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結構主義語言學派意義觀的再認識

摘要：結構主義語言學家（美國派）注重對語言結構的描寫，而對意義采取盡量回避的態度。這種情況一直影響到喬姆斯基五十年代（Chomsky 1957）。布龍菲爾德《語言論》只有一章（第九章）專講意義，而后布龍菲爾德的集大成者霍凱特的《現代語言學教程》竟沒有專講意義的章節。本文針對結構主義對意義的回避來探討這種做法的理由、優點以及局限。從而更深入地認識結構主義語言學派。

關鍵詞：結構主義 意義觀 優點 弊端

結構主義語言學家（美國派）注重對語言結構的描寫，而對意義采取盡量回避的態度，即倚重形式，淡化意義。

一、結構主義語言學派的意義觀

結構主義語言學派注重對語言結構的描寫，而對意義采取盡量回避的態度。布龍菲爾德主張，科學的語言學研究的對象應該是一切經過嚴格的科學的手段驗證過的“語言意義”，因為“語言意義”只有經過精確的分析、嚴格的驗證之后，才能符合可觀察、可操作和可驗證的條件。不過，可惜的是，在把語言中最容易確定的要素（聲波形式）分析出來以后，剩下的“語言意義”卻是復雜的、模糊不定的、無法滿足上述三個條件。具體地說，現階段的語言研究，由于涉及到對S和R中包含的復雜因素的解釋，因而是不可能，也是不必要的。現階段比較實際的研究是分析描寫語言中比較容易把握的兩個部分：A.“語音形式”——“語音學”；B.“語法形式”——“語法學”。這也就解釋了作者為什么要堅持把語義學排斥在語言研究之外，而優先考慮對語言的形式描寫（只要是音位、語法部分）。

布氏認為，在語言現象中，“意義”牽涉到過于復雜的語言要素：說話人受到實際刺激情景和聽話人聽到話語以后所作出的無數種可能的反應情景。布龍菲爾德說：“引起人們說話的情景包括人類世界中每一件容易觀察的事件和發生的情況。為了給每個語言形式的意義下一個科學的精確的定義，非常困難。人類的知識和這種需求比較起來太有限了。實際的范圍實在太小了。”在實際的事件（S——（r-s）——R）中，盡管S和R這兩部分是語言的意義所在，但由于其構成要素異常復雜，按現今的科學水平無法把它解釋清楚。比如說“鹽”這個詞的意義必須從化學角度去加以定義：氯化鈉（NaCl），但是這種極端的“科學語義學”標準在人類語言中實際上是行不通的。布龍菲爾德承認：“我們沒有一種準確的方法來給像‘愛’或者‘恨’這樣一些詞下定義，這些詞涉及到好些還沒有準確加以研究的環境——而它們占據了絕大多數……我們甚至還找不到這樣一個外部的標準。”像“愛”或者“恨”這類詞要從人種學、民俗學和社會學上去確定它們的意義，而那些有關人身體狀況的詞語如“快樂的”、“敬畏的”，其意義也要等我們真正充分地掌握了人體內部精密活動的知識才能給它們下一個精準的定義。也就是說，只有等我們的知識足夠充分，語言學領域中專門研究意義的分支學科——“語義學”才能建立起來。因此現階段的語言研究“必須從語音形式開始而不是從意義開始”。布龍菲爾德還說明其中的原因：“一種語言學中的語素可以這樣分析成為數不多的音位，而另一方面，與語素呈‘一一對應’關系的義素是不可能用語言學方法進一步分析的，毫無疑問，常常為‘形式’和‘意義’之間平行關系所困擾的語言學家為何要選擇‘形式’而不選擇‘意義’作為語言的分類基礎，原因就在這里。”他甚至說：“語言學的門外漢們（除非他們碰巧也是物理主義者）常常會忘記，說話只不過是發出聲音而已，他們相信話語中含有不可捉摸的‘思想’，對此，語言學家應該正確地指出，說話人并不具有什么‘思想’，只要有聲音就行了。”

英國語言學家羅賓斯對布龍菲爾德的意義觀作了如下的解釋：語義學，即對語言意義的研究，正是語言學中最不容易進行依照嚴格的經驗主義所理解的科學研究的領域。除了某些特定意義的術語之外，如果想要比較全面地揭示一個詞或者一句話，對于本族語的使用者來說，“意思”究竟是什么，就必須依照大量且不確定的非語言知識，必須了解個人的感覺、體會、感情、希望、恐懼等等，而這些東西又是個人隱私，只有自己可以直接體驗到，別人只能通過他的有關語言或者他的行為間接地推測出來。

