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位同事要上一堂科學匯報課,我有幸參與了整個的磨課過程,從試教一直聽到正式上課。聽課之后,感慨良多,心情無比郁悶,真沒想到當今的小學科學教育已經到了如此悲哀的地步,以至于已經發誓不再寫“牢騷文章”的我不得不再一次提起了筆。
執教老師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科學老師,編寫過兩套《科學》教材,并曾獲過省科學教學比賽的一等獎,其理論功底與教學技藝可見一斑。他這次上課的內容是自己開發的,問題情境是把一根吸管夾上夾針,放到一個裝滿水的飲料瓶里,通過捏緊松開飲料瓶讓里面的吸管自由沉浮。應該說,這樣教學的內容相當有趣,完全可以上得非常成功。
然而,事實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我們先用三年級的學生試教,孩子們非常活躍,對實驗有著強烈的好奇心。遺憾的是,課還沒上到五分鐘,整個教室已經亂得像個農貿市場,幾名學生甚至開始利用水槽里的水玩起了打水仗的游戲。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這位聽課的老師也貿然站出來和執教老師一起充當了維和警察的角色,可是任憑我們兩名老師怎么扯破嗓門都無濟于事。整堂課只得在誰也聽不見誰說話的氛圍中草草收場。
第—次試教徹底失敗了。很顯然,三年級的學生從來沒有進自然教室上過課,他們連最起碼的科學課常規都沒有訓練過。只是憑直覺知道這樣—堂課是不需要語數外三門功課那樣做作業的,于是潛伏已久的兒童本性便在這樣一堂“自由課”中宣泄了出來。僅靠短短的幾十分鐘時間來培養常規是沒有可能的,看來我們只得選用更高年級的學生了。
第二次試教我們選用了五年級的學生,結果同樣遭到了失敗——所不同的是另一個極端的失敗。試教之前,我們整頓了一下紀律,整堂課在靜悄悄的氛圍中進行著。可是,從學生那種冷冷清清的實驗操作以及稀稀拉拉的提問發言中,我們又一次經歷了科學課的尷尬與無奈——執教老師那樣充滿期待地拋出問題情境的石子,滿以為會激起千層思考的浪花,結果卻連一個漣漪都沒有,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
看著學生們帶著一種麻木索然的神情離開了教室,我心里涌動著—種莫名的悲哀:科學課,在五年級的孩子心目中早就是可有可無的課程了,再過一年,他們將要面對的是語數外小學畢業會考,那三門的總分對他們來說才是值得關注的。社會、家庭和學校早就教孩子學會了功利與勢利。科學課,那算什么東西?
時間緊迫,再也來不及找班級試教了。我們只得把正式上課年級折中定在四年級。正式上課的學校是一所農村的省實驗小學,我們在心里默默祈禱:但愿農村的孩子受到教育功利化的污染要少一些。
結果正式上的效果更加差。課堂上學生很聽話,可也就是除了學生聽話,再也讓我們找不到為自己的失敗而寬慰的理由了。一個班四五十個人,居然連一個學生都說不清潛水艇是怎么回事,那原本是三年級科學教材上的內容啊!可以肯定地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好好上過科學課。到現在,我終于明白了一個讓我困惑已久的問題:現在在語數外的題目越來越多,越來越難的情況下,學生的考試成績還越考越好,這都是科學課等一批“副課”主動謙讓的結果啊。
科學素養,原本是決定一個民族發展潛力最重要的標志,而今卻淪落到這樣—個無人可拾的境地,這是何等地叫人悲憤!以人為本,科教興國,這樣的口號人人都會喊,可為什么科學教育的現狀到了這種地步卻無人問津?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讓世人一下子覺得外語比科學更加重要,難道從小學外語就是為了讓孩子們能讀懂別人科研資料與科技產品的說明書嗎?
經歷了連續的失敗,我的同事連連哀嘆:“原本對科學課還抱有那么一點希望,現在準備徹底放棄了。”一位對科學課這么癡迷的行家,能說出這樣的話,其內心的痛楚不難領會。事實上,由于學校編制緊缺的原因,他早就由專職的科學老師改為數學老師了。只是他一直對科學課放心不下,自己主動額外承擔了一個班級的科學課作為試驗田,而這點微薄的希望也最終將在現實面前慢慢地熄滅。現實的殘酷,使得麥田終于失去了最后的守望者。
一節失敗的科學課,深究其背后的原因是一言難盡的。它不由得引起我們對當今教育再一次慨嘆:教育,你這樣一個站在上層建筑之上的可憐的人兒,你曾經為政治卑躬屈膝,專心伺候了他幾十年;現在又要為經濟喪盡尊嚴,成為被另一個惡主玩弄的奴隸。你—天到晚忙碌著“應試”的差事,還要被迫穿戴著“素質”的外衣——那漂亮的奴隸制服,能遮掩你虛弱無力的身形嗎?
我多么希望有這么一天,人們重新還給教育的本來面目。教育,原本是為著讓人類認識真理傳承真理而誕生的。科學課、語文課、數學課、英語課,應該主要是為了滿足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而不應再有其他過多的外在目的,如果有這樣一天,我們的科學課就絕不會有這樣的遭遇了。
愿這一天早一點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