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美國學生

中國人都知道美國的“素質教育”很厲害（雖然在美國根本沒有這個名詞）。也知道美國的老師讓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寫論文，給初一學生的作文題不是“談你對二次世界大戰起因的分析”，就是“家庭觀念與騎士制度的心理因素分析”之類讓大學教授都頭疼的題目，更知道美國學生整天開開心心的，玩兒的方式相當多。但這很可能是某種誤讀。作者擔任美國林肯中學雙語系主任，作為第一線的教師，我的經歷了是怎樣的呢？

考場趣聞

美國學生們從來沒有考過那么多的試，對考試實在很不習慣，于是出現了各種有趣的場面。

一次，我在一個班監考學術水平考試，這個全州的統一考試每天考四小時，要連續考五天，非常辛苦。這個班大部分是黑人和拉丁裔學生，平時沒有幾個人上學的，全在社會上游蕩。但是，第一天考試，他們竟然全體都到了，沒有一個缺席的。我把選擇題的電腦答卷發下去，正準備發試卷，好幾個學生就已經交卷了，而且還在爭誰交第一。“等等！我還沒有發試卷呢，你們怎么就做完了？”“老師！發不發試卷，對我們來說，還不是一樣？”“明天不許那么快交卷！起碼要看看考試題目才填你選擇的答案啊！”“放心吧，老師，我們保證做到！”

第二天，那些學生又全部出現了。我發了空白答卷，然后又發了試卷。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我催了兩次，學生們才很不情愿地交卷。一拿到他們的答卷，我就傻眼了：一只米老鼠正對著我哈哈大笑！原來，學生們用涂黑電腦答卷的A、B、C、D選擇的方法，在答卷上面制作了很多用黑點組成的動物和植物，惟妙惟肖！花了那么多時間，原來竟是研究如何用那些點來創作圖案！

美國的生物考試通常有“作文題”（Essay question），要學生寫一篇作文來回答題目。我有幸監考了一次全加州的生物統考。還是在那個很多學生都無心向學的班，一個前兩天的數學和歷史考試什么都沒有怎么做的學生，在用不到兩分鐘做完全部選擇題以后，就在作文題那里嘩嘩地寫，寫了很多東西，全班都交了卷，他還在寫。他交了卷以后，離下課還有半小時，學生們都在吃、喝家長提供的食品和飲料，我便欣賞了一下這位白卷英雄究竟寫了些什么。

試卷的題目是：“請舉例說明達爾文進化論中的種內進化和種間進化在自然中是如何進行的，并對物種的進化作出你的預測。請用作文格式回答。”顯然這是道essay（作文）題。

那個學生的回答寫了一張紙，大意是：

當前地球上的少女有美有丑。根據達爾文的理論，我預測：將來美女會越來越多，丑女會漸漸滅絕，理由是：美女才有人要，能嫁得出去。丑女沒有人要，嫁不出去，自然無法繁殖后代。丑女的后代當然也是丑的，由于沒有人娶她們，甚至沒有人愿意跟她們一夜情，她們無法繁殖后代，結果，丑女不適應環境，當然是越來越少，慢慢會滅絕。適者生存，人類進化，少女會越來越美麗。（中間用八股文的格式論述了他的觀點。）

總結：人類美女人見人愛，她們最適應環境，最能生存和繁殖后代；丑女人見人恨，無法適應環境，沒有人要，慢慢會滅絕。

建議：假如你是丑女，應該趕快自殺，幫助人類的進化快一點。

這樣的回答，在國內，肯定是不及格的。不過，在美國，由于他的作文格式正確，主題鮮明，起碼能得百分之七十、八十的分數。他的問題主要是沒有說出種內進化和種間進化的理論是什么，在自然界是如何進行的，另外應用也錯了，但這并不妨礙他得到大概八十分左右的分數（假如一百分的話）。后來，我看到了這個學生的成績分析報告，他果然得到了百分之八十的分數。

畢業生惡作劇

清晨，我回到學校，剛踏進大門，走廊里就傳來了雞飛鴨叫的聲音。等等！雞叫？難道我沒有睡醒？在學校里面怎么會有雞鴨的聲音？

可是，眼前的景象分明不是我的幻覺。只見校長、副校長、校警、兩個老師，還有兩個保安，正在走廊里面狼狽萬分地抓雞抓鴨。而在雞飛鴨跳的同時，走廊的中間還有幾只巨大的白鵝，伸長了脖子，旁若無人地漫步，完全無視周圍的混亂，而且，兩只鵪鶉，帶著十幾只小鵪鶉，像無頭蒼蠅般在走廊亂跑……

