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昆明機場起飛,45分鐘就到了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首府景洪機場,基諾山基諾族鄉鄉長羅建寧接到了我們。
基諾山基諾族鄉位于景洪市東北部,是全國唯一的基諾族鄉,也是基諾族的主要聚居地,全鄉面積622.9平方公里,有7個村委會,45個村民小組,總人口11087人。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基諾族還處在原始社會末期,人口只有3800多人。到目前,基諾族總人口仍不足兩萬人,分布在景洪市的基諾、勐養、普文等鄉鎮。新中國成立后,基諾族直接由原始社會末期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被稱之為“直過民族”。1979年6月6日,基諾族被最后一個公布確認為單一少數民族,成為我國56個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
在黨的民族政策光輝的照耀下,基諾族人民在各級黨委、政府的領導和扶持下,大力發展經濟和社會事業,只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就走完了人類社會幾千年的歷史過程,從一個刀耕火種、刻木記事的民族成為了與各民族攜手并肩邁向現代化的民族。
1989年11月18日,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江澤民同志到基諾山視察,到巴坡村基諾族農民家里走訪,親眼看到了基諾族經濟落后、人民群眾生活貧困的現實。對此,江澤民同志作出了重要指示:“一定要使基諾族兄弟盡快富裕起來”。這句話,凝聚著中央領導對基諾族人民的關心和厚愛。1999年11月,國家民委和國務院扶貧辦有關領導到基諾山調研。2000年4月,云南省政府現場辦公會確定對景洪市基諾山和勐海縣布朗山進行整體扶持,列為“兩山”扶貧綜合開發項目。同時,“兩山”又被國家民委列為全國22個“人口較少民族”扶貧綜合開發試點。一場前所未有的扶貧攻堅工程在基諾鄉拉開了帷幕,計劃總投資3630萬元。
2000年11月29日,項目正式啟動,經過三年的努力,“兩山”扶貧項目結束,完成了包括基礎設施、社會公益、綜合示范村建設、基本農田建設、生態環境建設、科技培訓、產業開發等7大建設項目91件子項目,實際完成總投資2883萬元,全鄉100%的基諾族群眾從中受益。
今天的基諾山鄉,在“兩山”扶貧的基礎上,經濟發展和各項社會事業走上了良性循環的發展軌道,2004年,全鄉農民人均純收入達到1614元。
在巴飄村的晨光中
到基諾山的第二天早晨,我們在鄉長的引領下去了巴飄。
晨風中的巴飄村靜悄悄的,只有幾個老人帶著孩子在村中心的空地上做著針線活。
“村里的人下地早,7點左右就都走了,割膠的割膠,采茶的采茶。我是因為要等你們才沒去的。”巴飄村村民小組組長周腰剛從鄉上回來,把摩托車停在門口就領我們進了他家。
周腰家的房子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一樣,都是去年才蓋好的新房。有28根柱子的干欄式房屋很寬敞,樓上住人,樓下做客廳、餐廳,還停著手扶拖拉機、摩托車,放著各種農機具。很有意思的是,記錄著村里搬遷歷程的碑就立在他家樓梯的一旁。
巴飄村共55戶247人,由于原所在地山體滑坡,特別是2002年8月的兩次洪災使全村不同程度受災,17戶人家的房屋出現裂痕。云南省委、省政府領導多次到該村視察,并決定搬遷該村,由省政府補助30萬元,香港紅十字會贊助50多萬元,州、市拿出一部分資金,共投資117萬余元,群眾投工投勞、集資備料、互幫互助建蓋新房。
搬遷后,鄉里組織群眾發展多種產業,生產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村民們不僅用上了自來水、看上了電視,用起了手機,大多數人家還用上了液化氣。
