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語文——不能承受之重

摘要：近年來，大學語文受到了社會各界的普遍重視。但人們過多地強調了大學語文的人文素質、思想道德和傳統文化的教育功能以及母語學習的工具性，忽略了語文教學的本質屬性。這種現象應予改變，必須讓大學語文回歸到語文教學的本義。

關鍵詞：大學語文；素質教育

一

《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提出“高等學校要創造條件，面向全體大學生開設中國語文課”之后，2007年3月12日，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又下發了《關于轉發〈高等學校大學語文教學改革研討會紀要〉的通知》，致函給各地教育行政部門和教育部直屬高校，請各地結合本地區、學校實際，認真做好大學語文教學改革工作。由此，各地高校涌起了一股將大學語文開設成非中文專業學生必修課的風潮，繼北大、清華、北航、南開等高校把大學語文列為必修課之后，全國各地高校也紛紛開設起大學語文必須課。各類大學語文教材也如雨后春筍，蜂擁而出，據說已達400余種。不僅如此，各地報社、電臺、電視臺等媒體也紛紛發表或舉辦有關大學語文的專題討論、對話、訪談等文章或節目，一時間大學語文成為了人們關心、重視的社會熱點。對比前些年高校大學語文被以各種理由削減課時甚至砍去，無人問津、一片蕭條的慘狀，目前這種局面著實讓人感到歡欣鼓舞。

大學語文受到如此重視和關注，是因為近些年來在校大學生出現了人文素質不高、傳統道德缺失、漢語表達和寫作能力下降等問題，這些問題已經嚴重阻礙了高校人才培養目標的實現，影響了高校的辦學質量和社會聲譽。因此很多人借《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和教育部《通知》所開創的大好時機，提出高校要重視大學語文課，要對大學語文進行改革，“務必要把大學語文從‘工具教育’的沉疴中解放出來，致力于‘人文素養’的提升——從‘閱讀理解’教育躍升為‘啟蒙創新’教育。”許多專家學者強調大學語文課的教學重心應放在對大學生進行人文精神和文化修養的教育培養上，使之成為大學生提高人文素質、增進文化修養的重要課程；應注重對大學生進行傳統思想道德、傳統文化的教育熏陶，讓學習大學語文成為大學生學習繼承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途徑。有一些出版社甚至以此為宗旨組織編寫出版了大學語文或叫“高等語文”的教材。大家都想畢其功于一役，希望通過開設大學語文，使大學生的人文素質問題、文化修養問題、寫作能力問題甚至思想道德問題得以解決。其實，這是對大學語文理解上的偏差，大學語文因此被附上了一個美麗的童話，背負了不能承受之重。

二

造成大學生目前人文素質不高、傳統道德缺失、漢語能力下降等問題的原因其實非常復雜。我們正處在改革開放、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轉型時期，科學技術飛速發展，東西方文化激烈碰撞，人們的生存環境既豐富多彩，又充滿競爭和壓力，因而文化失衡、心性浮躁已成為這個時代的特征。來自校園、家庭、網絡、社會等等各方面的各種觀點、學說、風俗、時尚繽紛雜陳，有先進也有落后，有精華也有糟粕，這些無時不沖撞影響著大學生的價值取向和道德觀念。長期以來的應試教育，使學校開設的許多課程，其中包括語文課，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使得學校的教育學習活動演變成了準備考試的過程，背離了教育學習的本來意義。所有這一切都無形中助長了學生的功利實際的思想意識。正如有人所指出的那樣，“當今世界，人文意識與人文情懷的缺失已是不爭的事實。無邊的消費主義和歷史虛無主義正成為吞噬當代青少年心靈的兩大觀念性病毒。”可以說，目前大學生存在的素質教育等問題實際上是長期形成的一個大的社會問題。解決這個問題，從根本上講，有賴于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精神文明建設的不斷深入、和諧社會的不斷完善、教育改革的不斷深化，一句話，有賴于我們整個社會的共同全面的發展進步。“當前大學語文的教改必須進行雙重突圍：既要從內部進行徹底有效的自我突圍，還要在外圍大力推動人文精神、人文情懷的社會突圍，從生存理念上矯正全社會特別是廣大青少年學子的種種觀念誤區。如果說前者還是廣大語文教學工作者及相關人士可以完成的任務的話，那么后者就需要全社會來共同努力、共同完成。” 就高校自身來說，開設相應的政治理論、傳統文化、寫作、包括大學語文等課程是必需的，制定各類規章制度、建設文明校園、營造健康向上的校園文化氛圍等等，也應成為高校人文素質教育的必要手段。解決高校素質教育等問題是一項綜合工程，只有通過多種手段的綜合運用，通過全社會長期不懈的共同努力，這些問題才可能逐步予以解決。大學語文不是思想道德課，不是文化素質課，不是心理課，甚至不是寫作課、美學課，不能替代這些課程原有的功能。大學語文可以成為素質教育的一門必要課程，但決不是唯一的課程，更不是解決學生素質教育問題的唯一手段，試圖以開設大學語文課來解決大學生素質教育等問題，是一種急功近利的想法，反映出部分人對語文的本質屬性和教學規律存在著錯誤的認識和理解。

