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很震撼的影片。
一個自愿保護藏羚羊的民間隊伍追蹤一群盜獵分子。
在惡劣的環境里,前者的尊嚴超越了生存,后者的生存超越了尊嚴。
一個叫做尕玉的記者,只身前往青海高原可可西里地區采訪,遇見了自愿保護藏羚羊的民間隊伍,并隨同性格堅韌的隊長日泰等八個人一起踏上征程,一起追蹤殺害藏羚羊并將皮毛販賣到境外的盜獵分子……在艱險的自然環境中,這支沒有政府編制、資金匱乏的隊伍經歷了風暴、雨雪和汽車拋錨、缺少食物等種種困難,終于追蹤到盜獵分子,日泰隊長卻倒在了遍野黃沙中。
《可可西里》被稱為最值得關注的國產片之一,根據真實事件改編。導演在敘述影片時,有種揮之不去的悲壯。鏡頭畫卷似的展現了高原上凜冽的天空、黃褐色的土地、銀色的小河——大自然如此貧瘠,又如此美麗。影片塑造了一批英雄的群像,為了保護藏羚羊追緝盜獵分子,有的人可以孤獨一人在小屋生活三年;有的人可以在追蹤時累到吐血;有的人可以放棄悠閑的工作投身戰斗。在塑造英雄的同時,影片也真實記錄了給盜獵分子剝藏羚羊皮的人們,他們拿起屠刀殺戮的原因是因為貧窮、因為強烈的求生欲望。在惡劣的環境里,前者的尊嚴超越了生存,后者的生存超越了尊嚴。
公允地說,這是一部很震撼的影片。可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完影片后的幾天內,我一直覺得內心隱隱不安。
小時候,我們接受過太多理想主義的教育,從翻開書的第一頁開始,就知道即將講述一個英雄的故事,為了理想,死亡是無足輕重的,個體的泯滅是輕于鴻毛的。無一例外,敘述的語調都是那么高亢、激動,不容置疑。
《可可西里》就像這一類的故事。高原上抒情性的空鏡頭,佐以情緒化的音樂,有意撩撥觀眾的悲哀情緒,奠定一個悲壯的敘述語調。當影片里展現出獵奇性的天葬、禿鷲食肉等鏡頭時,尤其是表現人物的死亡時,在這些帶有強刺激性的場面里,導演卻用太刻意的冷靜的長鏡頭來壓抑情感,反而顯得太過煽情,喪失了本來更加可以洗練的風格。在一片蒼涼的生命底色里,用殘酷的生存環境來歌頌人類寄托在土地上的理想,用刻意的冷靜表現慘烈的死亡,就如同用煽情的語調來贊揚犧牲一樣,人物復雜的情感被抹殺掉了,作為生命的個體的痛苦被抹殺掉了,也就輕薄了這片土地的意義。
在古希臘的悲劇里,真正觸動我們靈魂的,是那些悲天憫人的情懷。在可可西里這片承載了這么多情感的土地面前,誰敢輕言生死?也許我覺得《可可西里》的故事不夠貼心的是導演對待死亡的態度,他依然年輕氣盛。一個藝術家真正的悲天憫人,不是面臨死亡時的悲憤,而死亡,也絕不是成全理想的儀式。弘一法師在圓寂時,寫下“悲欣交集”四個字。我沒有資格說到死亡,但我相信,光是憑著這一腔的悲哀是不能夠了解這片土地的,因為不夠通透,藝術的靈魂也就不夠輕盈,不能飛翔。