周腰告訴記者,他全家7口人,有30畝橡膠林、6畝茶葉、20畝砂仁、4畝水田,養了36頭豬、200多只雞,今年應該有3萬元左右的收入,小日子過得還算可以。他有兩個女兒,一個在景洪市民族中學讀初一,一個在鄉小學上5年級,都享受了云南省對邊境沿線和“七個人口較少特有民族”實施的“三免費”教育。
從周腰家出來,在村頭遇到李二老人,他笑咪咪地和鄉長打招呼。當我們問他日子過得怎么樣時,他看看村里一幢幢嶄新的房屋,笑著說:“肯定是比以前好多了。拖拉機、摩托車、電視機、洗衣機幾乎家家都有。每天采了茶葉就賣到旁邊的基諾山茶廠,方便得很”。
大家一路說笑,早晨的陽光透過晨霧照著巴飄村和村子邊上的茶園和橡膠林,顯得異常的寧靜而祥和,空氣中彌漫著熱帶雨林特有的氣息。
在基諾山扶貧開發中,除了巴飄村成功地進行了整體搬遷外,還完成了21項通路工程,新修公路兩條,全長25公里;改造了14條鄉村公路,全長91公里;新建橋梁3座;架設輸電線路600米,解決了32戶125人的生產生活用電;完成了27項通水工程,解決了560戶2359人飲水難的問題。羅建寧一路上介紹著這些情況的時候,每一個數字都爛熟于心。其實這一項項惠及基諾山千家萬戶的工程,傾注了太多人的心血,凝聚了太多人的關注,這種對一個人口較少民族的關注與扶持體現出了黨的民族政策中太多的內涵。
在攸樂山的茶香中
從巴飄村往前3公里,我們就到了李二談到的“基諾山茶廠”。整座工廠彌漫著濃郁的茶香。李付南董事長領著我們參觀了一個個現代化設備與傳統工藝相結合的制茶車間,工人們有序地忙碌著。“這些天,每天要處理兩噸以上的鮮茶。”李付南介紹說,“去年,我們的‘基諾山’牌茶銷到上海、蘇州、廣州、香港等地,產品供不應求,農民從中受益,僅鮮葉收入就70多萬元。”
基諾山是六大普洱古茶山之一,自古就是著名的茶鄉。“兩山”扶貧綜合開發給基諾山改造、提升、發展茶葉這一傳統產業帶來了難得的機遇。在2000年扶貧開發之初,基諾鄉在政府相關部門的指導下,采用“公司+基地+農戶”的運行模式,由西雙版納青山茶葉有限公司組織實施,群眾積極參與,投入資金275萬元,在巴飄村建起了“無性系純品系茶葉千畝示范園地”,為基諾族茶農無償提供茶苗和技術。隨后又建起了“基諾山茶廠”,所生產的“基諾山”牌普洱茶、碧螺春等系列產品遠銷國內外,使基諾族鄉7個村委會33個村小組的7330多人受益。
經過三年的扶貧開發,基諾山鄉以千畝茶園為示范,初步形成了“公司+基地+農戶”的產業化格局,為基諾族群眾的脫貧、增收、致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巴亞新寨,我們還看到了“兩山”扶貧開發項目之一的“萬畝速生高產松脂示范基地”,兩三米高的松樹蒼翠茂盛,站在高處望去,已定植的4000多畝美國濕地松,滿山滿坡,在陽光下的微風中蕩漾成一片醉人的綠海。該項目由云南景思松香制品有限公司利用扶貧貸款,同樣采用“公司+農戶+基地”的模式運作,計劃用幾年的時間完成1萬畝種植計劃。項目投產后,僅松脂一項就可為4個村委會的6600多農戶增收450萬元。
除茶葉和經濟林木外,基諾山還大力發展優質稻、橡膠、砂仁、水果等種植,形成了糧、茶、果、膠和特種經濟作物規模化種植生產的產業格局,為基諾族群眾鋪開致富路,而在條條致富路上,基諾族群眾都忙著往前奔。
“我們種的西蕃蓮全部賣給‘百果洲公司’做果汁,我們的李子一上市就會有老板來拉,賣到上海,賣到北京。”在巴亞新寨村頭忙著把李子裝箱的基諾族小伙子邊和我們說話,一邊飛快地做著手里的活計。
在沙車家的小院里
“文化是一棵樹的花,沒有這個花,別人看不見你,沒有這個花,民族大家庭的萬紫千紅就不在了。”沙車老人坐在家門前開得正艷的一叢紅花前表達著他對民族文化的理解。語言很樸實,卻令人驚訝地生動而準確。
當我和基諾鄉黨支部副書記郭慧芳一起走進沙車家時,老人一定猜到了我要拍照,于是他特意去換他的基諾服裝。在等他的時候,我看到了沙車老人和很多民族學家、文化人、領導人的合影,被他放在三個相框里,掛在了家里最顯眼的墻上。