三

華東師大潘文國教授曾提出一個非常具體卻很有針對性的問題：“語文到底是什么東西？是語言文字、語言文學、語言文化？到底是什么東西？” 實際上，教了幾十年語文的語文老師、學了十幾年語文的學生，恐怕都很少考慮過這個問題。那么，語文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或者說，語文的本質屬性是什么呢？應該講，語文既是語言文字，也是語言文學，還是語言文化。首先語文教育離不開語言教育，包括識字、寫字，對語言的規范、準確、優美的要求和訓練，體會語言的藝術魅力等。語文教育也是文學教育，要通過對不同文體、不同風格的文學作品的講解、分析和體會，培養和提高學生的文學鑒賞能力、藝術想象能力和思維表達能力。任何作品都會表達出一定的思想、觀念和情感，體現出一定的時代特征和民族特征，表現出一定的文化內涵，所以語文教育還是文化教育。總的來說，語文教育必須緊緊圍繞作品，從藝術效果、思想內涵或社會背景等角度對作品的字詞句篇進行分析講解，并進行學習訓練。這是語文與其他課程相區別的特性，也是語文教學必須堅持的本義。把思想道德、文化、心理等諸多內容不加分辨強行加入到所謂大學語文教材中，不僅會使大學語文教材變得“四不像”，其教學效果也只能適得其反。毋庸諱言，大學語文課可以提高學生思想道德、陶冶學生情操、加強學生人文素質教育，但這個功效是通過大學語文教學過程中的審美教育完成的，是學生在閱讀欣賞作品時，思想受到震撼、精神受到撞擊、心靈得以美化，進而趨向真善美的過程中積淀而成的。這是個潛移默化的過程，是隱形的、內在的，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人格完善與精神升華。這樣的功能不應成為大學語文的本質屬性，只能是語文教育的間接功效；也不是單單大學語文一門課程所具備，其他任何一門課程都多少具備這種功能作用。

現在還有一種主張認為，當前大學生的漢語水平很差，為提高學生的漢語表達能力和寫作能力，必須開設大學語文。這種觀點貌似正確，其實是將語文當成了工具，也是急功近利的想法，有違語文教學的規律。語文教育的一大規律是：必須通過一定的作品，必須潛移默化、熏染滋潤、日積月累。語文水平的提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實際上，語文的課堂教學的作用是有限的，試圖通過幾十個課時、幾十篇課文的講解學習，就想提高學生的漢語表達能力和寫作能力，提高學生的人文素質，這是十分幼稚的想法。全國大學語文研究會會長齊森華教授8月4日在吉林全國大學語文研討會上指出：“要適度強調大學語文的意義作用。大學語文畢竟只是一門課程，其功能是有限的，希望其發揮立竿見影的大作用是不現實的。大學語文是‘無用之用’，其作用并不是越多越好。”

