛波聯系了，最近一次好像還是她來曹家的第二天，之后兩人再沒聯系過。

打電話干嘛?張霞不耐煩地說。毛波說，這么多天不見，想你了。想跟你聊聊。張霞頓了一下。毛波說。沒空?張霞勉強說，好吧，不過時間不能太長。兩人約好地方，張霞趕過去，毛波已經焦躁不安地等在那兒了。

我的大小姐，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又想挑逗我?毛波嬉皮笑臉的，往張霞身上蹭。張霞分明聞到一股汗臭味兒，閃了一下。這種氣味在曹陽身上絕對沒有。

有事說吧，我真的很忙。張霞說。毛波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你了，想跟你……親熱親熱。張霞見他那副賴皮相，突然覺得很討厭。自己以前怎么能跟他那個，想想都惡心。不過張霞是毛波帶出來的，事情做都做了，也不想太得罪他。但張霞真不想那個，所以當毛波說他房里沒人時，張霞馬上說，去看電影吧，自從離開“留香閣”。一場電影都沒看過。毛波無奈地嘆了口氣。

電影院前買零食，毛波的舉動再次增強了張霞的厭惡感。毛波太小氣。連瓜子錢都不想掏，磨磨蹭蹭的。張霞想曹陽肯定不會這樣，買爆米花也不會跟人講價，喝空的礦泉水瓶子也不會留著賣廢品。張霞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電影早點結束，好回去洗個澡。當毛波粗糙的大手摸她的手，伸進她懷里，張霞更覺得難受。

雖然沒被毛波占到實質性的便宜，回去張霞還是把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

7

張霞知道，自己總歸是曹陽的。只是時間早晚罷了。在這件事上，說張霞早有預謀也不為過。事實上確實是張霞主動的。那晚從浴室出來，張霞原本就很暴露的上身穿得更少了，只有一件薄薄的襯衫。此外一無所有。

張霞發現曹陽看她的眼神跟往常都不一樣。

這是嘗試。張霞當作不知道。依曹陽的修養。當然不會追問，也不會讓她難堪。只是有意無意的，曹陽會往她胸前瞧一眼。

張霞很得意。

后來吃過飯，張霞跟曹陽進屋看電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曹陽身子動來動去，心不在焉。這非常明顯。張霞的心思也不在電視上，曹陽動一下，她的心跟著動一下。曹陽動來動去，就是不動她，好像也沒這方面的意思。張霞有些著急了，后來曹陽甚至打起了哈欠，她就更急了。張霞決定豁出去了。張霞倉促之間抓住曹陽的手，說，我漂亮嗎?

后來的事情似乎有些混亂，張霞記不清了，也不記得曹陽說了些什么。張霞只記得曹陽把她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然后把她扔到了床上。

8

張霞想不到，毛波居然會找上門來。張霞以為是曹陽，仍然穿得不多，還赤著腳。毛波說，穿得這么暴露，你賣騷?張霞沒好氣地說，你怎么來了。招呼也不打一聲。毛波說，找你還得預約嗎?你是誰呀?說著就把她往床上抱。張霞不想。但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情況下，只要毛波想，她想不想都不重要了。

曹陽舒適的大床成了他們的臨時戰場。曹陽在這方面很講究，要是知道他們在他床上做。非氣炸肺不可。一般說曹陽這時候是不會回來的，但張霞仍然很害怕，跟做賊似的。自始至終，張霞只有一句話，快點?？禳c，再快點。張霞說，你就不能再快點嗎?毛波說，你是我的女人，怕什么?張霞不理他，只是不斷地催促著。

好不容易結束了，張霞趕緊收拾床。毛波滿足了。臉色也變了，冷冷地說?？茨阃玫模莻€男人是不是更厲害?張霞說。你什么意思?毛波說，別裝了，什么意思?這還用說嗎?你們一個男人一個女人，能干出什么好事來?毛波的眼神告訴張霞，他對此有絕對的把握。

