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化預設是長期潛移默化地儲存在記憶中的反映一定文化客觀現實的原型。在閱讀文學作品時,它是作品的作者和其意向讀者之間共有的、不言而喻的知識。本文旨在研究和探索文學作品中的文化預設是如何通過不同的翻譯策略和方法進行處理的。
關鍵詞:文化預設 翻譯策略 歸化 異化
對于預設的研究起源于Frege在1892年發表的《論意義和指稱》,但是直到目前對其本質的研究還舉步維艱。從事預設研究的專家學者們對預設的觀點各異。筆者傾向于以下觀點:預設有語義預設和語用預設之分。語用預設是在特定語境下,說話者和聽話者之間的共有知識。它與使用語句的語境、說話者、聽話者息息相關。語境包括語言語境和非語言語境,所以影響預設的因素包括語言因素和非語言因素。文化是宏觀意義的語境,是影響預設的非語言因素。
文化預設是語用預設的一部分。文化預設是長期潛移默化地儲存在記憶中的反映一定文化客觀現實的原型,是作品的作者和其意向讀者之間共有的、不言而喻的知識。文化預設的內容通常不在文本內,而以隱蔽的、潛在的、被動的形式存在。這些預設往往是不言而喻的,不須另外描述的。文化預設涉及的內容廣泛,包括生態、語言、宗教、物質和社會生活等各個方面。文化預設共享程度高,幾乎涉及所有共同使用某種語言的人群。
文化預設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尤其是在閱讀文學作品時。譯者在翻譯文學作品時,不但要熟悉自身文化,盡力擺脫自身文化的束縛,還要進行原文作者和目的語讀者、譯者三者之間的對話。原文作者與原語讀者之間的對話是建立在雙方共享知識基礎上的。當原文讀者在閱讀文本時,對于文學作品中出現的文化預設,他總是憑借過去的文化積淀和知識積累,使文本內的信息與文本外的知識進行有效的鏈接、重組和整合,進而順利完成對作品的理解。而譯文讀者特別是只掌握目的語的讀者,他們對作品原語及其文化的陌生使得他們無法用與原文讀者相同的預設知識去閱讀作品。此時譯者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譯者一般采取何種翻譯策略來處理隱含在文本中的文化預設,總的來說有歸化和異化兩種策略,其中前者包括如下方法:
1.意譯
意譯是指按照原文的意思內容來進行翻譯,不是逐字逐句的翻譯。意譯應用的一般前提是原語與目的語之間出現較大的文化差異。在正確理解原文基礎上,運用相應翻譯方法以調整原文結構,用規范的目的語加以表達,這才能真正做到“意譯”。
例1:
原文:話說楊執中向兩公子說:“三先生、四先生如此好士,似小弟的車載斗量,何足為重!我有一個朋友,姓權,名勿用,字潛齋,是蕭山縣人,住在山里。此人若招致而來,與二位先生一談,才見出他管、樂的經綸,程、朱的學問。(吳敬梓,《儒林外史》)
譯文:“A man with humble capacities is not good enough for gentlemen like you, who admire worth so much,” Yang Zhizhong told the Lou brothers.“But I have a friend called Quan Wuyong from Xiaoshan County who lives in the hills. If you invite him here to talk with you, you will see that he has the wisdom of ancient statesmen and the learning of scholars of old, which make him unrivalled among contemporaries.”(楊憲益、戴乃迭譯)
我們知道管仲是春秋時期齊國著名的政治家,樂毅為戰國后期杰出的軍事家。程頤與其胞兄程顥共創“洛學”,為理學奠定了基礎;朱熹是南宋著名的思想家。譯文中兩位譯者將“管”(即管仲)“樂”(樂毅)意譯為更籠統的“ancient statesmen”,將“程(程頤)、朱(朱熹)”意譯為“scholars of old”,避免目的語讀者因缺乏相關的文學歷史背景知識,缺乏相關的預設而產生對文本的誤讀。
2.替換
替換法有兩種情況,一是用其他修辭格翻譯某種修辭格達到原文具有的效果,二是保留修辭格,但是在內容上做少許變動,而不影響效果。
例2:
原文:“Dick,”said the dwarf, thrusting his head in at the door,“my pupil, the apple of my eye, hey, hey!”(C. Dickens:The Old Curiosity Shop)
譯文:“狄克”,矮子說著,把頭從門口伸進來,“我的心肝,我的寶貝,嘿,嘿!”(cf.包惠南,2001:230)
原文中“my pupil,the apple of my eye!”被翻譯為“我的心肝,我的寶貝”。在不同的語言中,人們通常使用不同的身體器官或物品來表達各種各樣的情感,諸如心臟、肝臟、腹部、舌頭以及腎等。在英語中,人們通常用“apple of the eye”來表達所喜愛的人或事物。而在漢語中,我們更關注的是它作為食物的一面。因此,譯者將它譯成“我的心肝,我的寶貝”而不是“我的瞳孔,我眼中的蘋果“,以避免譯文雖簡單卻難懂。
3.省略
原文作者在進行作品創作時,他的意向讀者往往不包括外國讀者。在特定文化背景下,作品中被本族語方視為理所當然、不言而喻的東西,對于其他文化體系的讀者而言可能是無法理解,甚至是不可思議。在大多數情況下,文化之間的現實差異和歷史發展、社會變遷,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對于某些相同的現象或象征物會有或產生不同的文化預設,因而容易出現文本理解上的誤差。譯者有時就會故意不翻譯原文中文化預設相差太大的那部分內容。
例3:
原文:他說孫先生在法國這么多年,全不知道法國的迷信:太太不忠實,偷人,丈夫做了烏龜,買彩票準中頭獎,賭錢準贏……。
(錢鐘書,《圍城》)
譯文:Mr.Fang just laughed at him for having been in France all these years and not knowing anything about the French superstition.Mr.fang said that if the wife is unfaithful and has an affair,the husband is sure to take first prize if he buys a lottery ticket,and he is sure to win if he gambles.