布龍菲爾德在《語言論》中曾說：“語義的表述，是語言學最薄弱的一環。”這體現出他對語言的意義所持的悲觀、消極的態度，也是他很少談意義的根本原因所在。

受布龍斯菲爾德消極、悲觀的意義觀的影響，后期結構主義的代表人物霍凱特對“行為主義”的語言觀、意義觀作了改頭換面的修改。霍凱特提出，不應把“語言的意義”籠統地理解為具體語境中的“前因后果”，而應當從各種語言活動中分析出一些比較固定的、有一定規則的“語義紐帶”來。這就是所謂的“規約論”。它與早期布龍菲爾德的意義理論相比，顯得更精密、更完善了。

無論是布龍菲爾德，還是霍凱特，他們都沒有對語義學進行系統地研究，真正的語義學只有到了“喬姆斯基革命”以后才建立起來。

二、結構主義意義觀的優點

由于各民族在其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分別發展出認知客觀世界的不同模式，從而造就了民族語言的差異性。因此，不同的語言的意義表達方式是多種多樣的。語法意義與語法形式之間的關系也是錯綜復雜的。在此情況下，如果一味地按照人類普遍的邏輯思維規律來研究語言，就會忽略甚至抹殺語言的個性，使語言研究走入“紙上談兵”的死胡同。傳統語言學中的“規范語法”正是這方面的例子。而結構主語（美國派）提出的“重形式，輕意義”的研究方法，也正是在這一點上對“規范語法”的一種反動。

語法學中的意義差別必須有形式的差別做其標志，結構主義從形式入手，分析語法，可以避免語法范疇的套用和任意曲解，可以如實地反映具體的語言結構中的面貌，這在方法論上是一大進步。

三、結構主義意義觀的弊端

結構主義（美國派）學派主要是考慮到語義學研究的對象太復雜，所以才避而不談。說得通俗一些，結構主義在復雜的研究問題面前采取的是回避的態度，而不是克服困難迎難而上的積極態度。這樣的做法是消極的。

我們看到，現代語義學研究語義時， 特別注重把兩種在性質上截然不同的“陳述”區分開來：一種是“分析性陳述”，另外一種叫“綜合性陳述”。前者是語義學研究的對象，后者則是百科全書研究的范圍。

“語義學”研究的是“日常意義”，即它是可以有一半說話人憑借自己的直覺就能夠加以判斷的語言意義，至于涉及到各門科學的精確性定義（綜合性語義），則可以交給“百科全書”去處理。這樣，既然由于去掉了“綜合性語義”這個累贅，大大地減輕了語義學研究的負擔，現代語義學便不必像百科全書那樣，一定要等到“人類科學知識全面提高那一天”才去研究。

任何研究都是由淺入深、由難到易的過程。結構主義本可以把復雜的研究對象先變得簡單一些，再分塊來研究，只是他們把研究的對象想象得太復雜，以至于意義這一塊成了一個缺憾。

唯物主義者認為，“人類語言”和“動物語言”的分水嶺不在于語言的物質形式，而在于隱藏在語言物質形式之下的思想觀念。如果只從語言形式的角度來考慮，那語言的這種物質性對人類和鸚鵡學舌是共同的，言語的精神性才是人類相對于一切動物的最大優勢之一，也是人類理智的最明顯的表現。如果研究語言只去研究形式，而不顧及意義（心理、觀念等），那么人類語言機制和動物的語言機制就沒多大區別了。

結構主義輕意義的做法無疑讓語言的意義顯得不重要了，這無形中就抹殺了語言意義的魅力。語言應該是一個形式與內容（意義）相統一的整體。形式是語言的載體，意義是語言的靈魂。我們不可能脫開語言的形式來表達意義，更不可能只去考慮語言的外在形式，而忽略掉語言所表達的意義。表達功能是語言的重要作用，失去了這一作用，語言歧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說，結構主義的意義觀犯了機械的唯物主義錯誤，這無疑成為他們理論致命的弱點。

參考文獻：

［1］布龍菲爾德．語言論．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

［2］D．Bolinger著，林書武等譯．語言學各主要流派簡介（收入《語言學譯叢》第一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79．

［3］錢軍．結構功能語言學．吉林教育出版社，1998．

［4］徐烈炯．功能主義與形式主義．外國語，第2期，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