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杜魯門政府分裂中蘇的“楔子戰略”

摘要：“楔子戰略”是杜魯門政府對華政策中非常重要的外交指導思想，決定了中美關系的走向。美國家安全委員會第34號和48號文件標志著“楔子戰略”的形成，并通過政治、外交、貿易和宣傳手段來分裂中蘇關系。“楔子戰略”對此后美國政府進一步發展利用中國牽制蘇聯的思想有深遠影響。

關鍵詞：“楔子戰略”；冷戰；遏制政策

上世紀中葉，杜魯門政府制定了分裂中蘇的“楔子戰略”，這是美國對華政策中除遏制政策之外，最重要的外交指導思想，決定了中美關系的歷史走向。本文將根據已解密的美國外交檔案，來追溯美國杜魯門政府期間制定“楔子戰略”的原因及政策的形成與發展，還原當時杜魯門政府的對華政策。

一、“楔子戰略”的起因

二戰后，美國已成為世界頭等經濟和軍事強國，其對外政策也從戰前的孤立主義，迅速轉向全球擴張主義。蘇聯是戰后唯一可以與美國匹敵的大國，也是美國推行全球擴張的主要障礙。因此，美國的“全球戰略是以同蘇聯爭奪為核心，這是壓倒一切的考慮，是一切政策的出發點和歸宿”。美國要在亞太占據主導地位，中國自然被看作是抗衡蘇聯的重要力量。

1947年3月，杜魯門主義出臺，冷戰正式揭開序幕。冷戰開始后，美國奉行“歐洲第一”戰略，不敢輕易打破雅爾塔體制所規定的基本格局，這使其在遠東采取了戰略防守態勢，采取非武力且相對積極的現實政策來實現其利益的最大化。

1948年6月，蘇聯和南斯拉夫關系開始破裂，這一事件使美國外交決策者如獲至寶，它向美國和西方表明，社會主義集團并非鐵板一塊。“鐵托主義”成為共產主義世界分裂的代名詞。

1948年秋，隨著中國人民革命的迅速發展，中共取得解放戰爭的勝利已不可逆轉。美國重新審查其對華政策，力求在東亞維持有利于美國的戰略格局。在復雜的美蘇兩極較量中，“有鑒于鐵托和蘇聯決裂的例子，他們希望中共也能發展成為一支獨立的力量，走鐵托的道路，從而削弱蘇聯陣營的勢力”。美駐華大使司徒雷登認為這是“上帝給予的良機”，可以用來促使中共內部親蘇和反蘇勢力的分化。經過周密計劃，一個設法分裂中蘇關系，使美國從中獲得至大利益的“楔子戰略”漸漸浮出水面。

二、 “楔子戰略”的出臺過程

從1948年秋美國決策者開始認真考慮對華策略轉變以來所做的一系列政策變動來看，最具代表性是PPS39號文件的出臺，即后來的國家安全委員會第34號文件（NSC34）。這一文件的出臺標志美國政府“楔子戰略”的成形。

PPS39文件從美蘇冷戰的角度分析了蘇聯和中國的關系，指出“擁有中國”對蘇聯將是“一個給人深刻印象的政治勝利”，克里姆林宮對中國的目標是最終控制整個中國。文件認為，中國共產黨只要不成為蘇聯的“附庸”，就不會形成對美國的威脅，等中共與蘇聯的矛盾加深時，美國的機會就會來到。這份文件在政策目標上與之前相比發生了一個微妙的變化，就是在中共的勝利已不可逆轉的形勢下，把“盡力阻止中共在中國取勝”變為了“盡力阻止中國變為蘇聯的附庸”。

