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隱喻的研究一直方興未艾。其實,隱喻式思維方式源于中國,與西方推理式的思維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并對語言研究的發展起著重大影響。
關鍵詞:隱喻,思維,語言
1.0引言
印歐語系以概念、判斷、推理為基礎的思維方式可以稱為推理性思維,而隱喻式思維則可以稱為直覺性思維。這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各有自己的用武之地,需要防止把某一種認識方法過高地評價為唯一可能的方法。就語言研究來說,推理式思維方式擅長于語法分析,而隱喻式的思維方式擅長于語義研究。如何將兩種思維方式結合在一起對語言進行深層次的研究,突破語義與語法的壁壘分明的界限,這也許是今后語言研究需要解決的一項重大任務。
2.0 隱喻式思維方式
隨著語言研究的發展,西方興起了一種認知語言學的思潮,隱喻是其中的核心思想。它的含義比早期語義研究中的隱喻寬泛,只要是通過聯想建立兩類事物之間的聯系,用類比的方法用B去說明A的性質和特點,都可以叫做隱喻。隱喻所表述的方式不是“A是B”,而是“A猶如B”。所以,隱喻的實質不在于語言,而在于人們如何利用這一個領域的概念去說明另一個領域的概念,富有強烈的主觀性。G.Lakoff認為隱喻首先是一種思維現象,日常生活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隱喻,語言隱喻實際上都只不過是思維隱喻的外在表現。人類通過進化而獲得一些基本范疇,例如上下、內外,等等,然后通過隱喻,應用基本范疇于抽象概念而獲得其他范疇,而這決定于文化、經驗、物質環境等,所以不同民族的概念系統可能不同。
近年來,這一領域的研究又有了新的發展,把隱喻看成為一種世界觀。克里斯托爾在《現代語言學詞典》中干脆將metaphor歸入cognitive metaphor(認知隱喻)條,并做出如下的解釋:指一種隱喻理論,認為隱喻在人類語言和認知中起必不可缺的作用,各種形式的語言活動,包括日常會話,都是通過隱喻來體現世界觀的。這種理論因此與隱喻的傳統理論大相徑庭,后者區分字面意義和比喻意義,只關注隱喻的修辭和文學語境,因此在為語法和語義結構做出全面的語言學解釋方面被認為不起多大作用。隱喻是一種世界觀,是一種思維方式。語義的生成基于這種隱喻式的思維方式,和與以種屬關系為基礎的演繹、推導無關。
隱喻問題的研究現在已引起國內一些學者的重視,其實,隱喻式思維方式的基地不在西方,而在我們中國。漢語的思維方式是隱喻式的。現代語言學的思潮已經表明,語言研究的發展方向已明顯地向語義傾斜,如果說,自《馬氏文通》以來的百余年,中國現代語言學是集中精力學習西方的語法學,那么今后應在功能語言學、認知語言學的發展思潮中,我們需要向西方介紹我們隱喻性的思維方式,以彌補西方語言理論的某些不足,盡可能實現兩種思維方式的交融。
3.0中西思維方式的差異
思維方式與特定的語言聯系在一起,因而不同的民族是不一樣的。一個民族的思維方式通過它的哲學理論反映出來,因而不同語言社團思維方式的差異自然會與不同的哲學理論相聯系。
中西思維方式的差異,哲學家已經進行了深入的研究。馮友蘭認為這種差異大致表現在:其一,概念形成的途徑,中國哲學是用直覺的方法獲得的,而西方哲學是用假設的方法獲得的。其二,以“假設的概念”為出發點的西方哲學用演繹推理的方法進行論證,使用的語言嚴密而明確,發展出數學和數理推理等自然科學;而中國的哲學以“直覺的概念”為出發點,不用演繹推理的概念,而使用比喻例證的方法,所用的語言富于暗示,言簡意豐,點到為止。
