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錦濤主席訪問美國之前。中美達成逾162億美元單次最大采購協議,其中46億美元用來購買80架波音民用飛機,其他的則包括機電、軟件等。這無疑是中國經濟實力雄厚的標志。
然而,作為不發達國家的中國和作為發達國家的美國之間的這種貿易,究竟會對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產生什么樣的長遠影響?
著名發展經濟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繆爾達爾在他的《富裕國家與貧窮國家》一書中,曾經提出過一條非常富有創見的“循環累積因果原理”,當他將這一原理運用到國際貿易領域時,他發現:西方經濟學一貫宣揚的自由貿易原理,實際上只有在雙方工業化水平大致相等的條件下,才是彼此互利的可行原理,否則就會加劇兩國利益的不平衡,使富國和窮國的發展分別出現上升的“擴展效應”和下降的“回蕩效應”。
繆爾達爾是這樣解釋的:發達國家先進工業品的出口將使其工業進一步得到提升,勞動力從農業及其他低端的工業部門流向高端的工業部門,并且由于對技術人員的需求增加,教育隨之提高,文化也進一步發展,反過來更促進了經濟、社會的進步,產生“擴展效應”。但對于不發達國家來說,進口先進工業品的結果,將使本國相對應的工業生產部門因為無力與之競爭而衰落,對技術人員的需求減少,大部分國民的生活水平和教育水平都無法得到提高,文化也隨之落后,反過來又阻礙了經濟、社會的發展,產生“回蕩效應”。
以回蕩效應分析中國的經濟和社會現實。例如現在大學生就業難讓社會各界都很頭疼,一般分析都將其歸咎于大學擴招和課程設置不適應社會需要。但這兩種解釋都不能令人滿意,因為中國大學生占總人口的比例遠遠低于國際平均水平,何況中國的經濟還正處于高速發展的過程當中。如果用“回蕩效應”來解釋,可能比較貼切一點:大學生就業難正是中國高端工業部門較為衰落的結果。
繆爾達爾對不發達國家提出的擺脫“回蕩效應”的建議是:“窮國必須獨立策劃自己的發展道路,不能簡單地模仿富國”,“對外采取保護貿易政策,然后制定經濟計劃,以干預市場活動,促進社會累積過程的上升運動”。
就飛機制造這類重工業來講,其運轉和升級的主要阻力,首先來自西方重工業體系的壓力。作為一個后發的工業化國家,中國雖然可能通過明確的發展路線和集中資源的方式迅速建立重工業體系,但由于先天不足,建立重工業體系并不等于解決了所有問題。即便重工業體系已經開始正常運轉,能夠為輕工業和農業提供資源,由于它因新生而不穩固的地位和相對較差的水平,不得不應對來自內外各方面的挑戰,稍有不慎就會丟掉來之不易的希望。
在這場工業化的競賽中,先行出發的西方重工業體系領先了數百年,無論是生產規模、精度、靈活程度都遠遠超過后發國家。西方可以用更少的資源和人力成本制造出比后發國家更先進、質量更好的產品。更何況西方國家早就通過投資、軍事占領、政治扶持等手段控制了許多資源富礦,資源采集成本要低得多。如果這時候解除貿易保護,商業和輕工業自然會選擇向更發達的重工業體系獲得物資。鑒于重工業體系最終還是要通過向傳統產業部分輸出工業物資來換取資源、人力,檢驗自身的發展方向,一旦傳統產業部分有機會用同樣的人力和資源交換到更多更好的物資,本國的重工業體系也就死期不遠了。
這種壓力在國際上體現在西方要求開放市場的壓力,在國內體現為那些要求與西方重工業體系相結合,進行看起來更“合算”的貿易的輕工業商業集團為實現自由貿易而做的努力。具體到個人,則體現為西方重工業體系可以用更高的薪水和發展前景挖走第三世界國家的全部工業化人才。
落后的重工業體系無法在自由貿易的情況下與先進的對手進行競爭,除非前者努力發展,縮小與后者的差距,才有可能改變不利的局面。但在落后國家的重工業體系不斷升級追趕的過程中,在經濟上遇到的阻力往往越來越大。
事實上,西方要求開放市場的理由往往正是由落后國家的工業化努力所制造并加強的。這聽起來很荒謬,但確實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象中國這樣的人口和資源大國脫離西方中心體系后,其余國家所能提供的人力和資源相對過剩的現象也有了很大改觀。甚至為了保證不再有國家繼續脫離西方體系,西方還可能會在工業物資和技術的價格上向某些位于對抗前線的“邊緣國家”傾斜照顧。這種現象也使西方的霸權看起來更加“溫柔”,往往會成為買辦集團主張貿易自由的論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