1949年12月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下旬又擬定了NSC48/1和48/2號文件。NSC48/1文件對中國與蘇聯的未來關系作了進一步的分析，認為如果克里姆林宮企圖把與其他歐洲衛星國關系相同的政治、經濟控制和利用模式擴大到中國，中國共產黨政權和莫斯科之間很可能發生嚴重沖突。NSC48/2號文件則明確提出了 “美國應該通過適當的政治、心理和經濟的手段，擴大中國共產黨人與蘇聯之間、中國的斯大林主義者與中國其他力量之間出現的任何分歧，同時應謹慎地避免進行直接干預。在適當的場合，應利用一切公開的和隱蔽的手段來實現這些目標。”

三、“楔子戰略”的具體實施

鑒于當時美國和蘇聯正在進行激烈的對抗，關系緊張，美國只能通過中國為突破口來離間中蘇關系。為此，美國決策層提出了兩種方案：一種是對新中國進行破壞、顛覆、待機會到時推翻它；另外一種是試圖使中國脫離“莫斯科仆從”的地位，讓時間發生作用，施加有力的影響來改變它。杜魯門和艾奇遜認為前者不可行，而應致力于后者。所以，美國決策層決定改變對華政策，考慮承認新中國，利用間接的政治經濟手段來拉攏中國，阻止中國與蘇聯結成同盟。所謂“楔子戰略”的實施手段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冷卻與蔣介石的關系，爭取中共對美國的好感。首先，美國停止了對蔣介石的繼續援助。司徒雷登則滯留南京，冷卻美蔣政治關系，觀察中共的動向，試圖與中共高層領導接觸，尋求保護美國在華利益的機會。緊接著，美國又發表《美中關系白皮書》，為美國“脫身”國民黨制造理論依據。該文件的核心內容是：蔣政權失敗是咎由自取，并非由于美援不足，美國對此不負任何責任！

（二）利用貿易作誘餌，阻止中國接近蘇聯。美國決策者認為中共在經濟建設方面面臨著巨大的困難，急需美國援助，而且公開的經濟戰對中國“糊口經濟”僅會有很少的影響，不但會使英國和日本與美國疏遠，而且有助于迫使中共對莫斯科“完全屈從”。為此，NSC41號文件建議在不影響美國基本安全的情況下，美、日及西歐各國可以恢復與中國的貿易關系，同時提出美國也應利用其有利的經濟地位，設法加劇中國和蘇聯之間可能出現的任何矛盾和分歧，不斷加深中國對日本和西方經濟的依賴。

四、“楔子戰略”的實施后果及影響

“楔子戰略”的預期目標有兩個：一是各項手段與策略應當以獲得中共政權的信任與合作為目的，最低限度應當獲得其好感；二是使用壓力的手段使中共更加依靠蘇聯，使蘇聯以此為條件控制中共獲得其利益，從而加劇中共與蘇聯的矛盾。從兩者的實施效果來看，杜魯門政府并沒有完全達到這一目標。究其原因在于：

首先，美國應該盡量減少美國在中國人民心目中的仇恨情緒，客觀公正地對待中國革命的結局。但實際上美并未停止援助蔣介石，而且還致力于分割臺灣，干涉中國內政，自然不可能取信于中國人民。道樂賽·博格在一篇文章中寫道：“從爭取中國人民的好感的角度而論，美國政策是突出的失敗。”

其次，美國過高估計了中共對得到西方國家承認的渴求。美國自認為，中共政府是急于得到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承認和援助的，試圖以此向中共施加壓力。但新中國成立后，周恩來曾明確指出：“在政治上我們的立場仍是民族獨立，平等相待。美國國會吵嚷承認不承認中國，這有什么了不起？即使你承認我，我承不承認你還尚待考慮。”所以，美國想要以中蘇疏遠為美國承認新中國的先決條件，在當時的情況下是很難的。

總體來說，“楔子政策”體現了喬治·凱南為代表的現實主義外交思想，即在分裂中蘇問題上，暫時放棄意識形態的考慮，以美國的國家利益和有利于美國的東亞戰略格局為出發點，同時也反映了這一時期美國對華政策靈活與理性的一面。這一思想對以后的艾森豪威爾政府、肯尼迪政府，以至后來的尼克松政府對華政策都有影響，值得我們進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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