既然你非這么想，我也無話可說，咱們分手好了。張霞說。

哼，我早知道會有今天了，從你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行啊，給我點錢，就當分手費。毛波說。張霞叫道，還要錢。我給你的錢還少嗎?毛波說，就當交學費吧，你傍了個大款，出點血也不算什么。張霞說，你好貪呀。毛波說，不貪。一萬塊就行了。張霞說，那么多?五千行了。毛波說，一萬，少一分不行。張霞說，狠心賊。我哪有那么多錢?再少點。兩人講來講去，最后都各退一步。八千塊成交。張霞一年的打工錢都貢獻出去了。想想日后的好日子，也釋然了。

張霞進房里拿錢，出來時毛波正玩著一個小玩意兒。

這個挺有趣的。留給我作紀念吧。毛波說。張霞急了，說，不行，那是曹陽的，他知道了不得了。毛波說，你對他挺忠心的嘛。又說。可是我喜歡呀，怎么辦?張霞咬咬牙，把身上僅有的二百塊錢給了他，換回小玩意。

張霞想早點打發毛波走，然后把地拖一拖，就在這時候，門開了。進來一個男子。毛波盯著這個比自己英俊得多也瀟灑得多的男人，恨恨地說，你是誰?

9

張霞醒了。睜開眼曹陽也醒了。張霞溫柔地笑笑。攤開他的胳臂，靠了過去。曹陽的手就占領了她的胸部，跟著將她全面占領了。

完事后張霞想躺一會兒，卻聽曹陽說，該準備早飯了，一會兒我要出去。張霞說，我覺得好累。曹陽說，我要出去。曹陽說，我要出去，你聽見沒有?張霞說，怎么了?曹陽說，我要出去。簡單的話語不容張霞再撒嬌。張霞開始穿衣服了，然后聽到曹陽說，昨天那個人是誰?張霞嚇了一跳。說。是我老鄉。曹陽說，以后不要讓陌生人來。張霞“嗯”了一聲。

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張霞邊扣衣扣邊說。她不想說的，至少不該這時候說，終于還是沒忍住。

你指什么?我說過很多話的。曹陽懶懶地說。

你說過娶我的，還算不算話?張霞說。說這種話她真覺得難為情。曹陽瞧她一眼，說，什么時候說的?張霞說。就前兩天，你說我好，說會要我的。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曹陽說。那是在做事。做的時候說的話怎么能算呢?你在下面時還說“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怎么不死?曹陽的意思是說這種話是不能當真的。

張霞頓時成了泄了氣的皮球。

是呀，我真笨，你是什么樣的人。怎么會娶一個外地來的打工妹。張霞苦笑著說。曹陽說。別這么說，我也是外地來的。也是打工的。張霞搖搖頭。眼淚都要出來了。

張霞最后一次見曹陽時正在訓斥一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是新來的。粗手粗腳。做事一點兒不靈巧。還好在大廳。張霞只是訓她，若是沒這么多人，張霞早動手了，早一個巴掌打了過去。張霞正訓得起勁，忽聽里面有吵鬧聲。

張霞進去看看。是曹陽。曹陽摔了一只杯子，因為有個小姐上飲料時不小心，弄污了他的褲子。做事的小姑娘看到張霞。低聲說。張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張霞擺擺手?；仡^打個響指，讓侍者上瓶酒。對面色陰沉的曹陽說，曹先生，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小姑娘不懂事。給個面子吧。大家都是……我干了這杯，給你賠罪了。一口氣喝下一大杯。

曹陽說。張小姐，好酒量，以前倒沒看出來。掏出一張嶄新的鈔票，拍在服務臺上，轉身走了。他出去裹起一陣風，將錢刮起來，帶到地上。張霞默默地看著，彎下了腰。這時突然從背后跑過一個人，撞了她一下。

張霞眼前一晃，一只腳踩在鈔票上，往事像放電影似的在她腦海中不停地閃爍著。

責任編輯：劉玉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