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圣經》確立了一個至高無上和主宰萬物的形象——上帝,體現了以上帝為中心的世界觀。在基督教的影響下,西方世界繼希臘文明后逐漸形成了邏各斯中心主義和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但《圣經》漫長的成書過程和眾多編撰人決定了文本內部的解構性,其解構精神是西方眾多領域繼承的精髓。
關鍵詞:圣經;邏各斯中心主義;解構;繼承
一、 圣經和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形成
《圣經》原意為“若干小叢書”,主要由《舊約》和《新約》兩部分組成。《舊約》涉及神話、傳說、史詩、小說、抒情詩、智慧文學和先知文學等類型,主要思想有:一神崇拜思想、“原罪說”和“救贖”觀念、“上帝的選民”和“立約”思想。《新約》有福音書文學、紀事文學、書信文學和啟示文學四種類型,主要內容是救世主耶酥的出現。《舊約》、《新約》都肯定上帝的存在,題材均為上帝向人顯示的道路和上帝與人的關系,體現的是以上帝為中心的世界觀:自然和人是上帝的產物,歷史是上帝旨意的外在顯示,知識是上帝所啟示的真理,國家是神授的社會秩序。而人對上帝無條件的信仰和敬奉、向上帝感恩和懺悔、神靈的拯救是兩部分共同的主題。《圣經》確立了上帝的三位一體(the Trinity,圣父、圣子、圣靈)的形象和神靈信仰。
“邏各斯”的詞根是希臘語中的logos,意思是“語言”或“定義”。 在兩千年前的希臘哲人那里,邏各斯被看作世界萬物生成和相互交換的定則,是位于一切運動、變化和對立背后的規律,是一切事物的理性。“邏各斯中心主義”萌發于古希臘社會晚期的柏拉圖的理式和亞里士多德的實體理論,基督教傳入歐洲大陸并成為羅馬帝國的國教后,“上帝創造世界及天國與地獄對峙的學說逐漸與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學說合流”,上帝成為主宰一切事物的超驗力量——邏各斯,事物均以他為中心,受他支配。人以遵從上帝的旨意為善,有了過失須向上帝懺悔,等待上帝的拯救,而后向上帝感恩。康德的物自體和黑格爾的絕對理念都以邏各斯為中心,主張的確存在一種關于世界的客觀真理的理念,邏各斯中心主義得以蓬勃發展。
二、 解構主義的內涵
解構主義的先驅是德國哲學家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和奧地利精神分析專家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4[55-56]代表人物有拉康(Jacques Lacan)、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福柯(Michel Foucault)和德里達(Jacques Derrida)等。明確提出這一術語是德里達,他在1967年出版的三本書《論文字學》、《書寫和差異》和《聲音和現象》透徹地闡述了他的觀點。
解構主義(deconstruction)中的“解構”原意是破壞,后被用來指揭示、分解和消解,解構主義致力于打破自柏拉圖以來的西方哲學中普遍存在的“在場的形而上學”(metaphysics of presence)、消解“邏各斯中心主義”。
解構主義認為,在特定的場界里存在特定的、高于一切的能夠療治、救贖人類整體的本質規定的信念已不能被信服,要從根本上解除任何中心的存在。同樣,邏各斯中心主義制造的無數的、一方位居強勢,支配甚至決定著另一方的二元對立,要在特定情況下加以顛覆,帶來的結果是差異的被抹平和價值的不確定性。
三、 邏各斯中心主義在圣經中的解構
解構主義源于19世紀,盛行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兩千多年來,無論是作為宗教典籍還是作為文學經典的《圣經》對西方文明的影響都是巨大、深遠的,其影響程度沒有第二本書能與之較量。即使在文藝復興和啟蒙時代人們對它仍持尊敬的態度,只是理解更加世俗化。自19世紀末以來,世界的分裂說明了固定意義模式的不復存在,現代主義美學運動紛紛解構邏各斯中心主義。然而《圣經》漫長的成書過程和不同時期的眾多作者決定了其內容的不一致性,邏各斯已經在《圣經》文本中被解構了。
邏各斯在《圣經》中就是上帝,他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是主宰一切事物的超驗力量,也是至善、仁慈和正義的化身。然而他這個形象在《舊約》中有些怪異,時而安排萬物的存在和發展,儼然一個操縱一切事物的力量和超然的敘事者,時而又跳上舞臺,成為一個實在的劇中人,但全書對他沒有一次正面的肖像描寫。而他的仁慈和正義在《創世紀》的神話故事中已有顛覆,如:
挪亞是個義人……世界在上帝面前敗壞,地上滿了強暴。……上帝對挪亞說:“凡是有血氣的人,他的盡頭已經來到我面前,……凡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你和你的全家都要進入方舟。……凡潔凈的畜類,你要帶七公七母;不潔凈的畜類,你要帶一公一母;空中的飛鳥也要帶七公七母,可以留種,活在全地上。因為再過七天,我要降雨在地上四十晝夜,把我所造的各種活物都從地上除滅。”
結果,洪水泛濫,除挪亞帶入方舟的以外,地上的人、鳥、蟲、獸等各類有氣息的生靈都死了。試問,各種動物有何罪惡?上帝降雨帶來的洪水淹沒大量生物難道是仁慈之舉嗎?與上帝立約的挪亞后來喝醉酒赤身裸體地躺在帳篷里,其兒子含將此事告訴了弟弟閃和雅弗。挪亞酒醒后非常惱怒,責令含的兒子珈南為閃和雅弗的仆人,挪亞最后壽終正寢。難道挪亞就是完人?這種行為就是上帝希望見到的正義嗎?