大學語文的現狀是“叫好不叫座”，大家都認為開設大學語文很有必要，卻不知道如何開好大學語文。甚至有人把大學語文戲稱為“高四語文”，表面叫好，內心仍存有輕視的念頭。從語文教育的內涵和特征看，中小學語文和大學語文應該沒有本質的區別。試問數學、政治、英語等課程，小學、中學、大學的本質區別在哪里？如果說有區別，也只是根據學生年齡、理解接受能力、文化程度的差別而形成的教學數量、內容、重點和方法的區別，中小學語文更多側重于認知、規范，大學語文更多側重于分析、理解。但這種區別只是相對而言，并不是說，中小學語文就不需要理解文章、進行習作訓練，大學語文就不需要識字、認字，進行語言訓練。把大學語文看作是人文素質教育課，是沒有看到大學語文與中小學語文的相同本質；把大學語文看成是“高四語文”，是沒有看到大學語文與中小學語文的不同要求。

四

要改變當前大學語文“叫好不叫座”的尷尬局面，首先要正確認識大學語文的本質屬性，其次要遵循大學語文的教學規律，第三要改進教學方法和手段。要正確認識大學語文的本質屬性，就要撥開附加到大學語文頭上的光環，卸去大學語文背負的沉重負擔，回歸語文教學的本義，真正做到通過學習優秀作品，感受藝術魅力、培養語文興趣、體驗社會人生，切忌把大學語文上成思想道德課、傳統文化課、應用寫作課或其他課程。要遵循大學語文的教學規律，鼓勵學生通過背誦、朗誦、廣泛閱讀、深入思考和經常習作等方式，逐步提高語文水平和能力。語文學習是一個耳聞目染、潛移默化、日積月累的過程，需要學生一定的興趣、悟性和毅力，最忌急功近利的做法，教師切不可越俎代庖，以為總結出作品的中心思想、段落大意、藝術特色就萬事大吉。要改進教學方法和手段，針對大學生的特點多啟發、少灌輸，多組織課堂討論，少下統一性結論；要多提供與作品相關的資料，豐富教學內容；要靈活運用多媒體教學手段，活躍課堂教學氣氛。要充分調動學生的思考、參與的熱情，將大學語文課開成優秀作品的賞析課、母語文化的享受課、師生參與互動的討論課。

教材選編是大學語文學科建設中的一項重要工作，大學語文教材不能編寫成思想道德教材、文化素質教材，也不能編寫成純文學或寫作教材。要根據社會時代和大學生的特點選編作品，既要有傳統經典、也要有流行時尚；既要注重傳統文化，也要注重現代意識；要注意不同文體、體裁、題材、藝術風格的均衡，使我們所選的作品，真正體現出語言的魅力、藝術的魅力、文化的魅力、思想的魅力，成為教師愛教、學生愛學的好作品。正如南開大學陳宏教授所說的：“在教材的編寫上，首先是文本本位，以優秀范文引領學生學習，而不是概論式的。同時要貼近青年人，兼具時尚性，產生親近感；其次是語文本位，有別于思想品德教育課程。”

語文學習，能力的提高比知識的積累更重要，興趣的培養比能力的提高更重要。語文的學習絕不僅在課堂上、在課本里，日常生活中的讀書看報、談話聊天、筆記寫作等無不是學習的過程。語文泰斗徐中玉先生多次講到：“語文學習是無止境的、伴隨終生的。”對語文的學習是這樣，人生修養、對精神境界的追求更是這樣。人文素質的提高過程實際就是人生的逐漸完美的過程，明白這個道理，對于我們正確認識大學語文有著重要的意義。

參考文獻：

[1]《大學語文修成正果？》南方周末2007年5月24日。

[2]《賦予“大學語文”應有的學科尊嚴》佛山日報 2007年05月11日 作者：張若漁。

[3]《語文突圍與人文突圍》光明日報 2004年12月24日

作者：呂永林。

[4]《南方周末》2007年05月24日。

[5]《大學語文:只有改革才能贏得尊重》光明日報2007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