我們的談話是從“特懋克”節開始的。“這些年,最讓我們基諾族自豪的就是‘特懋克’節了”。沙車告訴記者,以前基諾族每個月都有節,有寨神節、砍樹節、燒火節、蓋地棚節、下種節、祭天節、開門節、祭祖節、新米節、谷魂節、蓋新房節、祭茶節,這一整套的充滿農耕文化特色的節慶活動,在文化大革命時被禁止了,到了1987年,經縣人大審議通過才又開始過辭舊迎新的‘特懋克’節。這幾年越過越熱鬧了,大家生活好了,都想著辦法把節日過熱鬧。過節時,每個寨子編排出民族舞蹈參加比賽,每個人都穿上最漂亮的基諾族服裝。今年的‘特懋克’節期間,鄉里還舉辦了第一屆基諾古茶節,在展示民族古老茶文化的同時,和各地茶商廣泛交流,為基諾山茶尋商機、求發展。”郭慧芳介紹說:“明年的‘特懋克’節鄉里還打算組織‘茶花女選秀’,賦予古老節日以時代的內涵。”
“但是,除了‘特懋克’節,年輕人對基諾文化的了解已經很少很少了”,沙車老人充滿擔憂。沙車是鄉文化站的老站長,退休前他走村串寨,收集基諾族民間音樂、舞蹈、故事傳說,現在他和鄉里的幾個老人一起在編輯三本書,一本是“結婚”,一本是“上新房”,還有一本是“族稱族源”。每天,沙車都到鄉政府旁邊的老年協會去寫書。“我是希望基諾族能留下一點文化。我們基諾族人少,文化人也少,外邊有一些人研究基諾文化,但真正為基諾族打算的人太少了。我很擔心。那些年輕人唱的都是流行歌曲,跳的都是迪斯科,反正外面有什么,基諾山就有什么。這些娃娃都不知道真正屬于我們基諾族的到底有什么歌。”
近年來,基諾鄉文化站積極開展活動,積極收集整理民間文化,組織文藝宣傳隊,舉辦民間歌手培訓班,進行了民族民間藝人調查,小學校還用基諾大鼓舞的音樂編排了基諾舞操在課間跳。“但是,文化人少,資金投入小,我們基諾族的文化流失得很嚴重。”郭慧芳對此也充滿擔憂。
在鄉長的辦公室
在基諾山基諾族鄉鄉政府的辦公室,羅建寧鄉長和我們全面地談了基諾山的發展情況。
“基諾山鄉有三大特殊性。”羅建寧說,基諾山鄉98%都是基諾族。基諾族新中國成立之前仍處于原始社會的母系氏族社會末期,社會發育程度低,導致了經濟發展、科技水平、人們思想意識等的滯后;整個民族較為集中地居住在基諾山鄉,人們要了解基諾族只能到基諾鄉,解決了基諾山鄉的問題就基本解決了基諾族的問題;基諾鄉是純山區民族鄉,保護與開發的矛盾突出。622.9平方公里的區域內,國家級自然保護區8萬畝,國有林44萬畝,經濟開發林地16萬畝,“退耕還林”是國家從全國的高度做出的一項重大舉措,但作為一個鄉的發展就受到了很大的制約”。
“‘兩山’扶貧有力地推動了基諾山的發展。”羅建寧說,“‘兩山’扶貧項目對基諾山的幫扶是前所未有的,整個鄉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老百姓受益達到百分之百,在三年扶持中,邊實施邊完善,最后完成了7大項91個子項的建設。基礎設施,產業開發,社會公益事業等都得到了較大改善和發展。以前大部分的村寨雖然都通路,但晴通雨阻,開著拖拉機一路上要請10多個人幫助推車。現在,38個村寨的路都比較好了,種了什么都能拉到市場上賣成錢。對于這些,老百姓有口皆碑”。在鄉政府廣場上還立了一個碑,記錄了整個扶貧開發的情況,正如碑上所說:“基諾山綜合扶貧開發,是基諾民族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必將為基諾民族千秋大業奠定堅實的基礎。”在扶貧的過程中采取國家扶持,老百姓投工投勞的方式,調動了本民族脫貧致富的積極性,為今后的扶貧工作探索出了經驗。
“今后還要做五件事。”羅建寧對此早有打算,顯得胸有成竹。一是進一步提高道路交通的水平,二是加大調整產業結構的力度,三是加強民族文化的挖掘整理,四是加快社會公益事業建設,五是用自己的努力爭取更多的關注和支持,按照《云南省民族鄉工作條例》落實相關條款、理順相關工作。隨著羅建寧鄉長清晰的思路,基諾山更加美好的未來在我們眼前鋪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