上帝代表一切事物的理性,卻總是遷怒于追求理性的人,懲罰越軌的人,如伊甸園里偷吃智慧樹果子的亞當和夏娃、建造巴別塔的人們,無條件信仰和敬奉上帝的人才可能得到上帝的垂青和拯救,如準備犧牲自己百歲得來的嫡親獨子為上帝獻祭的亞伯拉罕、做事沒有一點膽量和魄力的摩西。雅各通過欺詐的手段贏得了父親的祝福——上帝的親睞,為什么上帝這個主宰一切事物的超驗力量對此卻不能明察秋毫呢?還有大衛,掃羅既然因沒有不折不扣地執行上帝的命令(殺盡亞瑪力人及其牲畜)而被上帝廢棄,為什么大衛在經歷了通奸、子女亂倫、兇殺、內亂等一系列違反十戒的事后仍能穩坐帝王寶座呢?難道理性也是模棱兩可、漂浮不定的嗎?
四、 解構對后世的影響
正是由于其中隱含對邏各斯的解構因素,《圣經》才具有如此強盛的生命力。基督教的信徒至今仍為為世界三大宗教之首,各時代的西方人,無論信教與否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他們的啟蒙讀物《圣經》的影響。發生于16世紀初的宗教改革運動從教會營壘內部進行了偉大革命,各種新教派別應運而生。信仰基督教的人們擺脫了天主教獨斷專橫的“黑暗時代”,思想獲得解放的人們開拓創新,促進了各門學科的高速發展。
《圣經》在西方又被稱為“唯一的書\"(Man of One Book)或“好書”(the Good Book)。是以前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人唯一讀過的書。美國著名總統亞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幾乎沒有上過學,但他卻從這本經典中吸取了足夠的營養,為以后的成功奠定了基礎。牛頓和愛因斯坦都是虔誠的基督徒,然而他們從《圣經》中傳承了質疑的精神,敢于挑戰傳統和權威,解構邏各斯,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提出了相對論。
直到19世紀的歐美文學家很多都具有濃郁的宗教背。弗來(Northrop Frye)認為,《圣經》是“偉大的代碼”(the great code),一般文學作品是由《圣經》這一“神圣經典”(sacred scripture)演化而來的“世俗經典”(secular scripture)。7[163]彌爾頓的《失樂園》對《舊約》的伊甸園加以了自己的詮釋和演繹,而他本人卻不自覺地站在了撒旦一方。哈代的小說《卡斯特橋市長》描繪主人公亨察餌因酗酒賣掉妻女,鑄成大錯。他在臨終前悔恨交加,自嘆:“我,該隱,一個被逐者、流浪漢,罪有應得,我還能承受更嚴厲的懲罰”,與該隱的“我不能承受如此大的懲罰”反其道而行之。《紅字》的主人公海斯特胸前佩帶的“A”,本代表通奸女犯(Adultery),然而她的勇敢和坦誠打動了人們,后被視為榮耀的象征——能干(Able)和天使(Angel)。荒誕派戲劇《等待戈多》可謂解構邏各斯的極品,漢埃斯特拉岡和弗拉吉米爾等待的戈多(Godot,被普遍理解為上帝)在落幕時也沒有出現,正如尼采所說,“上帝死了”。文學作品中對邏各斯的解構不勝枚舉,而解構的源泉主要還是來自《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