推理和直覺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推理式的思維以假設形成的概念為基礎,從已知的判斷(前提)推出新判斷(結論),用演繹論證的方法表述這一推理的過程。漢語的直覺性的思維方式就是上面所說的隱喻式思維,它是用聯想、體悟的方式挖掘并建立事物之間的聯系,用比喻例證的方法來認識事物的性質和特點,借此喻彼,說明事物的性質和特點,如用公式表示,可表之以“A猶如B”。
推理式的思維公式表為“A是B”,而隱喻式思維的公式缺乏嚴格的“A是B”的結構,而以“A猶如B”那樣的公式進行“比類取象”和“援物比類”。這兩個公式有很大的區別。第一,“A是B”中的A與B必須是同質的,由“是”表達,而“A猶如B”中的A與B不受同質、異質的限制,只要說話人能在兩個“點”之間通過體悟的方法建立起聯想關系,就能用比喻例證的方法表達說話人對事物的性質和特點的理解。例如“形”與“神”,范縝的《神滅論》將其比做“刃”與“利(鋒利)”,說:“形之于質,猶利之于刃;形之于用,猶刃之于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無刃,舍刃無利,未聞刃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范縝將“形”比喻為“刃”、“神”比喻為“利(鋒利)”,就客觀現象的性質來說,不管是“形”與“刃”,還是“神”與“利”它們都不屬于同類性質的現象,相互間沒有什么聯系,但說話人可以將它們聯系起來進行比喻例證,說明“形”與“神”的關系。這是比喻例證的思維方式與推理式思維的一個重要區別。第二,“A是B”的A與B是概念體系上的一種“種”與“屬”,相互呈上下位概念的關系,而“A猶如B”的A與B不必局限于事物之間的種屬關系,也不一定是對某種特定外延的事物的性質進行抽象和判斷,而完全是通過直覺的妙悟、體悟的方法,在橫向的聯想和比喻例證中表達對事物性質、特點的認識。簡言之,就是:“A是B”是客觀的論證,演繹“是”的必然性,而“A猶如B”的“猶如”說的是可能性,在若干種可能的聯系中選擇其中的一種,突出主觀性的例證。在思維過程中強調的是客觀還是主觀,這就是兩種思維方式各自的“主觀性”和“片面性”的集中表現。
4.0 思維方式的差異對文學語言的影響
思維方式的差異給語法結構帶來了深刻的影響。漢語的字在語言系統中的地位相當于印歐語的詞,印歐語的sentence的概念很明確,由一致關系所維持的主謂結構就是一個句子。漢語由于沒有嚴格地與判斷相對應思維單位,因而“句”的概念很模糊,很難給它下一個明確的定義,如果找一段沒有標點的文字讓十個人標點找句子,很可能是一個人一個樣,找出來的句子不會完全相同。由于此,傳統有所謂句與讀之分,因而漢語也沒有與印歐語sentence相當的結構單位。究其原因,就是由于兩個語系的思維方式不一樣,“A猶如B”的思維方式中沒有嚴格地與判斷、推理相對應的結構單位,其語句的結構形式及其性質、特點自然不可能與以“A是B”的公式為基礎的sentence一樣。這決定了漢語語法結構的特點,以字為 基礎,一層層擴展,生成語句,沒有如印歐語那樣的詞類劃分與以“主語—謂語”結構框架為基礎的句子結構成分的對應性要求。漢語中“句子”這一概念含義之所以模糊,原因也在于此。這是漢語結構的特點,不能用印歐語語法理論來衡量漢語語法結構的短長。總之,上述結構中的線性與非線性、連續與非連續、主觀與客觀之間的相互關系都是漢語理論研究的一個有待開發的重要領域。
中西思維方式的重大差異扎根于語言結構的差異,而由此形成的思維理論則又成為語法研究的方法論基礎。印歐語和漢語的語法結構分屬于兩種不同的類型,總的特點是,印歐語突出以形態變化為標志的形式語法,而漢語突出的是語義,因而我們將印歐語稱為形態型語言,將漢語稱為語義型語言。兩種語言社團的思維方式的差異直接與這種不同類型的語法結構相聯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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