在譯文里,譯者有意沒有翻譯“烏龜”。在中國,烏龜或王八總是與“戴綠帽子”相提并論,堪稱中國“國罵”。而在英語國家它則是長壽的象征。所以譯者繞過這道文化預設差異的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解,也不無道理。但是從文化傳遞的角度來看,譯者刪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單詞,而是原語的一片文化。
異化策略有以下幾種方法:
1.直譯
直譯是以原語文化為認同的翻譯原則進行翻譯。它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語的民族色彩,而且能夠使譯文讀者在不受譯者任何“干擾”的情況下接觸和接納原語的文化特色,品嘗“原汁原味”。像這種直譯成功的例子很多,是二元文化成功的融合,像酸葡萄(sour grapes),榴蓮(durian),wampee (黃皮),litchi (荔枝)都是直譯的產物。但是有時直譯很容易造成來自不同文化背景讀者的誤解。
例4:
原文:Joe,a clumsy and timid horseman,did not look to advantage in the saddle.“Look at him,Amelia dear,driving into the parlour window.Such a bull in the china-shop I never saw.”(Thackeray: Vanity Fair)
譯文:喬斯膽子小,騎術又拙,騎在鞍子上老大不象樣。(奧多太太說道:)“愛米麗亞,親愛的,快看,他騎到人家客廳的窗子去啦。我一輩子沒見過這樣兒,真是大公牛到了瓷器店里去了。(楊必譯)”
對于原文中的“a bull in the china-shop”,在譯文讀者中會激發同樣的預設。這是由于兩種文化的人對公牛的習性有共同的認知。所以采用直譯的方法,譯文看起來簡單明了,不會產生誤解,同時又引進了新的表達。
2.直譯加注
翻譯中,譯者為了譯文讀者更充分了解作品的需要而編寫注釋。從傳達文化信息的功能來說, 加上適當注解是非常必要的。注釋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譯者在翻譯原文時所下的工夫,學養和態度。筆者認為加上注釋可以,但不可過分。魯迅說,關于好的譯文“必須有異國情調”,“必須兼顧兩面,既要力求其易解,又要保持著原作的風姿”。
例5:
原文:“But Joan Durbeyfield must mind that she doesn’t get green malt in floor”. It was a local phrase which had a peculiar meaning and there was no reply.(Hardy,Tess)
譯文:“不過, 瓊恩·杜伯菲爾德, 你可要多加小心, 不要讓綠油油的種子鉆進地里了”。
這是一句寓意獨特的土話①。沒有人接茬。
①這句話的意思是:受孕。―譯注(孫法理譯)
例句中的“she doesn’t get green malt in floor”,譯者力求直譯,但考慮到如果單是直譯的話,譯文讀者可能會很難理解其真正意義,譯者將其以注釋的形式表達出來,有助于讀者理解其真正的含義。
3.直譯加文內解釋
有時欲向譯文讀者解釋一些背景知識和文化常識,若極少字數就可說清楚的,可以直接放在文內。這樣可避免打擾讀者正常的閱讀速度和注意力的轉移。這種作注的方法,實質上是將預設語境具體化,補足語句中省去或要特別說明的內容。
例6:
原文:How could I offend a man who was charitable enough to sit at my bedside a good hour and talk some other subjects other than pills, and draughts, blisters and leeches? (Emily Bronte: Wuthering Heights)
譯文: 我怎么能得罪這么一個人呢?他好心地在我的床邊坐了足足一個小時,除了藥片、藥水、藥膏和(治病的)水蛭之外,還講了些別的事。 (宋兆霖譯)
“leech”對英語本族讀者來說,有前面的“pills,and draughts,blisters”很容易將它和水蛭的藥用功能聯系起來。譯者在文中用( )補充說明其用途,以幫助譯文讀者理解此“leech”是藥用的,而不是我們通常所接觸到的“吸血的動物”。
處理翻譯中的文化預設不僅僅是以上幾種方法,每種方法都有其優缺點和時代性。我們還要繼續探索其它行之有效的方法。譯者作為溝通語言障礙的橋梁,應該既是熟練的雙語使用者,又是兩種文化的習得者。翻譯既是一種語言活動又是一種文化活動。其實,后者在更大程度上揭示了翻譯的重大意義。隨著文化交流的日益頻繁,以及人們在語言學習方面越來越關注將文化教學導入課堂,更多的人越來越具有文化敏感性,目的語讀者對他國文化將會有更多的了解,那時兩種文化間的預設將會向最佳的結合點邁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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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東風.文化缺省與翻譯補償.載郭建中主編.文化與翻譯.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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