天啊！我明白了。這應該是這一年的畢業生惡作劇了！這時，整個走廊已經遍布鳥毛和糞便了。不過，更出格的還在里面：學校大禮堂前面的小花園———由日野汽車公司捐贈的“日野花園”的排水口被人堵塞了，插了一塊牌子寫著“日野游泳池”，然后用水把小花園的中央大概五十多平方米的地方淹沒了，造成大概三十多厘米深的水池，把花園變成了池塘。更離譜的，是這個新“池塘”的里面，竟然放了一群金魚！在“池塘”邊上，是一個用橡皮娃娃改造的跟真人一樣大的娃娃，戴著帽子，穿著休閑服，拿著一枝釣魚竿，胸前別著校長的名牌，作釣魚狀！

第二天出版的校報，頭版就是大幅照片，副校長戴維絲小姐卷高了褲腿在“日野游泳池”里面撈金魚，還有花白頭發的校長飛撲抓住了一只正在走廊“起飛”的雞的腳的“英雄形象”。看來，這些惡作劇的學生是早有預謀的。

畢業生惡作劇（seniorprank）的歷史，大概起源于19世紀。從那個時候開始，畢業生的惡作劇，就成了他們發泄在高中四年中對校長、老師的怨氣，對低年級同學的示威和對自己即將走向成年，走向社會的一個表演，或者發泄。畢業生的惡作劇，也成了美國高中的一個傳統。

我剛進林肯校的時候，記得畢業生的惡作劇還是“小兒科”的，造成的影響相當小。比如，有一年是學生半夜爬鐵門進了學校，在學校的院子里鋪了層水泥，然后用一美分的硬幣在水泥面上砌了很大的“1998”的字樣，意思是紀念1998屆畢業的學生。另外，有一年，全校的老師在圖書館開會，不知怎么的，門給鎖了，大家都沒有辦法出去。原來是畢業生竟然把我們全鎖在圖書館里面了，還給了校長一封信，里面是一個用數學、歷史、物理、化學、英國文學知識綜合而成的題目，說明只要老師們解出了題目，就知道鑰匙在什么地方了。于是，英語、物理、化學、歷史和數學老師都動員起來，各自解答各自的題目，最后拼在一起，原來鑰匙在圖書館里面林肯總統的雕像腳下！這次惡作劇贏得了全校老師的交口稱贊，題目出得巧妙，謎底的位置又暗含“林肯高中”的意義，把一個本來是負面的惡作劇，變成了正面的高中四年學到的知識大展示。校長高興地公開表揚了這個惡作劇。

活在考試地獄中的美國學生

多少年來，美國的學生都過著天堂般的日子。他們的老師在進行著想象中的“素質教育”，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么叫“考試”，直到2001年……

布什政府大力推行了一個叫“無一孩子落后”（No Child Left Behind）的法案。這個法案悄悄地在國會通過了，但沒有人知道會給教育界帶來多大的沖擊。

這個法案是漸漸地推行的，分幾個階段。

在林肯高中，我們有一個負責課程的副校長。從前年開始，她的辦公室里面永遠堆滿了各種盒子，盒子里面裝的是各種考試的試卷，一天也沒有看見過她的辦公室是空的。林肯高中的學生從前年開始，他們要考下面的試：

9月：開學

10月：英語能力統考（三天）

11月：全加州高中畢業考試（三天）；10年級PSAT考試（全國統考）

12月：低程度學生分班全州統考（兩天）：把低程度的學生分出來，另外給他們布置作業

2月：全加州英語寫作考試（兩天）

4月：全加州CAT6考試（各科的全面統考，考試成績關系著學校在全州的名次、撥款和獎金，兩個星期，每天考半天，或者一個星期，每天考六小時）

5月：AP（大學預科考試，從1號考到21號）

6月10日：放暑假

美國學生還有利用周末去考的全國統一的試，這些都是為申請大學而考的，比如每年七次的SAT考試，每年若干次的SATII考試，還有ACT考試等。

當然，學生們不必參加上面的每一個考試，但是，在高中四年，上面的考試他們肯定會碰到。老師們在四月初以前，必須把全年的課教完，否則學生在考ACT的時候，就會無法做某些題目，直接影響考試成績。而五月份，幾乎是無法教書的，那么多的考試。到了六月，啊，放假啦。全年180天的授課時間，有多少天能教書？而且，還得教學生如何考試啊，那些選擇題，老實點的人都吃虧，不教會學生，他們能選嗎？說平時認真讀書，考試一定能考好的話，根本就是自己騙自己！

到了2006年，該輪到老師們活在地獄里面了。因為這年是法案要求全國所有老師都必須具備法案規定的老師資格的時候。假如你教了30年代數，但你從來沒有一個數學的本科學位，對不起，你得參加一個全國統考，回家復習微積分去吧！

呵呵，這是美國的素質教育？創新教育？我怎么覺得好像跟國內的“應試教育”越來越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